第11章 迷离噩梦(3)

气冲冲地从饭店出来后,我摸到了大衣口袋里的药瓶,这是昨晚在夏小宇的卫生间里找到的。于是我给高炎打了个电话,我问他夏小宇有没有头痛的毛病,他很肯定地回答我说没有。

我拿着药瓶走进一间诊所,很有礼貌地问医生这是装什么药的。

他看了一下,说:“是治偏头痛的,有止痛作用。”

“你能闻得出来里面还装过别的药吗?”

“嗯?”

“帮帮忙好吗?谢谢你。”

他打开盖子闻了闻,然后说:“好像装过安定,而且装了很久。”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追问着:“那这种安定吃多了会不会死?”

他突然抬头看我,戒备地说:“不知道。”

我还想再问,刚好有人来看病,他便不再理我了。

我再次给高炎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出来见面,他想了想,说有,不过他马上要开会,五点钟左右再跟我联系。

我看看时间,现在还不到两点,于是,我决定去看看苦婆和苦儿,这一老一小还真是对苦命的人儿,连名字都酸酸的。其实也是,一个瞎子带着一个哑巴,不用猜也能知道生活有多么艰难。我去超市给她们买了手套、围巾、零食、水果等等,临走也给自己买了副手套,手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看起来的确不雅观。我一边忍着痛戴上手套,一边暗自后悔,早知道就把罗天买的手套拿来了,反正也是我的钱买的,白白便宜他了。一想到他我就一肚子的火,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世上竟有如此不知怜香惜玉的男人。

苦婆一听到我的声音便很热情地搬凳子、倒开水,我忙拉着她说不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无意看见了一条黑白相间的围巾,我记得这条围巾好像是温可原的,我问苦婆:“我那个朋友来看过你们吗?”

“早上来的,他是你男朋友吗?”

我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来:“不是的,苦婆,我男朋友是个心理医生,叫安启凡,改天我带他来看您。”

“好。”她顿了顿,接着说,“七月,你是个好孩子,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以后……少跟他在一起。”

“谁?温可原吗?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苦婆。

她点点头:“我闻到他的身上有一种很危险的气味,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要少跟他在一起。”说这些话的时候,苦婆的脸上有一种很奇怪的神情,我看不懂。

“没事的,苦婆,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

“嗯,那就好,你要相信苦婆,苦婆是不会害你的,知道吗?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虽眼睛瞎了,但却心如明镜,能看透很多常人无法看清的东西,但天机不可泄露,只能点到为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能悟懂的。”

苦婆的表情极其认真,我忍俊不禁想笑,我突然觉得她跟寺庙里解签的那个男人有几分相似,深奥得不得了。

一直坐到五点多高炎给我打电话我才离开,我们约在一间咖啡厅见面,里面开着暖气,比外面舒服多了。我要了一杯牛奶,高炎要了一杯咖啡,寒暄了几句,他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就问他夏小宇有没有偏头痛的毛病。他皱皱眉,有些不悦地说:“没有,我之前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过这个吗?”

“那她有失眠的情况吗?”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在那种地方上班,习惯了夜生活,晚上不睡觉很正常,我哪知道她有没有失眠的习惯。”

我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问:“那她有吃什么药吗?比如……安定片。”

“应该没有吧,干吗?”他用怀疑的眼神看我,那样子好像面对的是一个极令他反感的八卦记者。

我从大衣口袋里拿出药瓶给他看:“这是我在小宇的洗手间里找到的,我觉得有必要给你看一下。”

“头痛药?”看高炎的神情,他也很惊讶。

“我问过医生,他说里面装过安定,而且装了很久。”

他沉思了一下,问道:“那又怎样?”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我……”

他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你是不是很关心小宇?”

“是。”

“如果你真的关心她,那就放弃,别再追究了,到此为止,OK?”

我问:“为什么?”

“她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就算再查下去,她也不会活过来,为什么不让她好好安息呢?单凭这样的猜测是没用的。”

“不,其实她是想让我查的,我经常看见她,真的。”

“七月,你恐怖小说写太多了,小宇已经死了!”

“可她不是自杀的,我相信。”

高炎显然很不耐烦了:“我不想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但请你相信,不管小宇是不是自杀都跟我没关系,我只是不想陷入这件事。以后别再为了小宇的事来找我,快要年底了,我真的很忙,也请你停止,尊重一下死者。倘若你一定要继续,我也没有意见。哦,对了,如果那套公寓不住了,请记得把钥匙还给我。”他站起身叫侍者买单。

我突然想起来温可原说那天在公寓附近看见过高炎,我问他:“你前几天是不是去过小宇那里?”

他点头道:“是的,不过我去是有其他事,并不是去公寓。”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我独自坐在椅子里抽烟,一边抽一边想刚才跟高炎的对话,夏小宇的死真的和他没有一点点关系吗?我又想到了那天在茶楼门口撞到解签人的事,于是我又拨通了高炎的手机,问他:“你认识那个寺庙里解签的男人吗?”

“你真无聊!”他挂了电话。

我呆愣着,我真的很无聊吗?

我拿着外套走出咖啡厅,眼前有些恍惚,我看了看手里的药瓶,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不远处一块平地狠狠地扔了出去,顿时觉得舒服多了,拦了辆Taxi回家。

晚上八点左右,启凡回来了,手里提着一袋火锅料,身后跟着他姐姐安依云。尽管之前启凡跟我说过安依云的情况,但我此刻看到她,还是免不了心里被刺痛了一下。

她穿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很长,盖住了鞋跟,套了件黑色的风衣,头发直直地垂下来,失神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生机,脸色像纸一样白。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没有看我,她的眼里似乎没有任何人,好像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动。

启凡把食指竖在唇间,意思叫我别说话,我会意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启凡注意到我的左手畏畏缩缩,他问:“在家怎么还戴着手套?”

“哦……下午新买的,不舍得脱下来。”我编了一个蹩脚的谎,支吾着,把手缩进了桌子底。

看他一脸的疑惑,我赶紧转开了话题:“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我边说边看安依云的表情,以免她听到后会不高兴,她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没听见一样。

启凡无奈地说:“是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也不知道,爷爷死的那天她就突然这样了,又不肯配合我的治疗,什么都不肯说,我无从下手。”

“唔,我来试试吧。”

“我都不行,你能有什么办法。”

一听这话我就不乐意了,谁说我不行的?我好歹还救过姚遥呢。

“让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这时,我一眼瞥见她的裙摆很脏,我说,“一会儿让你姐姐把裙子换下来我给她洗洗吧。”

“没用的,她不肯换,连睡觉都穿着。”

“啊?为什么?”我心里想,她这样睡要把我的床弄脏的。

启凡耸了耸肩:“谁知道。”

饭后,启凡洗碗,我也跟进了厨房,我为昨晚温可原的信息感到不安,也感到愧疚,我不知道怎么向启凡解释。他看了我一眼:“你出去吧,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去陪依云坐坐。”依然是那种温柔如水的声音,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过,我宁可他跟我吵一架。

我从后面搂住他:“你晚上出去吗?”

“不出去。晚上早点睡,明天我还要带依云去诊所。”

“启凡,我……”

“什么都别说,去吧,你是我老婆,我相信你。”

我只觉得鼻子一酸,感动得想哭,他心理咨询做得那么好,他如何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感动他的宽容:“启凡,我爱你。”

“我也爱你。”他扭过头来亲了我一下,“咦?你怎么还戴着手套?”说话间,他抓住了我的手,/book/222800/

七根蜡烛由乡村小说网的网友上传,乡村小说网免费提供七根蜡烛阅读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嚷道:“天!你就不能轻点儿!”

一看到这样,他立刻扯下了我的手套,惊呼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伤的?”

“那个……不小心扭到了。”

“扭到了会包扎成这样?我看看。”说着,他就要扯我的纱布,我慌忙躲开了,“没事没事,一点小伤而已。”赶紧跑出了厨房,安依云不在,我走进卧室看,她也不在。奇怪,人呢?我问:“启凡,你姐呢?”

“不是在沙发上坐着吗?”

“没有啊。”

“你找找,可能在厕所。”

我走过去,里面黑糊糊的,我摸索着墙壁上的开关把灯打开,安依云把我吓了一跳,她正背对着我站在镜子前梳头,一下一下,缓慢,但是用力,她把梳子握得那么紧,手背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那张脸从镜子里反射出来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眼神让人冷到骨髓,里面充满了某种深刻的仇恨,两片薄薄的唇紧紧地闭着。

她呆愣了一下,然后放下梳子走了出来,我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了一步,她没有看我,径直走到了客厅里,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梦游。

我转头看了一眼洗手间里的镜子,想到安依云刚才的样子,我浑身打了个冷战,她的眼睛里为何会有那么深的仇恨?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安依云是在三年前,她来找启凡拿点资料,然后留在家里吃饭,长长的直发,高挑的身材,一笑起来就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看起来不像是启凡的姐姐,倒更像是妹妹。渐渐的,我们就熟悉了,也对她有了些了解,可能是父母过于宠爱,使得她有些霸道,特别好强,有一个很不错的男朋友,就是何秦安,听说何秦安在安依云之前有过一个女朋友,叫做莎莎,不幸失足坠楼身亡。但他的确是很爱安依云的,为了她放弃了去上海发展的机会,留在了S市,现在一家外贸公司跑业务。

按理说,安依云挺幸福的,在她的身上不会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可究竟在她爷爷死去的那晚她听见或者看见了什么?是什么能够令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此不再说话?她把自己封闭在可怕的壳子里,不让任何人靠近,形同植物人。

晚上安依云睡在我身边,果真像启凡说的那样,她只脱了风衣,而裙子却不脱。

窗外有冷冷的月光洒进来,我睡不着,也许是安依云睡在身边,我总觉得不踏实,心里七上八下的。安依云似乎也睡得不好,一会儿翻过来,一会儿又翻过去。我帮她把被子裹紧了些,柔声问她:“姐,你是不是冷?”

她没理我,但是却停止了翻动,我心里一热,继续说:“姐,你别害怕,放心睡吧,在这儿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我知道你遭遇了别人无法想象的事,没关系的,慢慢来,如果那件事让你恐惧和痛苦,那就想办法把它忘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不幸的人,他们依然坚持着,因为他们心里有爱、有希望,我们都希望你能好起来的,你知道吗?”

她忽然把身子转过来,脸贴在我瘦弱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我试着把胳膊抬起来,她竟顺从地将头枕在我的臂弯里,一只手放在我的腰上。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感动得眼眶发热,我知道她在听我说话,我知道她也听懂了我说的话,她不是不让人靠近,她只是在害怕,对周围的一切怀疑。我想,我能让她好起来的,我只是需要时间走进她的心里。

我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的泪珠,心里涌出一丝心疼,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任何一个母亲拍着自己的孩子那样,她在我怀里安静得像一只受了伤的猫。是的,她的确是受了伤,而且伤得很深。

没有任何预兆,半夜醒了过来,觉得很冷,凉飕飕的风直往被子里钻,我摸了一下身边的安依云,不料却摸了个空。我猛一翻身坐了起来,只见安依云正背对着我,无声无息地站在窗户边,白色的长裙拖到地上,黑黑的长发垂到腰际,像一个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