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清灼不会知道,当晚他走了以后,梁松庭去阳台上抽了根烟。

书房南面的阳台正好可以看到楼栋正对中庭的出口。郁清灼的背影是慢慢消失在梁松庭的视野里的。

其实梁松庭这两年的烟已经抽得比较少了。到了这个年龄,成熟了也冷静了,很多感受不是一定要靠烟酒来排解。

睡一觉,或者开车出去兜一圈,叫上朋友吃个饭,有时候就过去了。

可是梁松庭把郁清灼带回来的前一晚,自己在楼下抽了一根。现在郁清灼走了,他又给自己点了一根。

郁清灼刚才站在楼道里,说以后自己要好好的,说不让梁松庭操心。梁松庭看得很清楚,郁清灼眼底是红的。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大概很多人都有过。

这些年里梁松庭也经历了不少沉浮,心脏被粗糙的世事反复磨砺,不是很相信失而复得这种事了。

但郁清灼那双泛红的眼睛、说话时没那么自然的笑容,还是让梁松庭觉得放不下。更不要说前一晚在KTV包厢外,郁清灼坐在台阶上说的那些话,今天一整天梁松庭脑子里总会时不时地蹦出来一两句。

这个真没办法,郁清灼就像一个顽固的弱点,不管他有多错,梁松庭也没能真的改掉。

郁清灼痛的时候,梁松庭也是会感同身受的。

郁清灼到家以后给梁松庭发来信息,说我到了,晚安庭哥。

和过去一样,梁松庭没打算回。

郁清灼大概是从白天的相处之中获得了一些信心,过了十分钟,竟又发来一条:回我一条吧庭哥,晚上我睡得安心一点。

梁松庭最后还是给他回了个晚安。

就从这天开始,郁清灼的早安和晚安问候又都回来了。一般发出早安以后他不会要求回复,早上是最忙的时候,如果到了晚上梁松庭还没搭理他,郁清灼就会主动再发一条。

——要是不忙就和我说个晚安吧,要不都睡不着觉。

虽然是文字信息,看着还是比过去亲近多了。

梁松庭已经带他回家过了一夜,心知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逐渐缓和,也不会刻意绷着,一般都会回他一条。偶尔郁清灼在睡前拨个视频电话来,说想看看人,只要梁松庭没加班,也是会接的。

那一晚郁清灼在KTV里爆发的情绪好像彻底翻过去了,他和梁松庭的交流变得很平和,俨然有点从朋友做起的意思。

梁松庭告诉他不要瞎折腾,他也听进去了,没再翻出什么追人的新花样。

造诣那边郁清灼没再去过,他拿不准梁松庭对于在工作场合见到自己是个什么想法,于是改为每隔一天去一趟自己的新家。如果梁松庭正好在那里监督装修,两人就能见个面。

郁清灼也不上楼,他还想保留一点对于新房的惊喜,就只是等在楼下给梁松庭打电话。

有时候梁松庭接了电话走到阳台上,就能看见他站在自己那辆大切诺基旁边,仰着脸笑眯眯地问,“庭哥你在呢,我今天运气好,一会儿请你吃个饭吧?”

只要后面没别的事,梁松庭都让他请。

郁清灼让梁松庭选餐厅,梁松庭有时选个环境好的上档次的去处,有时就随便选个路边小店,吃些饺子炒面什么的完全不讲究的食物。

郁清灼穿一身白衬衣坐在窄小的店堂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也从来不会说什么。

有一次梁松庭点了两份饺子,郁清灼问他要不要喝酒。梁松庭说,行,喝吧,我喝你不喝。

郁清灼笑笑,说,“好,我不喝,一会儿回去我开车。”然后转身去叫服务生。

店里缺人手,等了十分钟都没人理他,郁清灼就自己起身去冰柜里拿了两瓶酒。有了酒又找不到开瓶器,梁松庭直接把瓶子拿过来用手指顶开了盖。

后来梁松庭吃着饺子,郁清灼坐在桌子对面主动给他倒了几次酒。

这样的画面可能让旁人看着也觉得有点意思,又或者只是因为郁清灼长得太好看了。隔壁有几个学生气质的女孩子一直在看郁清灼,梁松庭也注意到了。

结完账以后,两人走出小餐馆。十一月的晚上已经有了明显的寒意,梁松庭两手插在大衣兜里,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这几年有谈过恋爱吗?”

郁清灼完全没有准备他会问这个,愣了下,继而很快地回答,“没有,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你一个。”

-

梁松庭抛出来的问题虽然猝不及防,却让郁清灼高兴了好几天。

这一阵子他们一直保持着往来,但那种感觉似乎更接近于朋友的关系。郁清灼也只是在晚上发信息时表现得积极一点,一旦和梁松庭见上面了,他还是有些不自信的,不敢推进得太快,怕引起梁松庭的反感。

可是梁松庭突然问了一个感情方面的问题,这让郁清灼看到了希望。

也许梁松庭是随口一问,也许是真想知道分开的这些年里郁清灼有没有过别的选择。但不管怎么说,梁松庭也流露出一点在意郁清灼的意思了,郁清灼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隔了两天他们再见面时,郁清灼试探着问,“下周我有个聚会,请朋友出去吃个饭,庭哥你也一起来吗?”

梁松庭正开着车,视线落在前方的路上。开到下一个路口,车在红灯前刹停了,他转头看向郁清灼,说,“生日是吗?”

郁清灼的生日在下周六,立冬后的第二天。

郁清灼刻意避开生日派对这个名目,就是想说得轻描淡写一点,不让梁松庭觉得是个太认真的场合。

“朋友之间聚一聚而已,也没什么生不生日的。”郁清灼又说,语气里还是很期待梁松庭的到场。

梁松庭扫了一眼信号灯,然后把一张对折的A4纸递给郁清灼。那是一张今天上午助理蒋舟替他打印的电子客票,梁松庭拿到以后就随手放在车里了。

“下周一我飞贵州,再转车去安顺下面的一个自治县,要在当地待二十几天。那里有两所“造诣”援建的希望小学,我到实地看看施工情况。”

梁松庭少见地多做了些解释,见到郁清灼坐在一旁低头看客票信息,他又补了一句,“回来给你带个生日礼物,想要什么?”

郁清灼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就在眼前。

他想要梁松庭。

可是援建希望小学这件事不可能耽误,也轮不到郁清灼因为自己的一点私欲而抱怨。

他按照先前的折痕把客票折好,放回中控台下面,没接生日礼物的话茬,问梁松庭,“贵州山区是不是很冷?你衣服准备好了么。”

梁松庭说,“不算冷,还有几天才走,来得及。”

郁清灼听出来他还没收拾行李,心里默默地想,那得给梁松庭添两件加厚的冬衣,那么偏远的地方不能冻着了。

也许是因为将要缺席郁清灼生日聚餐的缘故,这天晚上梁松庭表现得比以往更温和些。吃完晚饭,他开车送郁清灼回家,临走时又问了一次想要什么礼物。

郁清灼说我想想吧,暂时没什么要的。

梁松庭三天后就走了,郁清灼知道他会回来,但还是很难受。

他们俩的关系说缓和是缓和了,能好好聊天,能一起吃饭,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别说是亲吻了,最近就连拥抱都没有一次。

现在梁松庭一走又是二十多天,郁清灼想起上个月梁松庭去广州那一回,他们一连十天都没有联系,心里还是有点慌。

远距离带来更多不确定性,郁清灼过够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

梁松庭走后第五天,也是郁清灼生日的前一天,或许是因为梁松庭去到的那个苗族自治县的网络信号不好,郁清灼发出去的两条晚安信息都没有回复。

郁清灼半夜失眠,摸出手机看机票,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冲动支配着,看着看着最后就给自己买了一张。还是单程的,没订返程的时间。

明天一早八点十五的航班飞往贵阳,最迟七点就该到机场。

郁清灼看看时间,索性不睡了,下床开始收拾行李。他查询了安顺当地的天气,给自己装了秋冬两季的衣服,又往箱子里放了几瓶旅行装的洗发水和剃须水。

早上七点半,郁清灼通过安检正准备登机时,收到了梁松庭发来的生日快乐。

梁松庭在信息里解释了昨晚没回信息的原因,把手机落在老乡家里了,早上赶着去拿回来的。

郁清灼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没告诉他自己正在排队等待登机。

他怕梁松庭不让他飞过去。这都已经到机场了,哪怕明天再让梁松庭给赶回来,郁清灼也想在自己生日当天见他一面。别的先不管,见了面再说。

郁清灼关掉手机,跟着前面的乘客上了飞机

作者有话说:

本来说入V的,因为现充有点忙就先不入V了

宝们有海星投喂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