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信息以后,梁松庭又给一楼的前台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放郁清灼进来。然后梁松庭走出会议室,站在门边等着郁清灼。

不出两分钟,郁清灼搭乘电梯上楼,穿过开放的办公区域,走向了梁松庭。

他的脸颊有点反常的红,应该是被太阳晒的。因为皮肤底子白,那两处红痕显得很明显,梁松庭甚至怀疑他已经被轻度晒伤了。

郁清灼见到梁松庭的一刻,没有多加掩饰自己的高兴。这是自他回国以来,第一次在一个适宜社交的环境里与梁松庭见面。

梁松庭没有引他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推开身后的门,让他进了会议室。

里面的空间很大,十几张椅子围绕的长桌,相应的也会制造出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

这是梁松庭想要的。聪明如郁清灼,当然也明白他的用意。

梁松庭给他扔了瓶水,说,“太阳底下站这么久,想中暑是不是。”

郁清灼放下花束,仰头喝了半瓶水,然后笑了笑,说,“我也去树荫下面站了会儿,怕你看不到我,又折回来了。”

说着,他把那束花推给梁松庭,轻声请求,“找个瓶子吧。”

梁松庭没有接受花的意思,自然不会马上找瓶子。他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下了。郁清灼看看他,又看看那束花,暗暗叹了口气,也没敢再靠近一些,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跟着坐了。

他们之间还隔着两个人的位置,说话音量都得提高一点。

郁清灼先开的口,问梁松庭,“我是不是耽误你下班了?”

梁松庭靠在椅子里,语气冷淡,“耽不耽误你也坐这儿了。说吧,要问什么?”

郁清灼好像习惯了一点他这种比从前冷漠尖锐的态度,梁松庭不想跟他多废话,那郁清灼就开门见山地说,“庭哥,我前阵子来过你们这里,当时还填了一个预约,想请你给一套房子把把关。”

可惜那天没见到梁松庭,助理直接把郁清灼给挡了回去。

郁清灼没说完余下的话。这时候追问梁松庭为什么那时不见他,没有任何意义。

梁松庭也不接他这一茬,只是不置可否地问,“什么房子?”

郁清灼掏出手机,划开一张照片给梁松庭看,“这是我回国前通过中介买的房,应该是被坑了,实物和照片有出入。因为渗水排水的问题,我住不进去,现在只能在外面租借朋友的房子。”

郁清灼说的是实话,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卖惨。

回国前他联系了一个本地的中介,对方向他推荐了多处符合他要求的房子,其中有一套复式带露台的三居室公寓被郁清灼相中了,通过视频连线看了几次房,整体都很满意。

郁清灼这种清贵小少爷,对于世情险恶还是知之甚少。中介把这房子吹得天花乱坠,他也信了,全权委托中介出面办妥了房屋买卖过户的手续,直到入住以后才发现这套房子的问题很多,都藏在视频电话看不见的地方。

上一位屋主在装修时改动了结构,导致与邻居的共墙产生一定程度的倾斜,屋外的露台也没有安装排水系统,雨天会发生渗漏。郁清灼只住了一周就被迫搬走了,先是在酒店过了一星期,后来即将入职前他搬入了一个朋友家的老房子,虽然居住条件不怎么样,好在靠近地铁四号线,郁清灼可以乘公共交通上下班。

郁清灼说到这儿,见梁松庭似乎不怎么相信,于是又把手机照片拨了拨,将各种墙面受潮、积水渗漏的照片依次展示了一遍。

末了,郁清灼拿回手机,叹了口气,说,“庭哥,我本意是不想在你这儿出糗的......我问过别的装修公司,因为共墙倾斜,承重墙不好处理,他们怕麻烦都不愿意接活。”

“你帮帮我。我现在住的地方实在太小了。”

郁清灼说完,看着梁松庭,抿了抿嘴角,似乎是笑都笑不出来了。

-

室内安静了片刻,梁松庭还是那副表情冷淡的样子。

“花了多少钱?”他问。

“啊?”郁清灼一愣。

“房子。”

郁清灼噎了下,支支吾吾报了个价。

短暂的沉默后,梁松庭好像是给气笑了,说,“不坑你坑谁?”

郁清灼不敢反驳,点点头,“当时回国的决定很匆忙......就当花钱买教训吧。”

上千万的教训,也只有郁清灼这种人才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同时的,梁松庭心里也过了个念头,什么事能让他这么着急回来?

这次再见郁清灼,两人之间还算心平气和地说了几句话。梁松庭并不迟钝,尤其对于郁清灼,他的体察一向是更敏锐的。他能感觉出来眼前这个人的变化。

清灼收敛了许多,眉目间有些淡淡的黯然,笑容不是从前那样耀眼了,没那么张扬肆意,偶尔还带了点自嘲的意味。

尽管他仍然是引人注目的,不论外型和气质都是,但在一些不易觉察的细微之处,也许是某个语气助词,或是某次回眸,某处转身,梁松庭能觉察出一丝脆弱感。

好像自己伸出手,用力,就会在他身上捏碎什么。

梁松庭想起了墓园那次重逢,他把郁清灼摁在了车门上。当时他比较暴躁,拒绝从郁清灼那里接受任何信号,而那时的郁清灼在想什么?

重逢、墓园、对峙,他们之间失落了太多,也分离太久了。

梁松庭并未让郁清灼意识到他心里有些纷乱的想法,他和郁清灼说,“我叫助理进来,你和她说明情况,会有住宅组的设计师和你联系,他们要先实地看房再决定。”

郁清灼稍微往前探了探身,是一种想要阻止梁松庭叫进助理的意思。

“庭哥,我想请你负责,我不找别人。”郁清灼看着他的眼睛,继而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钱不是问题,按照你的收费来。”

梁松庭半笑不笑地看着郁清灼,“你想当我的甲方?”

郁清灼笑了下,说,“我没有任何要求,你想怎么设计都行,这样不算甲方吧。”

然而梁松庭似乎不打算继续和郁清灼聊下去了。他站起身,走过去打开会议室的门,叫了助理的名字。

在助理进入会议室之前,他扶着门,回头和郁清灼说,“我现在手头事情多,你要想早点搬回去住,其他设计师比我可靠。”

郁清灼坐在椅子里,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最终郁清灼没有坚持,他不想让梁松庭觉得自己太执拗。在与助理进行交流以后,郁清灼签订了一份设计装修的合同。

助理用笔划掉了那张印有预付款的纸页,没有收取定金。尽管清灼不缺钱,但助理小舟说了,梁老师说您不用给预付,我们设计方案出来以后您觉得满意再说。

郁清灼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自己作为前任的一点特权。离开会议室时,他没再去打扰梁松庭,只发了条信息,说庭哥我走了,谢谢。

等他下楼以后,小舟拿着刚签的合同去梁松庭的办公室给他过目。梁松庭接过合同,随口说了句,“去找个花瓶。”

小舟“啊”了一声,有点弄不明白。

梁松庭一边翻合同一边说,“把会议室的那束花插上。”

小舟这才想起会议室里那束白玫瑰,又问,“放在那儿呢?”

梁松庭原本想说就放会议室里,但他的手却不自觉地抬了下,指着自己办公桌前的那套沙发和茶几,“放茶几上。”

作者有话说:

人走了,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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