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听抱着路淮津不放, 他中途问了她一句:“冷吗?”

她摇头,仍是不动弹,他也便没催促, 任由她抱着, 直到,身后传过来一声咳嗽声。

陈听急忙松开路淮津,用小学生站姿站好,定睛一看,是背着手的爷爷。

她窘得想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红着脸, 硬着头皮叫:“爷爷。”

路东霆笑声爽朗,笑说:“听说你带小欣出去玩了, 可累坏了吧?”

“没有没有。”

“进屋吃点儿水果。”

陈听跟着路淮津进屋, 何玉君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后背挺直,坐姿端正,陈听略微感叹了一下,毕竟她是真的很少见到连看电视都要做好身体管理的人。

视线对上的瞬间, 陈听叫人:“妈妈。”

何玉君冲她笑笑, “吃蜜瓜。”

路欣眼里带着狡黠的笑, 故意说:“哎呀, 我们家也没人喜欢吃哈密瓜呀……妈你说什么?这是二哥买的?说嫂子爱吃?”

一家子人都被她这一堆戏给逗笑, 陈听扫了眼桌上那盘切好的哈密瓜, 一时间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小婶带着笑说:“小二亲自给你切的, 赶紧吃, 别害羞。”

就这么在众人起哄下吃了几块蜜瓜, 陈听的困顿全被吓跑了, 只能蹲下去逗站在沙发边上的团团玩。

没过几分钟,路淮津说:“行了,我们先回。”

爷爷留人:“在这住一晚得了,房间都给你们收拾好的。”

“下次再留,去那边明天我上班方便。”

陈听听着他把拒绝的缘由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心里门儿清,他只是怕自己不自在。

于是两人跟家里人道别,出了家门。

路淮津今晚是自己开车来的,陈听看着那辆曾经被同学要求给他坐一次的大G,笑了笑。

他替她开车门,摸了下她脑袋,“怎么了?”

陈听摇摇头,“你太久没开这辆了,很贵吗?”

“还好。”

陈听小声嘀咕:“有钱人。”

路淮津顺口接:“我的钱不都是你的?”

陈听听完,乐得不行,想到了当时她说自己要跟路淮津结婚时,拿去劝陈可的话,又是买钻戒又是送股份的,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那我得想想要怎么花才好了。”

约莫四十分钟的路程,陈听也知道路淮津是特意来接她的,难得没在车上就睡着,而是一路跟他聊着天,等到了家,她打开车门下车,准备先去开门禁锁,没走出几步,被路淮津在后头叫住了。

陈听转头一看,他站在后备厢那,手上抱着一束花。

陈听诧异,小跑着过去,问:“什么时候买的啊?”

白色玫瑰,最上头喷了一层绿漆,她知道这是苏格兰绿玫瑰,国内培育不出绿色的玫瑰,因此便在白色玫瑰上喷了绿漆,衍生出了全新的花语——

“永不老去的爱情,即使是时间也不能减弱我对你的爱恋。”

路淮津看她惊喜的样子,没问惯常的那句“喜欢吗”,而是勾起个笑,看着她站在一旁仔细打量那束花的样子。

很快,陈听便发现了端倪。

花朵喷漆做得很好,但花束的包装却略有瑕疵,绑带的蝴蝶结看起来更像是平日他系鞋带时一扣一拉的手法。她带着猜测,问他,“你自己弄的?”

路淮津听完,略显不悦地拧了拧眉,“那么明显?”

陈听笑着,一双眼直直看着他,惊喜地问:“真的是你自己弄的?”

路淮津很容易就被她这个反应给捋顺了毛,点了下头。

她抱紧了花束,“我好喜欢。”

她近乎能想到,路淮津给花束喷漆时的神情和动作,以及,在包花束时,分外认真的样子。

等到进了电梯,她又扬着脖,跟他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

路淮津抬手,拍她脑袋,突然觉得心里莫名其妙不是滋味。

结婚这么久以来,他一次花也没给她送过,之前是觉得她似乎没表现出喜欢花这个事,后来还是想送她,但又觉得买花这种事儿谁都能为她做,显得不用心,直到,前两天刷到这花的制作视频,他就决定,得找个时间做了送她。

想过她可能会开心,但抱着花不撒手的惊喜和一次一次地表达喜欢,让他觉得很心疼。

就像是一个对接受爱意显得很生疏的小孩,连表达喜欢,都显得用力而笨拙,在这一刻,他不敢想在之前那段感情中,她到底受到过怎样的忽视和委屈。

进家门的时候,陈听偏头看着路淮津,总觉得他眼底似是凝着一层化不开的冰,兴致似是不高。

她抬手去牵他的手,“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路淮津神色微微松缓,看着她:“别抱着了,赶紧去洗澡睡觉。”

这晚,他不请自来,进了主卧,在她还紧张时,把人一把捞进怀里,从身后抱住她,抱得很紧。

没有亲吻,没有不老实的动作,他下巴蹭着她发顶,手握住她手臂,摩挲着,跟她说:“睡吧宝贝。”

*

转天晚上,陈听约了孟书宇出门,去了个手作店。

孟书宇开的车来接她,到了商场时,奇怪地问她:“准备做点什么?我记得你十三岁之后就对做手工没兴趣了吧,这是为爱动手呢,懒鬼。”

陈听一笑,“是的呢,做个杯子送他,你有想要的吗,我今天一起做了送你,顺便给小鱼也做个。”

孟书宇缩了缩脖子,“我不要,我更愿意自己买。”

陈听“啧”了一声,“有必要那么嫌弃吗?”

两人说笑着,进了门,这家手作店最近请了本地不少小网红过来打卡拍视频,今天过来,因着是工作日,人并不多,陈听大概说了下自己的诉求,便被老板带了过去。

孟书宇百无聊赖在店里看着,觉得等得无聊,于是研究起了那堆香薰,跟店员说:“我做个这个吧。”

孟书宇并不是什么耐着性子做手工的人,但做香薰蜡烛并不需要做杯子那样的细致,她边玩边弄,很快便弄好了。

过去一看,陈听还在拉胚,于是跑过来,准备多做几个,到时候挨个送。

等到陈听上完色出来,已经过了约莫两个小时,两人又去吃了顿小龙虾才慢吞吞回去,结果,路淮津还没回家。

陈听倒是知道他今晚又有应酬,最近这段时间他喝酒喝得挺多,饶是再好的酒量也遭不住,于是点开微信,发了条消息给他:【少喝点儿。】

他没回,陈听放下手机,洗澡去了。

没成想,刚把头发吹干,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是路淮津的司机。

陈听心下一慌,急忙接起,司机说:“太太,路总今晚喝多了,我把他送楼下,说我送他上去,但他说不用,让我回家,也不让我告诉你,这会儿他估计在车里休息,我不放心,能不能麻烦你下去看看。”

陈听闻言,道完谢,在睡裙外裹了羽绒服,换鞋跑下楼。

车子停在车位上,后面车门打开了一半,车内灯亮着,从这个角度看不见他人。

外头风挺大,陈听小跑着过去,拉开车门一看,路淮津穿着西装,眉心紧锁,微仰着脖靠在后排座位上。

炭灰色西装被他脱了扔在一旁,陈听刚拿起西装,便看到袖口的位置,蹭了个模糊的口红印。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路淮津睁眼看了过来,看见她时,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去攥她的手,还好,不凉,于是问:“怎么下来了?”

陈听挤进来,坐下,“你不舒服?怎么还蹭了口红印啊……”

路淮津拧着眉一看,显然一副不知情的模样,看清后,似是回想了一番,说:“娄愿也去了,喝挺懵,走的时候她没站稳,我就拉了她一把,估计是那时候蹭上的。”

说完,他看着陈听半信半疑的模样,笑着,凑近了她,手去摸她后脑,将她往自己怀里摁,“不信啊?闻闻,身上有没有女人的味道。”

鼻端有浅淡的烟味、他身上略显浓重的酒气,就是没有所谓的,女人的味道,陈听哼哼一声,小声嘀咕:“谁知道呢,万一那个女人不喷香水。”

路淮津笑得很懒,眼皮子撩起来,换成了抱住她的姿势,嘴唇蹭着她脖颈,灼热的呼吸轻轻喷薄出来,熨帖着她,“就算有,也只可能是你的味道。”

“油嘴滑舌……”她抱着他,偏头去亲他嘴唇,碰了一下,路淮津偏开头,陈听不满地说,“怎么不亲我?”

路淮津叹气,“喝了酒,没洗澡。”

她又想到他今晚反常的模样,一时间暗骂自己色令智昏,退开一些,问他,“喝多了不舒服吗?怎么不上去?”

他额头抵着她的,视线对上去,笑得挺疲惫,今天被灌了不少,胃也疼,就是怕她担心,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才想先在车里缓缓,没成想,她倒是自己跑下来了。

他说:“在车里缓缓就好了,免得你担心。”

陈听觉得心脏像是蓦地被人狠狠揪了一下,哪有这样的,非要逼着自己用最好的状态面对她。

她抱着他的衣服,催他下车,边往里走,边问他:“是不是胃又疼了?我姐以前给我买过药,等会儿我去找找,只不过,喝了酒能吃药吗?”

路淮津摇头,“好得差不多了,老毛病,几天不喝酒就没事了。”

“真的?”陈听半信半疑,“可是我看着你好像很难受。”

路淮津开了门,把人推进去,进屋后,又反手关了门,“没事儿,你先过去玩会儿手机,我去洗澡。”

陈听把他的西装外套扔到脏衣篓里,准备明天拿去给他干洗,放好之后,又转头去烧热水,想想还是不放心,跑过去敲卫生间的门。

路淮津把门打开,扫了她一眼。

陈听看清他之后,愣了一愣。

男人手上拎着身上脱下来的衬衣,似是正准备挂上去,腰间皮带已经被抽掉,西装裤松松垮垮挂在腰腹间。

之前贴近他时,她就能想象他衣物之下的身材到底能有多好,但真正顶着白光,仔细打量他的时候,却是一次也没有的。

陈听看清他询问的神情,视线晃着,硬着头皮道:“我……我想说的是,是,你要不要先吃点药喝点热水再洗,我怕你晕倒了。”

路淮津看着她眼神反复乱窜的模样,问:“有这么容易晕倒?”

“那、那也是说不准的啊,今天你喝得那么难受,之前都没有的……”

“确实挺难受,”路淮津点头,拖着嗓慢吞吞道,“要不然,你来帮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