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陈听第一次听到“分裂样人格障碍”这个词。

路淮津并不是话密的人, 用最简洁的语言,跟她大概讲了下何玉君和路征的事,他语调很平, 似乎没什么情绪, 陈听却听得莫名揪心。

何玉君自小便在艺术世家长大,性子端庄沉稳,学业、艺术造诣均是同龄人中拔尖的,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小孩。”

可几乎没人知道,何玉君自小暗恋路征。

路征比何玉君长一岁,念书自然也比她高了一级, 他从小在学校里就是风云人物,身上自有沉稳气质, 再加上出色家世与容貌, 仰慕他的世家女子不是少数, 但他似乎在感情上缺了根筋,从不谈及风月之事。

何玉君一向眼高于顶,任谁都入不了她的眼,却不知在第几次与路征见面时, 暗自动了心思。

时间倏然而过, 大学时, 何玉君小心藏住心思, 考去他的大学, 再后来, 妈妈告诉她, 要和路家联姻。

得知这个消息时, 她开心得一夜未眠, 转天, 画上了最精致的妆容去跟他见面。一顿饭下来,路征礼数周到,方方面面都让她舒心,即便她能从他的行为举止中察觉他的礼貌疏离,也并未多想。

直到某天夜里,在她下完课,陪室友去小吃街买东西时,看到了和同学坐在路边小摊上红着眼喝酒的路征。

在何玉君眼里,路征永远是衣物穿得最整洁的那个白衣少年,她从未见过他这幅颓唐的模样,于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见他正跟好友说着话,显然没发现她,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做出了令自己十分不齿的事情:偷听。

就这么难为情地,自我厌弃着,慢慢凑过去,却在听清了他们的对话后,如坠冰窟。

朋友说:“兄弟,人都跟别人好了,你在这喝闷酒有什么用?”

路征扯唇自嘲地笑笑,“我昨晚去找她,求她见我一面,她答应了,但我不知道怎么的,犯浑了,跟她说,我家里要让我跟一个陌生人结婚。”

“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祝福我,让我好好对人家。”

一瞬间,何玉君觉得手脚冰凉,路征后面的话她一句也没再听进去,迅速转身去找室友,在回寝室时,沉默一路。

后来,路征约她出去,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但理性却让她在看见他的脸时尽数崩溃瓦解,从一次她差点摔倒路征牵住她的手没放开起,两人便开始了恋爱。

何玉君本以为关系的转变会让一切都好起来,但她忍不住好奇与嫉妒,通过同学辗转打听,得知了那个让他深夜买醉的女孩到底是谁,又在女孩体育课时,翘课跑到了排球场,看了一整堂课。

骄傲与自尊仿佛在那一瞬尽数坍塌。

那个叫顾贞的女生家世普通、学习一般,就连长相也非常普通,同学眼中,她是个开心果,开朗热情,与何玉君,俨然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

陈听有些不解:“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生病了?”

她其实并不懂为什么何玉君即便知道路征心里没她,还是能义无反顾地跟他结婚。

路淮津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我小姨告诉我的,别人都以为我爸妈只是商业联姻,不知道以前有这么一段,也不知道我十八岁那年她发过病,别人只当他们俩没有感情。”

他说到这,停住。

至于别的——

譬如,从小他就没怎么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很小的时候承受着何玉君不时的歇斯底里、再到后来夫妻俩连架都不吵了,开始变得形同陌路,渐渐粉饰太平。再后来,就是他高考那年,何玉君发病,误将小婶认成顾贞,她一反常态,不似平日没什么情绪的样子,反而愤怒到了极致,冲动地掐住了小婶的脖子……

陈听似乎察觉了他情绪的低落,抓住他手,摇了摇,“所以这个病是你十八岁那年查出来的?”

“嗯。”他应着声,接着说:“当时医生说她的病症比较复杂,妄想的症状有渐渐加重的趋势,是精神分裂的前兆,必须要好好控制,后来她一直在吃药、做认知治疗,本来最近几年恢复得挺好的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这样。”

陈听略一思索,担忧地说:“今天她是看着一张照片哭起来的,那张照片,是个长相挺普通但笑容耀眼的女孩儿。”

路淮津闻言,沉吟须臾,没应声。

他知道何玉君的症结在哪,心里估摸着,可能是陈听说的这张照片很像顾贞,才会让她这么反常。于是拧了眉,拿出手机给路淮煜发消息,希望他明天带何玉君去看的时候能尽量全面地把何玉君的情况提供给医生,以便更好地治疗。

发完消息,路淮津抬眼一看陈听,发现她满脸担忧,眉头拧得都快皱起来了。

他抬手拍了拍她脑袋,“没事儿。”

陈听心头一动,哪有这样的,都难受成这样了,却还反过来安慰她……

她心软得一塌糊涂,一言不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将他的头抱进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用她最柔软细腻的一面,试图安慰他。

路淮津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从小到大,他几乎从来没有向别人展露脆弱的时候,遇到什么问题和情绪,向来自己解决,时间久了,麻木了,也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是个正常的、会难过的人。

他慢吞吞抬手,轻轻抱住了陈听的腰,头在她腰腹间蹭了蹭,在这个瞬间,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出口。

陈听轻轻弯了弯唇,小声说:“难过的时候可以给你拥抱,这才是家人的意义。”

“下次难过了一定记得,我在这呢。”

他微哑着嗓,叫她:“陈听……”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又仿佛什么都说了,陈听轻轻揉了下他头发,“嗯”了声,笑着说:“只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难过。”

……

接到路淮津品牌的新品发布会邀请函时,陈听正在吃路淮津给她切好的蜜瓜,刷新了邮箱一看,她笑着转头问路淮津,“是你安排的?上班都离不开我,所以让我也去?”

“想什么呢?”路淮津走过来,抬手摸了下她的干发帽,拿过吹风机,准备给她吹头发,“这次参与拍摄的摄影师都在邀请之列,不止‘繁画’这一个系列,你以为我会给你搞特殊?”

陈听一笑,往他嘴里喂了块儿哈密瓜,语气故作失望:“你不会给我搞特殊吗?可是我觉得,没有偏爱就是不爱我诶,行吧行吧,知道了。”

他替她拆干发帽的动作顿了顿,无奈开口:“就是我想让你去,所以才邀请了所有的摄影师,这不是偏爱是什么?”

陈听一笑,语气带点狡黠,故意无理取闹:“哇哦,那我要去发布会上揭发你,堂堂大老板,居然借工作之便谈恋爱!”

路淮津无奈,“行,随你揭发。”开了吹风机,仔细替她吹着头。

陈听闹够了,任由他吹着,戳着手机,竟有昏昏欲睡的趋势,迷糊间,她想到之前路淮煜带何玉君检查的事情,当时医生说她可能是之前在服药的时候有所倏忽,再加上外界环境刺激,这才会情绪爆发,于是,闭着眼问:“妈怎么样了,这几天。”

他摸了下她头发,差不多了,于是关了吹风机,说:“做了几次认知治疗,加了点儿抗抑郁的药,按疗程吃药就行。“

“那她会不会不好好吃药啊。”

路淮津一笑,“不会,阿姨每天定点拿药给她,看着她吃下去。”

陈听放心,点了点头,“那就行,好困……”

路淮津一言不发,将她抱起来往主卧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她房间,但最近两人都很忙,他即便偶尔会抱她进来睡觉,也没空起别的心思。

今天,他将陈听放下之后,她仍旧赖唧唧抱着他脖子不松开,嗓子里哼哼着什么,像在撒娇。

他半撑在**,耐着性子任由她抱着,拍了拍她:“怎么了?”

陈听掀开眼皮子,看着他,支吾着说:“你不觉得最近我们的感情有点淡了吗?”

“不觉得。”他懒洋洋笑着,问,“你说说,从哪些方面看出来我们淡了的?”

陈听心一横,厚着脸皮说:“以前你很喜欢对我动手动脚的,现在不怎么亲我也就算了,就连抱的时候都……唔。”

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颊上,仅仅浅尝辄止,随后便退开一些,眼皮子耷拉着,看着她问:“想多久了?”

她懵着脑袋,还在回味刚才的吻就听见他这么问,于是问:“想什么?”

“你说想什么?”他抬手,拇指蹭了蹭她嘴唇,“不是想亲我,还想对我动手动脚么?跟我直说,我能不让你亲?”

陈听拧着眉,“谁说我想……”

“不想吗?”他笑,凑近了,“错过了就没机会了,我在这方面还挺是配合的,你要是让我张嘴,我就张嘴,你要让我伸舌头,我也能伸,你要想对我动手动脚,脱我衣服……”

说到这,他摆出一副略微思索的模样,顿了顿,才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般,妥协道:“也不是不行吧。”

“谁要脱你衣服啊!”陈听被他逗得气极,也难为情得不行,抬手推他,没成想下一秒,他敛了表情,调笑逗趣全无,而是视线沉沉,盯着她嘴唇看,在夜里,他的眼神似乎被房间昏暗灯光染上了几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拽住她手的同时,另一只手碰上她因抬手而露出的一小截腰那儿。

陈听顿时噤了声,后背紧绷着,意识似乎在游走,。

他的指腹微凉,却不冰,嘴唇凑近她的,问她:“想亲吗?”

陈听不说话,哼了一声。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喉结动了动,再开口时,仿佛带了一丝压迫:“亲不亲?”

陈听小幅度地点了点头,下一秒,疾风骤雨般的吻落了下来。

眼前似乎有什么在旋转着,有些缺氧,但攥住他衣服的手却不想松开,直到,感觉耳垂被他含住,溽热潮湿的感觉让她后背一痒,她喘着气,想往外缩,又听见他带着哑的嗓音——

“能脱吗?”

作者有话说:

谈恋爱就是有这么点可以浅浅瑟瑟下的好处了吼,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