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凝这才刚话落,便听到里边又传来丫鬟带着低颤的声音。

“燕姑娘,似乎还没有生完。”

燕凝:“??”

“嘭”地一下子,又粗鲁地关上了门。

又在里边倒腾了大半个时辰,里边门打开后,两个孩子已经放进了襁褓里了,而里头,也清理干净了。

燕凝飞快地冲了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便冲回了她自己住的房中。

跟丫鬟确认过里头没有什么他看不得的东西后,他这才进去。一进门,便见到窗边的摇篮里,多了一个裹在蓝色襁褓的小娃娃。

而叶渃身旁,也还躺着一个。

吹进来的风有些凉,吹的一室安静。

叶玖的目光放在叶渃身上。她生孩子似乎耗费了很大心力,此刻面色苍白,双眸紧闭躺在**,身上盖着轻薄的锦被。

轻浅的呼吸传出来,想是已经睡着了。

叶玖走过去,坐在**红襁褓旁边。里头一个安静的小娃娃正躺着,模样安静乖巧。脸有些皱皱的,眼睛也还没睁开,但仔细看时,发现跟叶渃还是有些相似的。

如今周帝容貌叶玖也还是知道些许的,亦是翘楚,生得俊美如仙,红色襁褓里边是个女娃娃,到时候长大,也不知道是什么祸国殃民的绝色呢。

叶渃昏睡了约莫半个时辰便醒了,醒来时,房里已经无了人。两个孩子都在,一个在身旁,一个在摇篮之中。

她扭头,静静地望着,望了一会儿,唇边逸出了一抹浅笑,手指,也轻触到旁边的孩子小小的脸蛋上。孩子的脸蛋小小的,虽然有些皱,但感觉非常脆弱。

叶渃只碰了一下,便收回了手指。

燕凝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了,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虽然因为不太熟悉,以至于把血水弄到了身上,但她还是喜悦盖过方才的紧张,精致秾丽的眉间,也带着喜悦。

“恭喜啊,大家都平安。大的是姐姐,小的是弟弟。”

“竟然一胎生两,真是让人羡慕。”燕凝说着,娇丽的面容上,梨涡浅浅,也带着羡慕之情:“若是日后本公主也有如此福分便好了。”

目光移向门口走进来的叶玖,使劲对他眨眼睛。

但叶玖却仿佛看不懂她的意思一般,手中拿着折扇,看着叶渃的脸,手拍着折扇扇柄,道:“哎呀,这大家都平安都自然是最好的。”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这躲避燕凝的态度,倒是很明显。

燕凝有些不忿,气的跺脚,但对他也无可奈何。谁让她一脑门心思,想的都是他呢?

气恼地跺了跺脚后,燕凝的目光转回到了叶渃身上,问道:“哦对了,两个娃娃尚未有名字,渃渃快给她取名。”

两个孩子都是她接生的,燕凝自然而然的,觉得他们有些亲切。水润剔透的双瞳,看着她们时,也觉得有许多亲切的感觉。

哪怕两个娃娃的脸蛋皱巴巴得跟晒干了的果子一样,但她还是觉得她们比她别的娃娃出生时好看许多。

当然,她们也的确是好看。

孩子叫什么,这可为难到叶渃了。

手指轻点下巴,她垂眸沉思了片刻之后,道:“叫姐姐叶颍姝吧。”

名字取自:酒肴酸薄红粉暗,祇有颍水清而姝。

这句诗,是叶渃以前背的。

“而弟弟,就叫叶颍西吧。”是跟着姐姐的名字一起连着的,倒是没有什么出处。

两个孩子的名字都不错,燕凝手指摸着下巴,忍不住弯了弯眸。

“叶颍姝,叶颍西,不错不错。日后就姐姐就叫姝姝,弟弟就叫西西。”

如燕凝他们所想,过了几日,两个孩子越发长开,无论是姝姝还是西西,都长得玉雪可爱,粉雕玉琢,漂亮得跟两个瓷娃娃一般,让她恨不得想要带回燕国去。

方才这么想着,五个月后,她的愿望便成真了。

这一日,叶渃靠在窗边给两个孩子缝小衣裳,而姐姐正在玩着娘亲缝的小老虎时,弟弟西西看到姐姐一动一动的小jiojio似乎很有趣,便伸手抱起姐姐的jiojio来啃。

这才刚啃一口,门口叶玖便推门而进,白袖垂落是,他面色凝重,蹙着俊眉跟叶渃道:“妹妹,我们恐怕得离开这里了。”

弟弟继续低头啃姐姐的jio。

姐姐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手中抱着小脑虎,定定地看着进来的舅舅,小脸蛋粉嘟嘟的,模样漂亮可爱。

叶渃放下手中的针线,略微疑惑:“怎么了?”

其实山上挺好的。空气清新,可以自己种菜养鸡,再绣些东西往山下有钱人家卖,倒是可以自给自足。

孩子还小,叶渃并不想太过奔波,

但叶玖这神色凝重的模样,让她心里不禁有些慌。

叶玖道:“谢雪斐打过来了。”

叶渃:“???”

这一切,都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那日谢雪斐从雨中湿透衣袍回去后,便病得有些恹恹的,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缺失了一般。

这一病,便是半个多月。

眼睛是渐好了,但身子也越来越瘦,整个人似乎是被抽干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副干瘦的躯壳。

看得离墨焦心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

正在门外忧心时,便见到一身紫色团花袍子,眉目带着几分焦色的谢欢从底下的台阶匆匆本来,身后还跟着几名大臣。

离墨抬头望了望头。

乌云压顶,似乎是大雨倾盆之兆。眉峰一跳,只觉得似有什么大事发生。

离墨走了过去:“谢大人,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东北边的晋国打过来了,而进皇上不理朝政,晋国见状,便暂时停下内斗,由明珂集齐十万大军,已经向边境开来了。”

“这……”纵然离墨跟在谢雪斐身旁时间不短,也是被吓到。一低头,便见到谢欢身后的孙太傅手都在抖。

有些按捺不住脾气,他连忙催促:“谢大人,赶紧进去吧。”

谢欢对离墨轻轻颔首,便往里而去。

离墨立在后头,眉间带着明显的忧虑。也跟着进去。

龙床之上,谢雪斐仍旧躺着。

今日他未曾进食,此刻躺在**,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到了窗外,一群大臣齐齐跪下。孙太傅率先出声:“陛下,晋国朝我们出兵了!”

声音颇为宏亮,立在他前头的谢欢只觉得耳膜都震了一下。

然而**的人,仿佛死人一般,压根没有听到。

谢欢透过屏风上的缝隙看过去,只隐隐约约地,看到金色帐子里年轻的帝王颀长的身体雷打不动地躺着。如同一座挪不动的山一般。

“皇上!”等了半晌,也没有等到回应,孙太傅心胸剧烈起伏起来,身子已经隐隐有了起来之势,恨不得掀了挡在前头的屏风,把里头装死的年轻男子给打醒,骂醒。

他当然,也语气激昂地开始痛骂起来:“陛下!而今大军压境,陛下却丝毫不管不顾,这是要弃天下百姓于不顾吗?陛下身为天下之主,如此儿女情长,如何为帝?如何让天下百姓信服?”

“陛下,晋国大军马上就过来了,您应当立马起来,调兵遣将,派人去迎敌,而不是躺在这里,如死人一般。人死不能复生,陛下如此这般,若是皇后娘娘泉下有知,怕是要跳起来指着陛下鼻子骂。”孙太傅骂得口干舌燥,袖掩着唇,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平息片刻气息后,又想要张口痛骂,欲要把**的“死人”骂成活人。

但话一开口,却被谢欢截断。谢欢直着身子,双手拢袖,对着里头的人磕了一个响头之后,徐徐道:“陛下,而今晋国压境,若是陛下不管,那接下来大周的结局,便可想而知。”

“到时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陛下纵然是想要逆转,也是毫无可能。”

“陛下,周是公主生长之地,公主若是还在,那必然是想看到天下安宁,大周长存。陛下既然是周之主,便是为了公主,也请护好周之安。”

谢欢句句温和,说完之后,再度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养心殿之中,是长久的缄默。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谢欢的话并没有效果时,**的人,突然动了。

他掀开帐子,眯着双眸,声音如同沙砾滑动一般沙哑,却带着摄人的魄力:“朕亲自出征。”

谢欢等人皆震惊:“陛下。”

谢雪斐立起来,身影拉长,显瘦挺拔的身姿笔直非常,声音让人无法反驳:“让骠骑将军刘归,镇国公宁景立马调兵,即日出征。”

言罢,他率先绕出屏风,往殿外走去。

众人你看着我看着你,激动之余,却又带着隐忧。

谢雪斐只简单做了准备,便集齐五万左右大军带着人往与晋交界的方向而去了。

日夜兼程,三日后,便到了交界之处。当夜,他便有条不紊安排将军迎敌,冷静沉着模样,丝毫不像一个病着的人。

谢雪斐打仗很有自己的战术,短短一个月,便多次以少胜多,以其狠厉的风格击溃了晋侵边的大军,而后,带着人,直扑晋国京城而去。

拿下晋都的时候,骠骑大将军刘归立在马上,看着周围被押在地上的俘虏,又望了一眼晋国宏伟大气的宫城,有些激动。

可他尚未来得及发表感言,就听到前头一身银色盔甲的谢雪斐问道:“周周围有多少个国?”

刘归一愣,答道:“二十一。”

谢雪斐微微一笑:“各国皆想吞周。若是我们不吞了他们,日后便是他们吞我们。渃渃既然想周国永存,那朕,便允她一个海河晏清的盛世。”

刘归初时不解他的意思,待想了片刻后,恍然大悟:“陛下。”

谢雪斐在在晋都稍做休整后,便带着人,往与晋周交边的凉,兴国而去。其野心,孩童皆知。

叶玖挑重点的给她说了,叶渃这才明白,谢雪斐打下晋都之后,成了个狂热的好战份子。凉国积弱,一直对晋俯首称臣,依附晋而活。过了凉国兴国,很快就要打到这里了。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她们得离开这里了。

“可是我们要去哪里呢?”

叶渃有些茫然,天下之大,可她带着两个孩子,却如浮萍一般,不知何处是归处。

燕凝一直在盯着两个小娃娃玩。

姐姐见弟弟竟然咬自己的jiojio,嫌弃了,一脚踢开他。

弟弟愣了一下,接着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姐姐,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感觉弟弟伤心了,于是姐姐又把自己的小脑虎塞到了弟弟的怀里,给他玩。

回神时,燕凝突然听到叶渃的话。立马就接话道:“不如去燕国吧。燕国强盛,又有本公主为你们保驾护航。”

虽然不想跟燕凝有许多感情上的牵扯,但叶玖一想到自己后边随时也有可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若是小堂妹能够有燕凝照顾也是极好的,于是答应下来。

“那去燕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