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渃昏昏沉沉的,似乎在做梦。

她梦到,她立在假山前,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穿着水绿色的长裙,衣袂飞扬时,笑着看着对面的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坐在石桌旁边,低头拿笔,正在给她画画。

远处突然飘来了了一阵花香,叶渃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变轻了,似乎是飞了起来。再低头时,她看到,看到自己站在高台边缘,而底下,是云雾,是深渊。

而她那温柔的丈夫,变成了魔鬼,立在她的身后,便寒声道:“跳下去。”

“跳下去!”

声声催促,让叶渃惊愕,痛苦,绝望。眼泪如断弦一般滚落,她丝毫没有犹豫,纵身跃了下去。周遭是半空中漂浮的云,她从高空坠落,最后落入了水中。

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叶渃仿佛要溺死的鱼一般,无法呼吸。

感官放大,四周的声音似乎都清晰起来。

叶渃睁开了眼,只见到门口的珠帘漾动,谢雪斐大步走了出去。身侧还是温的,很显然,他方才从她身旁起来。

而他什么时候来的,她不清楚。

叶渃觉得嫌恶,却又无力。

手指蜷缩在被子里,叶渃自顾自地生气,生了好一会儿气之后,又复躺了下来。

外边开始淅沥地下起了雨,叶渃只睡了一会儿,就被雨声惊醒。脑子有些不清醒,她靠在床头,看着外边的雨,有些回不过神来。

自己,难道,日后真的要一直被这样软禁吗?

“娘娘醒了?”门口,一个伶俐的宫女端着金盆进来了。

叶渃并没有看她,却知道,这并不是昨日那来伺候自己的宫女。若是不出意外,恐怕因为昨夜的事情,那宫女,日后不会再来伺候她了。至于日后她的归处。叶渃并不关心。

“娘娘?”见她不动,宫女再次出声提醒。叶渃看了过去,扫了她一眼,平平静静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看得宫女捧着水盆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但这是她的职责所在。宫女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提醒:“娘娘先擦一下脸吧。”

自顾自地把金盆放在一旁的方案上,就拿着帕子走过来,要给叶渃擦脸。

但未料到,她刚走到叶渃身旁,手中雪白的温热帕子即将触上叶渃的脸时,叶渃一抬头,就抢过她手中的帕子,丢在地上,并且冷冷地吐出一个:“滚!”

宫女连忙仓惶跪下:“娘娘恕罪。”

头上冷汗涔涔。

换来的,却只有叶渃冰冷的音节:“滚!”

宫女连忙从地上起来,捡起地上的帕子,匆忙出去。

然而没过多久,又一个宫女进来了。见叶渃仍旧是坐在**,垂着头过来,劝道:“娘娘,时辰已经不早了……您洗把脸,吃些东西吧。”

叶渃自然不愿,回复的,还是一个简短的“滚”字。目光,透过粉色的纱幔,看向那窗外的寒雨。春日的雨绵绵密密,看起来就带着凉丝丝的感觉。

脑中烦躁,叶渃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从**起来,便走到了窗边,伸手去够那窗外的雨。

雨带着冷意,却让她,变得足够清醒。

叶渃在窗边立了许久,几名宫女换着来催了几次,见她不洗脸,又催她用早膳。叶渃嫌烦,最后索性不理。而时辰,已经不早了。

生怕饿着了皇后会被责罚,便有宫女自作主张直接端了粥过来,端到了叶渃身旁,催促她:“娘娘,您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用一些早膳吧。”

宫女端来的粥放着肉沫,看起来粘稠软糯。自然是美味无比。昨日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她有些饿。但叶渃铁了心要绝食,手一甩,就把宫女端过来的粥打翻了。

还带着滚烫热气的粥落在地上,四处飞溅,瓷碗碎片碎了一地。宫女仓惶后退,看着地上,一片错愕。手臂上,也不可避免地,烫了一小片。

谢雪斐刚好下朝,听闻叶渃不用早膳,便过来看一眼。叶渃打翻粥时,他恰好出现在门口。

叶渃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他头戴冠冕,身着玄袍,浑身带着压迫的气息,仍未散去。从何处来,叶渃一目了然。

见他蹙着俊眉看着自己,长发披散,指尖沾着雨的叶渃忽而冲他一笑,手指放在唇边,轻轻舔了一下雨水。而后,叶渃抬步,直接当着他的面,往那地上的碎瓷片踩去。

瓷片入肉,越来越多的血流了出来。而叶渃,浑然不觉,麻木地,往前踩。

一脚鲜血淋漓,正是她无声地对他表明,她对他的不满。

一旁的宫女,吓得捂住唇,口中的尖叫声几乎要压抑不住。

谢雪斐这才明白,她方才的笑是什么意思,连忙走过去。就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声音带着气愤:“你这是在做什么?”

嫣红的血,从雪白的足下流出来,滴在谢雪斐玄黑色的衣袍上。上边金色的五爪金龙被血染红,带着诡异之感。

叶渃没回他的话。

目光,恍恍惚惚地从他的龙袍上沾的血移走,而后,渐渐失了焦距。

若说方才挑衅谢雪斐时,她因为生气,带着冲动。那这会儿,血液不断外流,她也丧失了强撑的气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他的怀中。

太医很快就来了,看着她脚上嵌入血肉的碎瓷片,也是有些胆战心惊。

又看了一眼旁边浑身冒着低气压的皇上,他那黑沉沉的目光,仿佛能够于无形中杀人的刀子一般锋利,太医只觉得心有些发颤。

但手却不能颤。

拿着小巧的镊子,慎之又慎地将叶渃脚底的碎瓷片夹出来,又仔细地给她上药,包扎完之后,这才抹了一把冷汗,躬身对谢雪斐道:“陛下,娘娘这脚伤得严重,仔细养着,最少也需要半月才能下床。”

谢雪斐看了一眼面容陷在枕中,双眸紧闭,面容近乎透明的叶渃,轻声说了句:“嗯。”

太医收拾药箱,连忙告退。

外边仍然在?,**的叶渃。也昏睡了过去。脚底上的伤,也已经被包扎好。

谢雪斐看着她的脸,心中的怒火仍旧没有被平息,哪怕知道她没醒,也忍不住开口,咬牙切齿地道:“好的很。”

“若是再有下次,你等着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