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你也是男人,应该知道不能随便说男人不行。”

过于理性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裴楠颤动的视线蓦地跌入男人漆黑深邃的眼中,窥到内里悄无声息的翻涌,如同藏在雪山下滚烫的熔岩,不知何时便会吞没周遭的一切。

此时此刻,郑书昀目光是从高处垂落的,仿佛某种云淡风轻的俯视,因为手掌撑于床面的姿势,棉质的黑色睡衣袖上略微绷出肌肉的弧度,明明衣冠严整,冷静超然,却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气息。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裴楠的喉结止不住地滚动,心跳也乱得不像话,但他还是故作镇定道:“当然,所以才要你证明给我看,我到底是不是随便说的。”

郑书昀眸光沉了沉,用掌心托住裴楠的后颈,拇指按在那颤动的凸起上,如同对待珍宝般轻轻抚摸,而后凑近他耳边道:“小楠,这是你说的,等下别反悔叫停。”

听似温柔的话语进入耳膜的瞬间,裴楠其实已经开始腿软了,也隐隐意识到自己刚才那番不计后果的撩拨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事已至此,不能认怂,他还是指尖一绕,轻而易举拨开了身前男人胸口的一粒扣子,眉梢轻挑道:“谁喊停谁小狗。”

*

卧室的窗帘只落下了最里面那层轻柔的薄纱,朦胧的月光漫进室内,灼热的空气中隐隐约约夹杂着克制不住的抽泣。

在对方了如指掌的控制下,裴楠爽得有些虚脱,唇边微不可闻地溢出一句“不要”。

郑书昀俯身吻住他的唇,而后顺着嘴角一路吻到他耳边,捏着他的耳垂低声说了句“小狗”,语气狎昵,尾音略微上挑,夹杂着几分调侃。

裴楠闻言,用一双湿红的眼睛瞪着眼前似笑非笑、游刃有余的男人,可他实在承受不住了,心说做小狗就做小狗吧,于是终于呜呜哭出声,崩溃般地连说了好几个“不要”。

他嘴上这样说,潜意识却料想以郑书昀平时的变态程度,绝不会如他所愿,然而,对方这次竟出乎意料地好说话,果真停下了所有动作。

他看着郑书昀缓缓直起身,退居到好整以暇的姿态,似是真打算全身而退,将他晾在那里,让他自生自灭。

空虚感慢慢涌了上来,自己却根本无法摆平,裴楠整个人处于不上不下的状态,有些迷茫地问:“郑书昀,你怎么停了?”

郑书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灯下的一尊冷酷又绝情的美神雕塑,薄唇微动,慢条斯理开口:“如你所愿。”

裴楠难耐地蹭了蹭床单,红着脸撒谎:“我说的是,不要停……”

话音落下,一串泪珠便从眼角滚落,他伸手捂住了脸,仿佛被欺负狠了一般无助。

裴楠平时泪点颇高,好像没心没肺,可一旦到了**就仿佛成了泪失丨禁体质,随便一点小小的刺激便能让他泪意汹涌。

郑书昀垂眸看着身下这吞人心魄的景色,用尽最后的一点克制,缓缓叹了口气。

他错了,眼前的人不是小狗,是小猫才对,有八百个小脾气等他去无限度地纵容。

*

第二天,裴楠悠悠转醒,浑身筋骨像被碾过一样酸痛,他将其归咎为放肆地后遗症,细数郑书昀昨晚的罪状,过了好久才把头伸出被窝。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他看到郑书昀穿着笔挺的深灰色家居服,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浏览电脑文件。

他半睁着眼,伸出双臂,张口说了句“抱我”,声色沙哑绵软,带着浓浓的鼻音。

被郑书昀拥进怀里的一瞬间,裴楠闻见那清列熟悉的松木气息,头昏脑涨的感觉似乎减轻了不少。

然而,听着裴楠异常粗重的呼吸声,郑书昀原本柔和的面色却沉了下来,眉间微蹙道:“小楠,你感冒了。”

过了好半天,裴楠才迟钝地“嗯”了一声,昏昏沉沉间想的是:感冒了也好,这样就有理由不回桉市,继续和混蛋郑书昀待在一起了。

大概是裴楠身体底子不错,又或许是有个英俊的男人全天为他鞍前马后,顶着张薄情寡欲的脸,用那副天生清冷的嗓音想尽办法哄他,导致他心情颇为愉悦,抵抗力大幅加强。

总之才短短半天过去,裴楠头疼脑热的症状便消退如初,到了傍晚,已经可以去户外散步了。

今天的气温较昨天更低,郑书昀本来不太同意裴楠外出,但架不住对方在他耳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给裴楠裹上厚厚的秋装,捂着裴楠的双手去月色下漫步。

假期的最后一天,裴楠原本计划好了要和郑书昀去看艺术展,临近出门的前夕,却被郑书昀突如其来的工作应酬打乱。

裴楠心说这合作方可真会挑时间,但面上却十分大度地接受了郑书昀的爽约,让对方以事业为重,自己一个人去了艺术展。

中秋假期结束后,裴楠父母依旧留在桉市陪老人,打算呆满一周再回来。

这天从画室回家,吃过晚饭,裴楠收到了杨岐他们发来的宵夜邀请。

裴楠将碗碟扔进洗碗机,对擦桌子的郑书昀道:“杨岐他们约我,好久没见了,我打算过去跟他们坐坐,十点之前回家。”

郑书昀“嗯”了一声,叮嘱道:“你感冒还没好彻底,不能喝酒,结束后我去接你。”

离家之前,郑书昀盯着裴楠略显单薄的卫衣,又去楼上拿了件风衣下来给他穿上。

四人约见的地方在一家露天的江景餐厅。

看到迎面而来的裴楠,唐予川双手抱臂哼哼道:“裴老板日理万机,终于有空和我们这群闲人见面啦?”

裴楠这段时间忙着谈恋爱,忽略了几个好兄弟,自知理亏,便大方接下了唐予川这句揶揄,欠身笑道:“是我怠慢几位了。”

待裴楠坐下后,万雁初推了杯酒到裴楠面前,大度道:“没事,自罚三杯就行。”

裴楠抬手挡了一下,道:“今天喝不了酒,改日再罚。”

夜色下的江景十分宜人,四人坐在微凉的秋风中,聊了会儿最近朋友圈内发生的事,唐予川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道:“对了,郑书昀最近在和人相亲,这事儿你们知道吗?”

裴楠闻言一顿,而后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没想到裴楠会这么笃定地反驳,唐予川表情略微泛起异色,“怎么不可能?就前天下午的事,我哥们儿亲眼看到的,女方是向德集团的三公主向锳锳。”

裴楠对向锳锳有所耳闻,对方不仅是富家千金,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演奏家,从小到大如同骄傲的白天鹅,唯独对郑书昀青睐有加,高中那会儿还亲自告过白。传闻向仕楷十分疼爱这个幺女,摘星摘月,有求必应,还曾帮她追求郑书昀,只是没成功。

但让他在意的,不是向锳锳,而是“前天下午”这个时间段,那天郑书昀被一通应酬叫走,而他拿着双人门票,独自去看了场艺术展。

见裴楠突然沉默,唐予川还以为对方是无话可说,便继续坐实道:“我哥们儿还拍了照片呢。”

裴楠略微扬起下颚,道:“看看。”

唐予川二话没说,兴冲冲将照片发到了裴楠手机上。

照片里的向锳锳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本就优越的五官显得更加明艳动人,而郑书昀似乎正对向锳锳说着什么,引得向锳锳垂眸笑了起来。

裴楠放大了郑书昀的脸,在他藏在镜片后的眼中窥见了几分难得外露的温柔。

唐予川道:“郑书昀最近在跟向德合作,要是他成了向仕楷的女婿,以后就更得在圈子里横着走了,这事儿绝对不能成。”

裴楠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郑书昀大衣外套略微敞开,恰到好处地露出搭在黑色毛衣上的一条颈链,细链底端穿着一枚做工粗糙的银戒指,在灯下折射出锐利的光。

裴楠不禁抬手放上自己心口附近,摸了摸藏在衣衫下的圆环,微微眯起眼道:“当然不能让他们成了。”

话题说到这里,几个人便开始讨论阻止郑书昀和向家强强联合的馊主意,裴楠并未参与,兀自眺望着江景,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江面的风不知何时停了,裴楠有点闷,下意识脱了出门前郑书昀替他穿上的外套。

他盯着面前的酒好一阵,便抬手端起酒杯,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从他肩膀后面伸了过来,取走了他手里的酒杯。

裴楠猛地回头,只见刚才还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男人,此刻就站在他身后。

其余三人看郑书昀神色略有些不虞,还以为郑书昀要找裴楠麻烦,纷纷警惕起来。

万初雁道:“郑书昀,你想干什么?”

郑书昀淡淡道:“他感冒还没好,不能喝酒。”

唐予川腾地从座位上起来,道:“我们兄弟几个喝酒,关你个外人什么事?”

郑书昀眉梢微动,将酒放回裴楠手中,示意他自己抉择。

裴楠同郑书昀对视几秒,又低头看了眼淡黄的酒液片刻,站起身,在其他三人惊诧的目光中缓缓放下了杯子。

郑书昀神色不变,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对裴楠道:“把衣服穿好。”

想起出门前郑书昀特意交代自己注意保暖,裴楠一阵心虚,但又想到某人居然以谈工作为由,去和合作方的女儿见面,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下去。

见裴楠不动,郑书昀便把衣服披在裴楠肩头,又将他两只胳膊塞进衣袖,亲手替他穿好衣服。

看着裴楠在郑书昀面前,仿佛从嚣张的食肉动物变成了温驯的小绵羊,唐予川怒上心头,上前一步用手臂挡住郑书昀道:“姓郑的,你别欺人太甚!”

见裴楠自郑书昀来后便一言不发,只是全程用暗含怨气的目光盯着郑书昀,却又对郑书昀言听计从,万初雁也担忧道:“老裴,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了?有难处可以找我们帮忙。”

唯有杨岐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依旧坐在座位上,脸上已然不复最初的警惕。

郑书昀略施薄力,轻而易举拿掉了唐予川横在他和裴楠之间的手,对面前三人道:“时间不早了,你们继续,今晚的消费记在我账上,我带我男朋友先走了。”

说罢,郑书昀和服务员打了个招呼,而后拉着裴楠,转身往餐厅外走去。

留在桌边的三人如同石化一般,望着前方一双紧贴的背影,见裴楠转头冲他们敷衍地挥了下手,几秒后,视线齐齐向下,落在了郑书昀和裴楠交握的双手上。

随即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