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但假如这人可能永远无法给你同等的回应呢?

顾之桥一向以为,能有喜欢的人就足以使人欢喜。

她搂着马克吐温,点点头说:“是有件高兴的事。”

程充和等她继续说,没想到她只是看着自己。

一个快乐的人嘴上说着有高兴的事,眼神却含着忧伤,像是一首诗。

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咦,程女士,你平时睡觉的时间快到了。”顾之桥站起来,拍拍裤腿,踉跄了一下。

程充和扶住她。“小心。”

她的手稳稳当当地贴在顾之桥的背脊,人在顾之桥近前,隐隐有责怪的意思。顾之桥看着她不再年轻的容颜,光亮之处,那些岁月沉淀后留下的皱纹、细纹一览无余。但是这些丝毫无损她的爱恋,甚至顾之桥觉得这些皱纹令眼前的人愈发具有魅力。这一刻她很想吻她,皱纹也要,什么也好,哪里都好,她想吻她,仿佛一个亲吻就能使她躁动彷徨无处安放的灵魂得以安息。

一定是酒精的错。酒精使人的欲望显露无疑,就像是个放大镜,明明已经收拾妥帖,又被酒精牵住蛛丝马迹。

“哎,你啊,真不让人放心,走,我送你上去吧。”

送她上去那还得了,顾之桥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刚刚是不小心,不是喝多了。”

“是吗?”程充和怀疑。

顾之桥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讲你看我理智尚存,没有索吻,就晓得我一点没有喝多。

否则……

否则她也做不出什么冒犯她的事情来。

“顾之桥。”程充和叹气,伸手摸她的脸。

天人交战过于消耗,又被脸上的温热所惑,顾之桥尚未察觉程充和连名带姓称呼她,有种说不出的无奈。她一个劲地解释,三个人一直在聊天,路轻舟抠得不得了不让她多喝,一杯酒大半都是冰,说到后来马克吐温打哈欠,程充和忍不住笑。

忽然手背上一热,就见顾之桥抓住她的手闻了又闻,“你用的是什么护手霜,真好闻。”

程充和平静地说个牌子,心跳不自觉加速,刚才,她亲了自己的手吧。

是巧合吗?

第二天睁开眼已是上午十点,外头太阳高照,程充和托着头感到不可思议,这一夜竟昏睡至此。

她一坐起来,马克吐温立刻跳上床,趴在她的身前,几十斤的狗就那么横卧在她身上。“等下就给你吃早饭。”她拍拍马克吐温的背脊,下巴搁在它的脑袋上。马克吐温的毛短短渣渣,扎得人下巴涩涩的。

程充和一下子抬起头,神情古怪。

昨晚那么长时间不是白睡的,各种梦境交织在一起。她……好像在梦里和人亲吻?

程充和摸摸自己的嘴唇,听说过有春梦这回事,她从来没做过。以前经常梦见被人追杀,她一直跑一直跑,看不见那个追杀她的人。后来,后来她不记得梦里有什么。她一向不是喜欢做梦的人。

但春梦……还是上回通过看那位顾小姐的手机才有所了解。

比起那位顾小姐的梦,她的梦似乎充满绮丽**。

捂住微微发烫的脸,程充和无声呻//吟。梦里,她好像同别人接吻,那个吻格外悠长,缠绵。现在想想,自己也有点吃不消。

一把年纪的人梦到和小姑娘亲来亲去,从头亲到底,你说要命不要命。

难不成临到老才发现自己仍有可发掘之处?

难道说林涵音喜欢女人是因为她的遗传?

天呐,太荒唐了。

程充和不敢相信。

说起来要怪那位顾小姐,要不是她昨晚做些意义不明的事情,她也不至于胡思乱想,更不至于做绮梦。

是的,怪她。

遛狗回来后,程充和把顾之桥亲她手背的动作和前两天说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些遍。

那位顾小姐好像喜欢她。

尽管从现实层面来看,可能性极低。

她们之间差了足足二十岁,一个时当盛年,一个正在凋零。如果有心留意,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变老,精力、体力一年不如一年,她快要五十岁了呀。她自问除了是林涵音的母亲之外,一不漂亮,二无甚特别,实在没有可以吸引她的地方。

而且她是林涵音的母亲,那位顾小姐喜欢过她女儿……把自己当成林涵音?不,不说年轻靓丽,涵音比她漂亮比她白多了,瞎子也不会把她们混淆在一起,何况,从性格爱好来说,她和涵音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顾之桥和小杨一样有恋母情结?老实说,看不出来。仔细回忆一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说意义不明的废话比较多,很少会说到家里,更别说顾之桥的母亲,有限的对话里,能感觉到顾之桥和家里关系不远不近,亲近但不亲昵。

平常顾之桥的举动?规规矩矩,十分正经,言语动作都很尊重自己。

要说见面,顾之桥约她和她约顾之桥差不多,住得那么近,偶遇也是家常便饭。除去工作交集,一起遛狗比较多,天南地北什么都谈。她们聊得来,和顾之桥说话也轻松,不必费力解释,时常会觉得自己变年轻了。

但是……

应该是她想多了,那位顾小姐不可能对自己有情爱方面的喜欢。一定是近来压力太大,林涵音的、过去的、以至于她错将友好当成暧昧。

她一个五十岁的人,半只脚踏进棺材里,哪还会有情爱上的牵扯。

翻翻行事历,今天没有特别的事,程充和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打电话告诉钱今自己不去馆里,钱今那头闹哄哄的。

“怎么回事?”

钱今找个安静的地方给她回话。“来了个算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