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蛮部监牢, 一个男人在经受酷刑,最后抵挡不住,晕死过去。

齐格身披猩红的袍子, 一脸阴狠的踱步到牢中, 看着一身鲜血的囚犯转头询问,“招了么!”

审讯的大汉光**脊背, 累的一身汗, 他扔下手中通红的烙铁,赶紧恭敬的朝齐格回话,“回主人,招了,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这畜生才开口。”

齐格脸色阴晴不定, “谁!”

“这, ”大汉一看与齐格同来的卫兵, 没说话,最后齐格回手屏退了他们, 大汉才说, “他一口咬死了, 说是受咱们乃蛮左部的大将指使,并在他的卧房找到了两人互通有无的信件。”

齐格半晌没说话,左部大将眼下与自己是盟友, 他们两部的势力共同压住了部落中其他的声音,并且揽权, 架空了老蛮王, 主张侵犯中原。

齐格在信与不信之间, “继续给我狠狠的审。”

说罢转身出了腥臭的牢狱, 一路深思着回到了大帐,被抢掠来的美貌奴隶们恭敬又恐惧的跪在门口迎接,结果端酒的女奴一不下心打翻了酒壶,齐格心中正烦,便猛的一抬头,朝跪在地上的惊恐求饶的女奴一摆手,将人赏给了手下的粗营兵。

女奴绝望的被众多大汉拉了出去,扯破了衣服,而后被众人按在地上凌虐致死。

齐格听着屋外渐渐衰弱的哭嚎声,重新接过一个奴隶端上的酒,缓缓喝了。他靠在椅背上一想,不论暗杀训鹰人导致在草原中跟丢了宗朔的是不是左部大将,他如今都有了新的计划,大将的权力也够多了,几乎与自己平起平坐,齐格缓缓转动手中锋利的短刀,冷冷一笑。

他既然要自己做王,那么如今也该动手了。

而监牢中,那个浑身伤痕的人却在鞭打中咧开沁血的嘴角,笑了,他是一个暗中的死士,接到命令是杀了训鹰人后,立即撤离乃蛮,但是,他在乃蛮中的得到的消息,是月氏只身进草原,在草原深处遭到齐格集结的各部散兵的围杀。如今月氏不知生死,他是不会撤离的,不如就叫他乃蛮内部乱上一乱,也好拖延时间。

这人一咬牙,心中暗道,贱命一条,权当报答月氏大人的知遇之恩了。

动刑的大汉正奋力的挥鞭抽打,只是不一会儿,木架子上的人就软了,大汉上前一看,就见犯人已经死了,嘴里吐着黑血,是服毒自尽。

于是,自今日起,乃蛮内起刀兵,齐格迅速杀灭左部大将及其残部,进而掌控部族中绝对的话语权。如此时间一拖,便快到秋季,他们按照以往的计划,要在冬季之前攻破昭城,好劫掠粮草来过冬。

但齐格再次往草原中派出大量探子,甚至还有仅剩的最后一位训鹰人后代,他年纪尚轻,终于在夏季的末尾熬鹰成功,能够随军了。

齐格总是心中不安,月氏,对草原来说,威慑力过于强大,他既要全力攻城,必要先灭了后顾之忧,以免腹背受敌!

所以,在草原的秋风乍起之时,齐格亲自带兵,朝草原进发,目的只有一个,杀月氏。

昭城的萧冉在烛火之下打开暗探的密信,原本殿下如今下落不明,此番齐格却兴师动众的举兵进草原。

这位明面上的骁骑营统领,暗地里宗朔多年经营起来的地网天罗的握线人,此刻有些举棋不定。

宗朔临行前是已经被身上的暗毒左右了性格的,他冷着面嘱咐萧冉,此行要是他三月不归,想必便是死在草原里了,那就按照他留下锦囊中的计划行事。如今去日已将近三月半,萧冉无奈打开锦囊,看着上边周密的计划与错综复杂的人物,将这个即便历经大战风雨的寡言男人也惊的一身冷汗。

只一个意思,起兵叛乱,逼宫报仇,玉石俱焚,谁也别想好。

可字里行间,又下意识将造反对于百姓的影响降到了最小,大军直取宫门,只灭皇权,不覆黎民。

但萧冉叹气,牵一发动全身,赫连家的皇帝死了,总有其他家的要来争。他萧冉是不想做皇帝的,自己还想着等事情完了,与阿云归隐田园呢。况且除了宗朔,各方强权怕是谁也不服。

所以谁来做皇帝?届时天下相争,诸方割据,谁还能保证不牵连百姓呢?他能想到的,殿下怕是早就想到了,只是他挣扎多年,如今已然行至绝路,才有此一说。

萧冉不敢擅专,他自觉,若是殿下完好归来,必要后悔。况且,如今齐格的举动又叫他生出一丝期望来,若不是为了殿下,齐格如何会在秋季这个收粮的关头舍弃攻打昭城,反而直奔草原呢?

黑夜中,萧冉在榻上辗转难眠,睡在里侧的阿云叹了口气,转过身,抱住了这个不安多日的人,他虽然不知什么天下局势,但却知晓自己男人的心情。

萧冉埋头在阿云温软的怀抱里,平静了半晌,他终于决断。

“我再等一等。”

阿云捋着怀中人的鬓发,默默的安抚他。

而此刻,宗朔一行人正从草原深处的东南部,飞速的往昭城的方向赶,他们已经耽搁了太久,务必要尽快回到中原。

只是草原本就宽阔无际,沿着走过的路程回来,也不能速达。反倒宗朔心中分析利弊,有了别的主意,他叫刑武先行一步,回到昭城与萧冉汇合,叫停萧冉手头上的谋划。而自己,则与忽儿扎合等人一同,在草原上寻找克烈新居的痕迹。

统一草原,需要强大的武力与威慑,且最好不使中原的军队势力介入,否则会更加混杂。

于是,众人踏上了往克烈旧居而去的路线,若是从那里出发,沿着半缺的地图想必更有把握找到诺海口中的科特沁。

阿曈正趴在小河边往水袋中灌水,他们沿着最近的路线疾行,一路上便少遇河流,赶在水源耗尽之前,阿曈索性带着水袋,疾行出来,灌好水就回去,也不影响赶路。毕竟,他要是全速奔跃,就连乌骓也追不上。

于是,等阿曈灌满了好些个水袋,宗朔才骑着乌骓追上来。宗朔倒是不担心阿曈遇到什么猛兽,只是怕万一遇到人,阿曈有些单纯,宗朔怕他吃亏,便撇下了歇马的众人,骑着大黑马跟了上来。

看着缓缓流动的河流,阿曈便有些想洗澡,身上都是灰尘,有些难受。回头一看,正好宗朔也来了,便朝男人招手。

“宗朔!洗澡吗?”

男人在河边勒马,看着清澈的河水,和眼前同样清澈的少年,很是心动。两人整日耳鬓厮磨,但因为实在着急赶路,荒郊野岭也不方便,如今总共也没有几次。

但是男人一旦越过了那条线,理智就是摆设,整日的心里就像着了火似的烧得慌。阿曈也不好过,他的朔期快到了,只是挨着男人,就叫他春情**漾的,他是一朵刚刚盛放的花朵,既纯洁又烂漫,需要不断的雨露滋润。

眼下两人在碧波粼粼的水岸边一相望,很不像是只要洗澡的样子,阿曈轻易的扔下了费力灌满的水袋,黏黏糊糊的往宗朔身边蹭。

可月余食水不进的阿曈,此刻却觉得有些渴了,看着眼前眸色深沉的男人,抚摸着宗朔敏健的身躯,他也想被灌满。

宗朔抱着双眸水润的阿曈,喘着粗气,低头就要亲,只是在亲吻怀中人之前,他下意识的警觉四周,感官灵敏而锐利,仿佛他雄兽的兽性在渐渐觉醒。

所以当眼神扫过湖面时,宗朔顿住了,他顺手将仰头索吻的少年紧紧的搂在怀里,反而抬头望向天空。因为,就在刚才,他瞥见了水中倒映的蓝天上,几只苍鹰飞过。

此刻抬头望去,那苍鹰并不像寻常鹰一般飞远,而是就在这片天空上盘旋不去。只是宗朔手中早已没有弓箭,不能引弓把它射下来。

阿曈尚且在宗朔的怀中踮着脚,撅着嘴儿呢,没等来亲,倒是察觉到宗朔情绪的变化。

“怎么了?”

“有变,追来了。”说罢,宗朔带着阿曈,骑马便往同伴的休息处赶去。只是依旧晚了一步,带着训鹰人的先遣部队,已经与忽儿扎合等人对上了。

其中领头的,正是在圣山脚下,逃走的几个部族首领,他们已然认出宗朔等人,只是那几个人见过宗朔状如修罗,杀人如麻的样子,倒是不敢冲上前,反而叫身边乃蛮的兵将往前冲。

“就是他们,快杀!”而后转头问这个刚刚掌握训鹰技术不久的年轻人,“齐格将军什么时候能到!”

训鹰的人吹了一声口哨,几只鹰分散开来,其中一只飞远去做引路,“也快,不过咱们这八千人马,难道还拦不住这十几个人?”

那几个首领一想也是,那日山下,是宗朔他们占着地利,如今四周都是宽阔的草原,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是八千人马的刀枪!

想罢,他们倒是又走在队伍前头了,想着也能混个头功。

双方都没有别的目的,话也不多说,提刀就杀,倒是被克烈护在中间的小诺海,他一反常态的从叔叔们的保护圈中冲出来,举着匕首,双目通红,杀意深重。

“我要给阿塔和叔叔报仇!”诺海指着在兵将后方的几个部族将领,驾马冲阵!

克烈们一听,当下就红了眼,凶性上来,提刀就往前冲。宗朔一看,四周旷野,跑是跑不脱的,两军对垒,擒贼先擒王!

于是乌骓马驮着阿曈与宗朔,与克烈一同,直冲向敌阵!

小队作战,他们以宗朔为中心,成品字形,在震耳欲聋的喊杀与马蹄声中,甩刀便杀。忽儿扎合等人极其高壮有力,一双手臂甩起来,弯刀所碰的兵刃无不砸开,拿着红缨枪的克烈更是如走龙蛇,一收一甩间,能扎穿好几个人。

宗朔的目的明确,直奔那几个首领,只是他作战并不想以往煞气腾腾的挥刀把人劈开才算完,阿曈坐在宗朔的马背后,护卫着他,只觉男人的每个动作都是力道刚到好处,以最简洁的手法技巧,直攻要害。

阿曈还没看清宗朔劈刀的角度方向,人就已经被宗朔一刀斩下马。他紧紧的护住宗朔背后,不叫混乱中有人偷袭宗朔,于是便被人血迸溅了一脸。

对方人马先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乃蛮的兵将并没有预料到这十几个人竟是如此勇猛,直接杀穿了包围圈,于是此刻,他们才想起来变阵。

领兵的蛮将立功心切,一再的下令,一冲再冲,直叫宗朔看到破绽,小队灵活攻向薄弱之处,直接杀到了后方。

诺海人虽小,但极具杀气,其中一个部族首领一眼便认出了这小孩儿,那个小克烈,没想到竟然还活着!那首领记起了诺海看着父叔尸身,被重枷缚身时,等着如狼一般仇恨的眼神,朝他说的一句克烈话。

我要杀了你。

随着敌军被冲的零落,阿曈在抬头时,就听宗朔朝身后克烈喊,“尽快脱身,以防支援。”

而后,阿曈就看见更加激烈的战斗,他们一行人中,有人负伤了,被砍到了脊背,有人的刀卷刃了,便低头从马下的尸体上拔出一只□□继续杀。

最后,就连诺海,也侧挂在马腹上,驱马脱离刀枪的包围,一跃至前方奔逃的首领身边,与他缠斗在一起,直至最后怒吼着将短匕首插进那人的胸膛。

小孩儿刚得手,便被人包围,宗朔一个跃马,乌骓便踏着蹄子飞跃,宗朔抵开包围,一把拎起有些脱力的诺海,扔给了身后的阿曈。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为首的大将便被杀的不剩几个,蛮军已然由杀改围,与这一行人拉开距离,以减少伤亡,而后等待齐格将军到来。

形势艰难,苦战。人命如草,可不论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人的血,都是鲜红的。

阿曈抱着诺海愣愣的看着战局,最后他竟起身,站在了宗朔背后,随着乌骓马的奔跑,衣襟被风吹的鼓起,鬓发飞扬。

宗朔不能分心回头,但只听阿曈仰天狼嗥,悠长而凄厉。

寻常的士兵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他们长在草原,是从骨子里泛出的对狼的惧怕与崇拜,于是都有些胆怯,但人还是要杀,仅剩的一个副将一声大吼,“杀!”兵将便再冲。

只是,众人只听,那个少年啸后,无边的草原中,竟此起彼伏的传来狼嗥,听着声音范围,竟是来自于四面八方!

乃蛮兵卒当即胆寒,他们竟被狼群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