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哀莫大于心死(1/3)
在凌芳菲的帮助下，曹春雨见到了张明尉。
他们在七年前因为周薇薇的缘故，也算是相识，可是如今在监狱里相见，彼此都对对方的变化感到吃惊。
隔着玻璃窗，两人相视无语，同时又热泪盈眶。
曹春雨打破沉寂，道：“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见面。”
“谢谢你能来看我。”张明尉淡淡的说道。
“不用谢我，要谢的话，你应该谢谢念童。”曹春雨道，“我来是想跟你说声抱歉，七年前薇薇遇害的时候，其实我就在门外，也看到你从大门离开，只是当时很自私，没有说实话。”
张明尉显得并不吃惊，咧嘴笑道：“谢谢你，愿意和我说这些，不过我的命不好，即便你当时说出来，估计我也逃不掉这场牢狱之灾，我不怪你。”
曹春雨第一次感觉到词穷了，面对一个无欲无求，整天惦记自杀的人来说，自己的这番话的确无关痛痒，不咸不淡。
“明尉，我想七年前的事儿，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被冤枉的，七年你都挺过来了，又何必想不开？”
张明尉没有答话，抬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头，双眼空洞的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影子，他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恍然间似乎一切都是梦一样。
“答应我，好好活着，我想要不了一年半载，你就会出去，真的！”曹春雨真诚的说道，“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眼前这点儿委屈算不得什么，七年都坚持过来了，还差这一年吗？”
“老曹，”张明尉舔着干裂的嘴唇，语气和缓，“你觉得是谁害了薇薇？”
曹春雨被问得猝不及防，可是这个问题，他在心底问了七年，问了无数遍，可一直都没有答案。
“说实话，我不知道，也不敢胡乱猜测，只是有一点儿，我很清楚，那个人不是你。”曹春雨道，“你觉得是谁？”
张明尉面无表情，道：“你觉得会不会是陈伟杰？”
曹春雨一愣，随即摇头，“不是他。”
张明尉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盯着曹春雨，“你不觉得他可疑？”
“觉得，但是并不是他，请相信我。”曹春雨道，“我想他陷害你肯定另有原因。”
张明尉看得出来，曹春雨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从他极为从容的答案里，他觉得，曹春雨肯定还隐瞒了什么。
“你知道我没有害薇薇，我们只不过是争吵过，我当时比较激动，惹恼了她，她打了我几巴掌。这么多年，难道你
没想过给薇薇报仇？”
曹春雨咧嘴苦笑，道：“当然想过，可是连警方都没办法查明白的事情，你觉得我能查清楚喽？”
“能!”张明尉很肯定的答道，“我们虽然不熟，但是我知道，你很聪明，如果你想查，肯定能查明白。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沉默了七年，宁愿眼睁睁的看着薇薇死不瞑目吗？”
张明尉的问题直戳曹春雨的内心，多年来，还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
将死之人，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轻轻点头道：“还是你了解我，实话说吧，我的确试图查过薇薇的死因，但是后来不得不罢手，因为虎子丢了。”
“你知道是谁干的？”
“不知道，也不敢知道。”曹春雨沮丧的说道。
“他们借此逼迫你放弃追查？”
“嗯，”曹春雨轻轻点头，“虎子丢失后不久，有一天我在门前捡到了一张没有署名的信封，里面是一张纸，纸上写了一句话‘有生之年，如果还想见到你儿子，就请闭紧你的嘴’。”
张明尉怔住了，随后笑了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
狱警从后面来到他身边，小声的询问了几句，张明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冲曹春雨道：“所以你放弃了，所以你又能见到儿子了！”
曹春雨无可辩驳，虽然他觉得这一切都显得很诡异，可确实如张明尉所言，他为了儿子，放弃了追查妻子的死因，于是，七年后，他再次见到了虎子。
两人相视无语，却同时有一种相似的感觉，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两个人都网在了其中一样，挣扎不得，喊叫不得。
“百日杀妻，看似荒唐，其实你也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引起警方的注意，继而揭开薇薇的死亡真相，从这一点上来看，我想你一直都没有忘记替薇薇报仇，可是，到头来，又能怎么样，引火烧身，连命也搭进去了。”
曹春雨听得出张明尉语气中的那种绝望，他也能理解为什么张明尉三番五次的寻死，他已经生无可恋，完全看不到尽头。
“有时候人要学会妥协，苦苦挣扎和反抗，只会失去的更多。我一直坚信吃亏是福，每个人都会遭遇不公、碰到伤害，哭、闹、以命相搏，都不是最好的方式，最好的方式是躲到角落里默默的舔舐伤口，然后告诉自己下次长点儿教训，只有这样才能顽强的活下去......”
“不，”曹春雨很是反感的打断了张明尉的话，“我不敢苟同你的观点，虽然我
也曾懦弱的卷缩在角落独自承受失去薇薇的痛苦，可是现在想想，我还是太自私了，太想保护自己了，如果每个人都不抗争，如果每个人都选择沉默，那么凶手就会更加的嚣张，难道不是吗？”
两人唇枪舌战，辩驳了十多分钟，谁也不能说服谁，曹春雨甚至有些后悔来劝说张明尉。
最后，他口干舌燥的不再争辩，道：“算了，我不想再劝你接受我的观点，但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你怎么想那是你的权利，但是你没办法改变别人的想法，就像念童没日没夜的在为你的事儿奔走一样，她虽然不知道希望在哪儿，但是她毫不犹豫的在坚持，原因只有一个，她不想挨了打还忍着，她不想受了气还受着，我欣赏她的执着和个性，所以我一定会帮她查明真相！”
“那你为什么不敢出庭作证？”
张明尉的一句话噎住了曹春雨，噎得他满脸涨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是为了儿子，对吗？”
曹春雨无言以对，他的确是为了虎子。
“那么，你应该明白，我也是为了念童，明白吗？”
曹春雨惊愕的看着张明尉，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张明尉为什么愿意把所有的罪责承担下来了。
“可是，”曹春雨不知该说什么，“可是你甘心吗？”
“不甘心又如何？”张明尉咧嘴笑道，“我的心已经死了。”
曹春雨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说客面对张明尉竟然一败涂地，本来是想劝说张明尉好好活下去的，没想到适得其反，竟让张明尉下定了必死的决心。
“一死白了，再不会有什么牵挂，不是很好嘛？”张明尉说道，脸上的笑看起来那么的狰狞和可怕，仿佛是在同曹春雨告别一般。
“明尉，”曹春雨突然抬高了声音，“你不要想不开，你想想，如果你死了，念童怎么办？以她的性格，难道就会放弃追查真相嘛？”
张明尉不为所动，茫然的站起了身。
“你听我说，”曹春雨急切的喊了一声，他把嘴极力靠在话筒旁，一字一顿的说道：“她一定会找到真相，一定会！”
张明尉如行尸走肉一般跟着狱警离开，曹春雨像是被剥掉了一层皮一样，浑身乏力，没有一丝力气，连站起来都困难，他的脑海里回想着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百日杀妻案结案，曹春雨被移交司法机关，一审判决死刑，他没有提出上诉。
半年后，李玉梅带着虎子远赴美国，再也没有回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