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无双猛地站起来。

安王妃虽然也被这个消息震撼,到底老成持重,一伸手便按住了她,“当心你肚子里的哥儿。”

无双这才回过神来,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急急地问珠兰,“王爷在何处?”

珠兰笑逐颜开地说:“在城外,已经看见王爷的大旗了。”

无双顿时明白了,“那些蒙兀狼崽子还在吗?”

“在。”珠兰很高兴,嘴皮子利落得很,说得活灵活现,“全都被突然出现的大军围在城下,打得狼狈不堪,出去‘打草谷’的也都没逃过去。”

“你这丫头,倒像是上了城头,亲眼看见的。”无双一边笑一边慢慢起身,“走,我们去萱草堂,母妃要是听说了这个消息,指定高兴。”

安王妃明白她的意思,老人若是大悲大喜,对身子总不大好,所以无双这个做儿媳的去陪着说说话,平缓一下老人的情绪,是很有必要的。

外面的风雪已经停息,竟然有了淡淡的阳光,无双笑道:“王爷回来了,连老天都跟着高兴。”

两人上了暖轿,一起去了萱草堂。

老王妃和老安王妃显然已经听到了好消息,无双她们刚一进门,便听到屋里笑声一片。

看到她们进来,老王妃微笑着说:“这么冷的天,你叫个人来传个话就好,何必巴巴地自己跑过来?”

老安王妃笑道:“听到王爷回来了,亲王妃当然要来你这儿等着。这眼看着就过年了,监国亲王回来了,亲王妃又快要生下小世子,真是双喜临门啊。”

老王妃笑得合不拢嘴,“是啊,这回可要过个好年。”

四个人坐在一起聊天,安王妃的儿子安静地坐在一旁,捧着一本书看着。老王妃等不及,不停地叫身边的丫鬟出去打听,“王爷走到哪里了?进城了没有?什么时候进府?”她还想亲自到大门口去迎,无双她们好不容易才劝住。

直到夜幕降临,皇甫潇都没回来,只是派人飞马回府报信,说他要率军肃清残敌,还要整顿宫禁,这两天很可能没有时间回去看望母亲和妻子,要她们放心。

老王妃虽然想念儿子,却也知道轻重,既知道他安然无恙,也就放了心。

皇甫潇回来得很突然。

当时城下的蒙兀人正在每日惯例地指着城墙上的大燕守军辱骂不休,阵营后面只听到战鼓声声,接着便是数十万大军铺天盖地,如潮水般向他们涌来,将他们重重包围后同时冲杀过去。

中军处高高飘扬着数面大旗,上面绣着四爪蟒龙和“勇毅”两个篆字,正是勇毅亲王皇甫潇的旗号。

城头上的大燕官兵都欢呼起来,很快就大开四门,掩杀而出。

蒙兀人这些日子已经懈怠,以为大燕人都是只会龟缩在坚壁高墙里面的软蛋,所以连盔甲都没穿严整,兵器也扔在一旁,手上拿的大多是酒囊,一边牛饮一边骂人,这时忽遭大军袭杀,一时来不及整军迎战,顷刻间便被杀得死伤遍野,血流成河,余下的一部分特别剽悍的残兵奋力突围,总算杀出一条血路,向北逃窜而去。

宋大将军奉监国亲王之命,率军追杀残敌,在燕京周围抢掠的蒙兀小股骑兵就交给了禁军围剿。皇甫潇吩咐完毕,骑在神骏的宝马上,看着官兵分队疾驰而去,这才进城。他没在外城停留,也没有回王府,而是直奔皇宫。

他说要整顿宫禁,完全是实情。皇宫里有一个重要人物也是蒙兀细作,之前却隐藏得很深,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却是神鹰汗国的大妃得到消息,派太子率军前来支援,并带了一封密信给他,将最近刚查到的一些消息告诉了他。所以,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立刻拔掉这个大祸根。

先是摄政王,后为监国亲王,而且是大燕惟一的铁帽子王,皇甫潇在皇宫中拥有很多特权,在紧急情况下可以不请旨便进入后宫,而且可在宫中骑马,只是不能佩带武器。两宫太后和赵昶等人都很忧虑,觉得他权力过大,可这些是先帝定下,在皇甫潇没有犯错的前提下,没人敢提出褫夺他的特权。

此时,皇甫潇率大队御林军和王府亲军涌入宫禁,那些侍卫都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拦。

皇甫潇身边跟着的一个太监高声道:“皇上有旨:授予监国亲王皇甫潇临机处置专权,着王爷即日进京,驱除鞑虏,拱卫京师,整顿宫禁,肃清奸佞,钦此。”

所有守卫皇宫的人都松了口气,既是圣旨钦命,皇甫潇进来就是奉旨行事,他们自然要遵旨办理,于是收起兵器,恭敬行礼,放王爷进宫。

其实前些日子已经在宫里抓过一批人了,不但是太监宫女侍卫御林军,就连主子娘娘都有些噤若寒蝉。再加上最近天气寒冷,于是各宫的人都轻易不出门,免得招灾惹祸。皇宫里很安静,御花园里的白雪铺了一层,映着梅花点点,十分美丽。

皇甫潇带人直奔皇后居住的慈宁宫,一路上正在洒扫的小太监赶紧让到一旁,躬身行礼,却都不敢吭声。御林军统领事先已经得到命令,进宫后就和两个同属亲王阵营的副统领分别率队离去,各自去抓人。

皇甫潇还没到慈宁宫,便命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快步跑去通报。毕竟那是皇后寝宫,他不能直闯,万一撞到皇后正在更衣或是只穿着寝衣之类的家常便服,那就会落个十恶不赦的大不敬之罪,赵婉仪固然活不成,他也得死。

他估算的时间基本准确,等走到慈宁宫门前时,赵婉仪已经换好了皇后常服,坐在正殿上等候。

皇上还活着,这对她来说自然是喜事,不必再烦恼过继谁的孩子,以后大有机会生下自己的儿子,将来皇上百年之后,亲生儿子登基,她这皇太后自然也就做得安稳平顺。

听到监国亲王进宫求见,她以为是皇上有什么旨意要他带回来,作为宣旨钦差,他进宫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她脸上满是笑容,听到勇毅亲王已经到门外,便立刻宣他觐见。

皇甫潇并没有如往日般上前跪下行礼,而是站在那里,示意身旁的太监宣旨。

赵婉仪认得,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自是不敢怠慢,立刻起身,跪在蒲团上恭听圣旨。

那位大太监这次一丝不苟,拿出明黄圣旨展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蒙兀蛮夷,悍然入关,企图刺王杀驾,颠覆大燕江山。关外胡人竟能潜入我铁壁铜关,实因内有奸细接应。此等乱臣贼子,食大燕俸禄,怀蛇蝎心肠,窥天授神器,谋锦绣河山,实是恶贯满盈,其罪当诛。今授予监国亲王皇甫潇天子剑,有临机处置专权,着即进京,驱除鞑虏,拱卫京师,整顿宫禁,肃清奸佞。钦此。”

皇甫潇双手捧出尚方宝剑,恭敬地道:“皇后娘娘,臣等要在宫中索拿叛贼和蒙兀奸细,请各宫主子娘娘安坐,不必惊慌。”

赵婉仪领了旨,仪态万方地站起身来,镇定地微笑着说:“亲王只管按旨行事,本宫派人去吩咐各宫主子,让她们约束宫人,不得阻挠王爷办差。”

“多谢皇后娘娘。”皇甫潇说完,抬手一挥。

他身后立刻冲出两个侍卫,直扑墙边垂头站着的一个婆子,熟练地拧住她的胳膊,伸腿一别,就将她按着跪倒在地毡上。

赵婉仪大惊,继而怒容满面,“韩嬷嬷是母后赐给本宫的燕喜嬷嬷,王爷这是何意?”

这个在宫里待了将近三十年的嬷嬷当年攀上圣母皇太后,便是以**与生子秘方,圣母皇太后也确实成功获得先帝宠幸,并生下了惟一的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有这无比成功的范例在前,赵婉仪进宫后便想方设法地将她要到身边,一是希望学会高妙的**而固宠,二是想要尽快生下儿子,稳固皇后的地位。她对这个韩嬷嬷几乎言听计从,而这位看着老实厚道的嬷嬷往往在教授**时有意无意地拿亲王府做例子,撩拨她的妒火。她自然并没有看上年纪老大又身为鳏夫的亲王,母仪天下才是她从小为之奋斗的理想,但她就是看不惯王爷宠着王妃,而王妃竟然一进门就有了喜,福气大得让人眼红。所以,她才会处处针对那位从异国嫁来的王妃,而韩嬷嬷暗中给她出了不少主意。她很信任这个嬷嬷,从没怀疑她,此时见皇甫潇忽然着手拿人,立刻本能地认为是他公报私仇,借口捉拿奸佞,用韩嬷嬷来打她这个皇后的脸,好为他的王妃出一口气。

皇甫潇神色冷峻,“皇后娘娘,这个婆子乃蒙兀奸细,在宫中潜伏数十年,是想要操纵我皇家子嗣,最终断我皇甫血脉,实是罪大恶极。”

跪在地上的韩嬷嬷满脸委屈,又是惊恐又是畏惧,各种情绪表现是恰如其分,听了皇甫潇的话,她颤抖着使劲磕头,“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圣母皇太后当年生下龙子,老奴也有些微功劳,若是老奴真如王爷所说,想要断绝皇家血脉,何苦反相助圣母皇太后诞育皇上?只需袖手旁观,先帝便无子继承大统。”

赵婉仪觉得她说得很对,越发气愤,怒视着皇甫潇,“王爷说韩嬷嬷是蒙兀奸细,可有证据?”

皇甫潇扫了一眼趴伏在地的婆子,冷冷地道:“先帝雄才伟略,所以你们蒙兀派了不少人来,经过小选,送了几个进来做宫人。你们暗中下药,使先帝的皇后和妃嫔们俱无法怀孕生子,想要断了先帝血脉。只是,后来我父王成长起来,也是杀伐果决,英明睿智,而且还有我这个嫡子,若是没有皇子继承大统,先帝殡天后,按祖宗家法,便由我父王登基。你们不想看到这个局面,才会在先帝晚年时选择新入宫的秀女用药,促其怀孕,这才有圣母皇太后生下皇上。尔等不过北地蛮夷,竟敢操纵我皇家子嗣大事,实在是罪孽深重,其心可诛。”

赵婉仪耸然动容,“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皇甫潇对她微微躬身,以示尊敬,“小王府中也有个夫人姚氏,进府十余年,害小王满府姬妾俱是不孕。天幸小王新娶的王妃来自神鹰汗国,身边跟着的妈妈都对蒙兀秘药十分熟悉,因此姚氏不敢轻举妄动,这才让小王一举得子。若非如此,小王的血脉后嗣只怕就要断送在这些蒙兀贼子手中。”

赵婉仪不敢相信,心里蓦地涌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瞪着地上的韩嬷嬷,厉声道:“你平日里给本宫服的,到底是些什么药?”

那韩嬷嬷一扫刚才的奴颜婢膝,直起身来放声大笑,“当然是让皇后娘娘永远不能怀孕生子的好药。”

赵婉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