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惨状

老板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留着光头,锃明瓦亮,身上油滋滋的,浑身发亮,一看就是个常年遭烟火气熏蒸的老手。

老板正往箱子里收火烧呢,本来刚打好的火烧摆了没半个小时,就要都收进箱子里了,桌子上摆着满桌子的凉菜,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老板被我拦住,满脸晦气地道:“不卖了,今儿关张了。”

男人一边说着,顺眼朝大道上瞥去,街道上熙熙攘攘地,挨家挨户门洞大开,老人小孩儿都纷纷上街,年长的都板着一张脸,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缓地朝村北边赶去,身后跟着几个小孩子,小孩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来村里很少有这么多人都自发上街的活动,孩子们个个兴奋得紧,跑来跑去,被大人们讯吃一顿,又纷纷学着老头老太太的样子,猫着腰,嘴里喘个不停,好像若尤其是似的。

我们上午去找老姑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不知道村北边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我在心中暗自推算一番方位,料到老姑的住处正在村北,又想到老姑那番话,以及我们出来时她的惨叫声,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不过终究还是噎住心里的想法,先问问老板怎么回事。

“老板,这不对劲啊,这才几点了,正是饭点儿的时候,你怎么关张了?”

“什么饭点儿不饭点儿的,你们看不出来村里出事儿了吗?还想着吃饭,你看我饭店里有人吗?吃什么饭。”老板急得很,眼睛都瞪圆了,说话间已经把自己油腻的套袖脱了下来。

“老板老板,那你也好歹卖我们点东西吃吧,我们是外地来旅游的,这儿也没个亲戚什么的,你不卖饭给我们吃,我们就挨饿啦!”我死缠烂打,老板站在站台后面,他越是想看外面的事物,我就越挡着他,非逼他给我们卖饭不可,反正动手我和凤是羚也不怕。

老板气得直骂娘,撸袖子就想跟我们“讲道理”,点后面老板娘腋下夹着一块白布,挑帘从店后走出来,看老板竟然还没把店收拾完,气得直瞪眼,娘娘姥姥地骂老板,老板顿时安静下来,指着我们说来捣乱的。

“美女,我们就是买个饭,又耽误不了多长时间,要是你老公早给我们拿点火烧,这店早就收拾好了。”凤是羚抖个机灵,全把过失堆在老板身上,这老板看着凶,其实是个怕老婆的,自己心里有火,又不敢当着老婆的面发出来。

老板娘抬脚蹬在老板屁股上,“人家要买火烧你顺手就给人家拿了,干这么多屁事儿,娘们儿唧唧的,一会儿耽误了去老姑家让别人怎么看咱们家?”

我闻言一惊,果然村里这么大动静跟老姑有关,至于什么事儿我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张口问道,“美女,老姑怎么了?”

“别他娘的老美女美女的叫,看不出来我嫁人了?流氓,”那老板娘白了我一眼,我尴尬地捶了下自己大腿,心想这两口子没一个好惹的,活该没人来吃你们的饭,“老姑没了。”

凤是羚从老板手中接过饭菜,和我一样,也是一怔,想不到刚刚还见到的大活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也就是跟我们前后脚的功夫,果然跟那一声叫唤脱不开关系,我心中千万般后悔当时没有第一时间闯回去,或许我还能帮上什么忙,也许老姑就不会死。

我正想问老姑是怎么死的,那对夫妻竟早已把店面收拾的一干二净,老板娘干净利落地把另一扇门也关上,再不理我们。

“咱们去老姑家看一眼吧——”我对凤是羚说,心中愧疚又自责,感觉全是我自己把老姑害了,莫非我身上真背着两只鬼不成?

但凤是羚不知道我的心思,他只惊讶怎么一顿饭不到的功夫老姑就这么走了,两人跟着人群,手里提着饭菜,和没处理的死麻雀,周围的建筑逐渐眼熟,我们走得速度也越来越快。

很快,周围便满是各种哭声,全是从老姑家传来的,想不到老姑在整个白村的地位如此之高,尽管只有一个独生子,死后却丝毫不缺阵仗,一人去世,全村挂孝。

老姑家门口早堵了一条街,村子里来晚的人都只能堵在外面,我们这俩外地人更不好直接挤进去了,只能自一条街外干瞪着老姑的房子急眼,看不到老姑的遗体。

两个人掂着脚在人群中望来望去,我额角上早渗出了一层细汗。拥挤中,我不小心踩到2前面一个人的脚跟,把他的布鞋都踩了下来。

那人还没回头,我便急忙道歉,此人身形高大,留着一头板寸,他愣了许久,脚后跟上的鞋掉了也不知道,仍然那么穿着,我轻轻地戳了戳他,刚想提醒他,那人忽然转过头来,脸庞黝黑,一双圆眼炯炯有神,露着一排大白牙,嘴角上翘,那笑容好像是贴上去的一样,假得很,他嗓门奇大:“怎么咧?”

凤是羚小声嘀咕一句:“嗨,原来是个傻子。”

果然,这人是个半傻子,连我把他鞋踹掉了都没感觉,就那么直接把脚跟踩在鞋梆子上。

既然这样,那也不用道歉了,我直接问道,“老姑怎么没了?”

那大傻子依然一脸假笑,好像个面瘫一样,“泥们不是我们这儿人吧?我怎么不认识拟们耶?”

大傻子说话也一股土碴子味儿,但我勉强能听出来他说什么,问我们是不是本地人。

我点头称是,又问了他一遍老姑怎么死了。

大傻子笑呵呵地答道,好像在跟我们讲什么笑话一样:“你们也知道老姑死咧样?死滴可惨咧,个人把个人头发都拔没咧,满脑袋都是血,还有昂,那嘴泥,鼻子眼儿泥,都是头发,吓死个人咧——”

我把傻子描述的老姑的死状听得明明白白,老姑伴随着那一声惨叫,生生扒光了自己的头发,塞进鼻子里,嘴里,最后受惊致死。

我却才想起老姑最后送别我们时,眼角不住地往墙角瞥,想来,那里一定站着什么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