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 洛岫他为了逃避炒股亏损欠下的几千万外债,居然谎称是你父子的私生子,还想用一个所谓的绑架线索换取你母亲的认可, 作为他回到顾家的……投名状?”

文酌煜的措辞非常谨慎, 带着一股子并不知情的外人从只言片语中推敲事实真相的好奇和片面。如果单从文酌煜的神情和口吻来看,谁都猜不到文酌煜重生过一次, 对于这些细枝末节甚至比身在其中的顾熙槐更清楚。

“并不算是谎称, ”顾熙槐想到了亲子鉴定的结果,嗤笑一声:“至少从鉴定报告的结果上看,洛岫确实是我爸爸的儿子。”

文酌煜微微挑眉,他留意到了顾熙槐言语中非常微妙的情绪。

文酌煜想了想,用一种虽然探究,但是非常照顾顾熙槐情绪的口吻说道:“你似乎……并不在意洛岫的身份?”

“有什么好在意的。”顾熙槐停顿了一下, 他抬眼看向文酌煜。

餐桌对面, 文酌煜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正专注的看过来。瞳孔中满是顾熙槐的倒影。

那让顾熙槐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文酌煜很关心他的感受似的。顾熙槐到了嘴边的话鬼使神差的就变了, 他很平静的说道:“从小到大, 我身边好多朋友的家里都出现过类似的状况。只不过这一次运气不好, 轮到我了。”

联想到顾董事长和顾夫人在外面伉俪情深的传闻,文酌煜直觉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古怪。不过顾熙槐不想多说,他也不好多问。

事实上, 比起顾家的陈年旧事,文酌煜对洛岫本人的反应更感兴趣。

文酌煜刚刚重生的时候, 就从洛岫对待他的态度中察觉到不对, 当时他推测洛岫也许可能也是重生的。可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 他又觉得洛岫这个人在面对危机时的反应有点奇怪——

仅仅为了几千万外债, 以及部分人的闲言碎语就恼羞成怒自乱阵脚到如此程度,恕文酌煜直言,这种心理素质,临阵反应能力和心理抗压能力可一点都不像是重生者应该具备的。

至少现在的洛岫跟文酌煜印象中那个心机深沉,不动声色的洛岫比起来,青涩拙劣的不止一星半点。

那么问题就变得有趣了。如果洛岫并不是重生的,他又是怎么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联想到上辈子,洛岫似乎就对很多事,包括很多秘密都了如指掌——比如星桉影视的秘密,比如顾熙槐被绑架撕票这件事。

事实上,这些机密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的话,即便像文酌煜这样重生过一回,也很难知晓其中的细节——比如文酌煜就不太清楚顾熙槐上辈子被绑架的具体细节。他只是在后来的新闻报道中得知这起绑架案的幕后策划者是顾熙槐的一个堂兄,似乎是为了争夺继承权才想到绑架顾熙槐。可是对方究竟是怎么筹划的绑架案,雇了什么人……文酌煜完全不清楚。

但是洛岫就对这些机密了解的十分清楚。不仅当着顾夫人的面儿指认了顾熙槐的那位堂兄,还言之凿凿的说出了对方是如何联系绑匪,给了多少报酬,约定了在哪天动手,派哪位心腹筹集了多少不连号的现金钞票,用什么方式把定金支付给对方,又是怎么约定事成之后再给剩下的报酬的……

详细程度,简直像是趴在顾熙槐他堂兄的办公桌底下亲耳听到对方是怎么打电话的。

因为事发突然,洛岫又说的言之凿凿,即便顾董事长和顾夫人将信将疑,还是按照洛岫交代的部分信息进行了多方面的查证——至于查证结果,文酌煜只看着顾熙槐故作不在意却不停闪躲的眼眸,就差不多清楚了。

文酌煜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洛岫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上辈子跟这辈子的做法南辕北辙,但是洛岫这么一折腾,倒是方便文酌煜劝顾熙槐了。

“既然确有其事,顾先生以后出门还是多带几个保镖。以防万一嘛。”

“叫我熙槐,”顾熙槐道:“家人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不等文酌煜开口,顾熙槐道:“我也不想一直称呼你文先生或者文同学。大家认识这么久,不用这么生疏了吧?”

文酌煜从善如流:“好。”

顾熙槐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说道:“我那个堂兄,比我大十五岁。我父母晚婚晚育,年轻的时候忙事业,过了30岁才生的我。就因为这个原因,家里的堂兄堂姐表兄表姐都比我大了至少一轮。年龄差的这么大,他们平时都不爱跟我玩。不过他们都对我挺好的。逢年过节来我家串门,都会给我带各种礼物。那时候我喜欢看电影,我堂兄去国外出差,就会带各种电影录像带回来给我……后来我想去拍电影,还是堂兄帮我介绍的剧组。”

文酌煜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把人家正经的继承人勾搭去拍电影,自己留在顾氏集团做牛做马。这堂兄挺会玩呀。

这种计谋大概也只有眼前这傻子看不出来。还能摆出一副怅然回忆的猪头样。

文酌煜摇了摇头,打断顾熙槐的唏嘘回忆:“所以你那个堂兄,现在怎么样了?”

顾熙槐回过神来,沉默片刻,有些疲惫的搓了搓脸颊。

东窗事发,顾夫人当然不会容忍这样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继续留在顾氏集团总部,留在顾熙槐的身边。本来是打算报警的,不过顾熙槐堂兄的父母,还有顾熙槐的爷爷奶奶接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一家四口跪在了顾夫人的面前请求顾夫人千万不要报警,再给孩子一个机会——

文酌煜听到这里,忍不住讥诮道:“……四十岁的孩子?”

即便顾熙槐感怀神伤,听到文酌煜这句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总之,我妈答应不报警。但是我那位堂兄却不能留在国内了,被派到非洲去出差。大概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所以顾熙槐就是在顾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情做了一下午的造型,孔雀开屏似的过来赴宴?

那一瞬间,文酌煜的心中闪过一丝古怪。总觉得顾熙槐的身上似乎有很多违和的地方让他说不上来。

文酌煜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顾熙槐。察觉到文酌煜的视线,顾熙槐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文酌煜若无其事的试探道:“就是觉得你父母挺宠你的。一般情况下,像你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尤其还是长子,不应该是从一出生就做好了当继承人的准备么?你父母居然同意你去当演员,实现你自己的梦想。还挺开明的。”

“是吧。”顾熙槐笑了笑:“我也觉得他们很好。”

“对了,你最近过的怎么样?”顾熙槐笑着调侃道:“是不是特别忙?忙的都没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这个话题转移的还真是一点都不生硬呀!

文酌煜会心一笑,再次确认了顾熙槐是真的不愿意提起他家里的事。

“我挺好的。”文酌煜简单说了下他这两个月的成绩,甚至连做空应家家具这样的机密大事都没有隐瞒:“下周就能清仓了。”

“厉害呀!”顾熙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让我算算,短短两个月时间,你就在应家身上赚了大概有4亿美金,应家都快被你折腾破产了吧?怪不得你之前一点都不担心应家会有后手,原来你是选择先下手为强了。”

文酌煜的语气波澜不惊,既没有自满也没有故作谦虚:“我也是被逼无奈。你也说了那位应董事长人品实在不怎么样。与其等着他来害我,不如想办法让他对我没有威胁。”

“在商言商。”顾熙槐不以为意的说道:“他技不如人,应该也没什么好说的。”

文酌煜静静看着顾熙槐。顾熙槐又笑道:“你是被我英俊的面容迷住了吗?怎么总是看着我发呆?”

“就是觉得这次见面,跟上几次见你的感觉不太一样。”文酌煜若有所思的说道。

顾熙槐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微不可查的虚握了一下,旋即笑道:“可能是因为我接下来要拍的电影,男主角是个活泼跳脱的大男孩儿吧。”

不等文酌煜继续发问,顾熙槐忽然说道:“对了,你接下来是不是没那么忙了?要不要来我的电影客串一把?跟我演对手戏,角色你随便挑。”

顿了顿,顾熙槐又揶揄道:“这部电影是我自己投资的,绝对不会发生让你试镜又不用你的情况。”

文酌煜想了想,他接下来的工作只有清盘套现了,确实没有那么忙。只是顾熙槐自己投资的电影……

文酌煜仔细回忆了一下上辈子的记忆,因为顾熙槐拍完之前那部电影就被绑架撕票了。上辈子所有媒体都把那部电影当成顾熙槐的遗作,文酌煜还真的不知道他新拍的电影是什么。

“是个悬疑类的喜剧片。”顾熙槐说道:“我最近对这方面挺感兴趣的。不过这种题材比较少见,市场也不太明确,拉不到什么投资。我就自己投资了。”

顾熙槐看着文酌煜:“我把剧本发给你,如果感兴趣的话,要不要跟投一下?你赚了那么多钱,不花多可惜。”

文酌煜莞尔一笑:“我会考虑的。”

这一顿饭吃的很尽兴。不得不说,虽然这次见面后顾熙槐的性格大变,可是文酌煜跟他相处的还是非常愉快。以至于最后告别时,文酌煜竟然还带着一丝意犹未尽。

黑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A大校门口,文酌煜下车前,就听到顾熙槐笑着说道:“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文酌煜接道:“那我就只能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了。”言下之意,似乎是决定了要接那个剧本了。

顾熙槐轻笑,目送文酌煜的背影走进校门,这才驱车离开。并没有注意到学校对面,两个年轻人正坐在车里一脸复杂的看着扬长而去的布加迪威龙。

“那不是顾熙槐的车吗?”应天明忍不住说道:“他跟文酌煜不是两个多月都没有联系了吗?什么时候又凑到一起了?”

“别管他们了。”林威安一脸烦躁:“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八卦。你们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到这句问话,应天明的脸瞬间铁青。原本就很憔悴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自从M国调研机构公布了应家家具的调研报告,应家家具的股价就呈断崖式暴跌,再加上几大做空机构的蜂拥入场,现在市场情绪已经全面崩盘,他们想救都救不回来了。

跟应家家具合作的其他银行见状,生怕应家家具撑不下去,不仅暂停了对应家家具的贷款发放,还催着应家家具尽快还贷。可是这种时候,应家又怎么可能拿出那么多钱来还贷款?其他债权人和下游的供应商听到了消息,也天天堵在应家和公司总部讨债。应天明现在连家都不敢回,看到那些讨债的头都大了。

“都他妈的是一群落井下石的王八蛋!”应天明破口大骂:“别让我们应家缓过这口气,否则——”

应天明说到这里悻悻而止。否则又能怎么样呢?应天明心知肚明,这一次他们应家大概是撑不过去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应天明一脸颓唐的搓了搓脸颊。就在半个月前,他们应家还风风光光的享受着融资成功的喜悦,他爸还兴高采烈地展望未来,打算进军娱乐产业,打算把应家家具卖到M国去。

可是短短半个月后,应家家具的股价就跌到谷底,银行断贷,资金链断裂,债主天天上门讨债,公司面临破产,重重重压压的应天明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威安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应家仅仅是资金周转不开公司面临破产,可是他爸爸要面对的却是牢狱之灾。挪用公款建老鼠仓的指控让林不凡身败名裂的同时,还背负上数千万的亏空。如果林家还不上这笔钱,他爸爸恐怕要坐牢坐到死了。

“都怪那些做空机构!”林威安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不是他们狙击应家家具,我们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们本该拿着钱风风光光的继续当他们的人上人。要不是那些做空机构从中作梗,应家家具的股价怎么可能会突然下跌?他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居然被那些鬣狗鲨鱼盯上了。

然而让应天明和林威安觉得更加倒霉吐血的事情还在后面——

几天后,随着文酌煜做空应家家具的所有合约全部到期,文酌煜正式完成了交割清仓的最后清算,最终套现4.5亿美金的消息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A市金融圈。

所有熟悉文酌煜跟应家之间那点恩恩怨怨的知情者们全都震住了。没人能够想象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就在三个月以前,文酌煜还是一个任人欺凌,被所有人瞧不起的穷学生,而应家则是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庞然大物。应天明雇凶伤人的事情闹的那么大,应家也只是开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给文酌煜,像打发乞丐一样就把文酌煜给打发了。事后还能颠倒黑白,让所有人觉得文酌煜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庸俗小人。

应天明想要教训文酌煜,随手就能拿出八千万投资一部电影,就是为了让剧组开除已经签约的文酌煜——彼时的文酌煜连屁都不敢放一句。应天明跟林威安还在外面放话要让文酌煜不能在A市立足。

可是现在呢?当初被人打压的如同一只落水狗一样的文酌煜摇身一变,成了身价数十亿的少年股神。曾经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应家却陷入破产倒闭的危机中,天天被人堵在家门口要债。

更加戏剧性的是文酌煜炒股的本钱还是应家给他的那五百万赔偿金,一夜暴富的方法居然是跟那些做空机构一起做空应家家具的股票?

还真应了林少当时的那句戏言——合着文酌煜还真就可着应家这一只羊薅羊毛,发家致富全靠应家。

“这个文酌煜可真够狠的。哥几个没得罪过他吧?”

“要不怎么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呢!上次应天明和林少为了给文酌煜添堵,专程砸了八千万投资电影,唯一的要求就是剧组不许用文酌煜拍戏。听说文酌煜都签完合同了,硬生生被他们踢出剧组了。应少和林少还满世界放话,要让文酌煜在A市混不下去。当时文酌煜连句话都没说,我还以为他认怂了。谁能想到……这位狠人是想辙让应家和林家混不下去了呢。”

“你可别提那部电影了。我听说应家闹着要撤资呢!剧组拍不下去,已经停工了。”

“也是,就应家现在那副光景,债主天天堵门要债呢!他要是有钱,也是拿来维持公司运转,还拍什么电影呀!”

“应家也是倒霉,天灾人祸都让他们家赶上了。偏偏还遇到林行长挪用公款建老鼠仓的事情被人揭发——如果林不凡还在墨林银行当行长的话,应家的资金也不会断成这样。”

“哎,你们说林少他爸的那封检举信,会不会是文酌煜寄出去的?”

“不能吧?这么机密的事情,我们都没听说过一点风声,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就算是他做的也不奇怪。林威安和应天明欺人太甚,换成我是文酌煜,有机**他一把,我也不会放过呀!”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玩了……这现世报未免来的也太快了点吧?”

“你们说够了没有——”

“哐”的一声,酒瓶重重砸在厚厚的玻璃面上,喝的醉醺醺的林威安不顾身边人的阻拦,从不远处的卡座里踉跄着站起身来:“背后说人家的八卦,很有意思吗?”

凑在一起聊天的富二代们没有想到林威安和应天明也在这边喝酒,还全程听到了他们的话,顿时有些讪讪的。

有人脸上挂不住,忍不住嘟囔道:“冲我们发火有什么用?又不是我们做空应家,把你们两家坑成这样的。你有本事找正主去呀!”

林威安勃然大怒,窜上前去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你说什么?”

“你想干什么?”那人也不是好惹的,一把握住林威安的手腕重重的甩开,神色讥讽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跟谁发你的大少爷脾气?林威安,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不会以为你爸还是墨林银行的行长,我们大家都要敬你三分吧?”

林威安脸色铁青,一旁的应天明拍了拍林威安的肩膀,低声劝道:“算了。别跟他们计较。”

话音未落,只听那伙富二代中间又有人嗤笑一声,扬声说道:“是我们不跟你们计较才对。既然都成了丧家犬,就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你们也不看看你们两家都沦落到什么境地了,惹得起我们吗?”

正说话间,只见一伙清爽干净的年轻人穿过拥挤的舞池走了过来,为首一人面容俊美气质卓然——正是文酌煜。

一群富二代们面面相觑,忍不住赔笑道:“原来是文少,跟同学一起出来玩呀?”

文酌煜皱了皱眉。他记性好,认出眼前这帮人,竟然有一大半都是那天晚上在那个私人会所里见过的。

“难得碰到,要不要一起,人多也热闹。”富二代们拿眼睛扫了一遍文酌煜身后的同学,只见其中几个女生或容貌俏丽或英姿飒爽,男生们也都长得眉清目秀的,不觉眼前一亮,笑着邀请道。

“不必了。”文酌煜淡淡拒绝:“我的同学都是第一次过来玩,人多放不开。”

应天明不敢置信的看着人群中的梁颜:“你不是很清高吗?居然也会跟男人出来这种地方?”

应天明想到什么,随即冷笑道:“看来是我出的钱不够。文酌煜又给了你多少?”

梁颜气的脸都白了:“无赖!”

邵英姿一把把梁颜拉到自己身后,怒怼道:“放什么狗臭屁呢?早就知道你这王八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可你自己吃了屎也别到处乱吠呀?”

应天明认出了邵英姿。一想到当初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多管闲事,他派过去的人也不会当场被抓,应家用不着赔文酌煜五百万,文酌煜也就不会有钱做空应家家具的股票。现在那些人也不会拿文酌煜奚落他。

应天明一时间只觉得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脱口骂道:“闭嘴吧臭三八,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只觉得一股劲风冲着他下三路袭来。应天明险而又险的避开邵英姿的扫堂腿,看着卡座旁边应声断裂的实木小圆几,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周围看热闹的富二代和酒吧客人们也都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邵英姿活动着腿脚连连冷笑:“有种你再不干不净的骂呀?我可不是文酌煜那个软脚虾,敢跟我不干不净玩阴的?老娘给你脸了是吧?”

应天明看着满脸戾气捏得指节咔嚓作响的邵英姿,憋了好几分钟愣是没敢说话。

应天明退缩了,被酒精麻痹了大脑的林威安却是酒劲上冲,直接拦在了文酌煜面前。

“带着这么一帮人出来见世面摆阔气,你最近发财了?”林威安一双眼睛红彤彤的遍布红血丝。此时直勾勾的盯着文酌煜,目光带着非常明显的鄙夷和恶意:“拿着应家的钱做空应家,你很会做事嘛!”

文酌煜皱了皱眉,两名身材高大的保镖立刻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挡在文酌煜的前面。

应天明也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瞧见文酌煜被保镖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不屑的冷哼一声:“果然是有钱了。连阔少的架子都摆起来了。这两个保镖从哪儿雇来的呀?”

文酌煜微微一笑:“平时走路遇见的疯狗多了,多请两个人保护我自己。”

文酌煜说到这里忽然一顿,目光看向应天明和林威安,一语双关:“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你说谁是疯狗?”林威安闻言大怒,伸手就要揪住文酌煜的衣领,被身前的保镖拦住了。

“放开我!”林威安被保镖架着胳膊,不断挣扎道:“都给我放开。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碰我?文酌煜,你不就是被我随意踩在脚底下的一条狗,我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就凭你也敢带着这么多不入流的玩意儿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以为你拿着应家的钱做空应家,赚了几个臭钱就能跟我们平起平坐了?我呸!穷逼就是穷逼,要不是应家,你能有今天?”

文酌煜听着林威安的污言秽语,也不动怒,甚至还饶有兴趣的笑了笑,附和林威安的话:“你说得对。如果不是应家,确实也没有我的今天。”

应天明:“……”

“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应家,又何尝有你的今天呢!”文酌煜挥挥手,示意保镖放开林威安:“我听说令尊因为挪用公款马上就要坐牢了。虽然不知道令尊究竟会坐几年牢,想必林少将来也没什么啃老的机会了。这都是应家的功劳。”

林威安:“……”

应天明吞了吞口水,怒骂道:“文酌煜你少胡说八道,你以为这么说就能挑拨我跟林少的关系?”

文酌煜看向应天明,又道:“听说应家陷入资金危机,马上就要破产倒闭了。我这个人最喜欢助人为乐,最近恰好又赚了一笔钱。如果你们应家真的撑不下去了,我可以考虑一下接手应家家具,免得应家的员工们因为破产倒闭失去工作。”

“你说什么——”应天明怒不可遏,下意识就扬起拳头照着文酌煜的太阳穴砸下去,却被保镖眼明手快的拦住了。

身材魁梧的保镖反手一拧,应天明痛苦的惨嚎一声,捂着脱臼的胳膊踉踉跄跄的退了两大步。

文酌煜啧啧摇头,唏嘘说道:“太暴力了。这样不好。”

保镖低下头,边活动手腕边沉声说道:“知道了。下次我会注意。”

文酌煜的目光再次转向应天明,好心的说道:“用不用帮你叫救护车?我这个人很遵纪守法的,该我负的责任,我是不会逃避的。”

林威安听到“遵纪守法”这四个字,眼皮就是一跳,当下沉声说道:“落井下石很有趣是吧?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扬眉吐气,可以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了?”

文酌煜轻笑:“林少真是误会我了。仗势欺人那都是像你这些没本事的富二代喜欢玩的把戏,请不要以己度人。”

不等林威安开口,文酌煜又说道:“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令尊被应家坑成这样,林少居然还能跟应天明形影不离,同气连枝。你还真是心宽。”

林威安眼睛微眯:“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文酌煜看了应天明一眼,当着酒吧所有人的面,光明正大的挑拨道:“同样都是建老鼠仓,你父亲因为挪用公款被墨林银行总部调回去问责,应家却能安然脱身。我记得林行长事发之前,还惦记着要给应家家具批贷款是吧?还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仁至义尽呀!”

林威安神色一变。文酌煜继续说道:“我听说应家从《谋杀》剧组撤资了?这八千万的资金,对于应家家具的现状来说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无论放到哪儿都是拆东墙补西墙的结果。可要是拿来替林行长填补亏空……”

文酌煜说到这里,刻意的停顿了几秒钟,足够林威安转过弯来,这才悠悠说道:“我是学金融的,对法律这一块不太了解。即便不了解,我也能够猜到,被指控挪用公款的人,如果在判决下来之前能够把这部分亏空补上,情况会很不一样。”

文酌煜这句话一说完,所有人都能看到林威安的神色发生了非常明显的变化。应天明的神色也是一变,脱口骂道:“文酌煜,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呀!就是今天早上接到《谋杀》导演的电话,支支吾吾的询问我有没有投资拍摄电影的意向。我还当是怎么了,原来是你们应家撤资了。”文酌煜微笑道:“怪不得剧组又想起我来,原来是想让我接盘。你说这事儿闹得,多巧。”

应天明的脸色已经彻底不能看了。

文酌煜悠然说道:“说起来,我真的挺喜欢这部电影的。虽然没能出演我心仪的角色有点遗憾,不过有机会能投资这部电影,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还要感谢你们应家的谦让退出。”

文酌煜说到这里,还不忘强调一遍:“林少说的没错,没有你们应家,确实没有我的今天。”

周围一片寂静,连喧闹的DJ舞曲都无法驱散这一片的尴尬气氛。看热闹的富二代和酒吧客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折服在文酌煜的毒舌之下。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时候不早了。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就不多聊了。”文酌煜彬彬有礼又极度虚伪的冲着大家一颔首,带着自己的同学上了二楼包厢。

直到文酌煜一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一楼舞池这边才重新恢复喧闹。

应天明和林威安自觉没了面子,不等其他人开口嘲笑,也灰头土脸的离开了。直到酒吧外面被人叫住——

“你是谁?”应天明皱着眉,有些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位有点脸熟的男人。

那人闻言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家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应家家具的股价之所以会暴跌,自然是因为有人故意做空。不过真正想要做空应家家具的却不是那些国外的做空机构,就是文酌煜本人。”

“整件事其实都是文酌煜跟顾熙槐里应外合。文酌煜想办法找到应家家具的纰漏,搜集资料和证据发给调研机构,让他们发布调研报告制造利空消息。等到应家家具的股价暴跌之后,顾熙槐就吩咐顾氏集团旗下的公司不许拆借资金给应家家具。”

“顾氏集团的影响力你们应该清楚,如今又是顾熙槐本人发话,别说是顾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就是跟顾氏集团有合作的其他公司,都不会拆借资金给应家家具。”

“他们就是想要应家死。”

应天明听着男人的话,眉头紧皱:“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你有什么证据?”

顾熙槐是谁?那可是顾氏集团的大公子,即便应家处于鼎盛时期应天明都不敢招惹的存在。如今应家败落了,这个人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面前,还说这一切都是顾熙槐和文酌煜策划的。

别说应天明信不信文酌煜一个穷学生有这份能耐,就说那人口口声声的把顾熙槐扯进来,一看就是不安好心:“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顾熙槐又凭什么跟文酌煜一起算计应家?”

一只大象犯得着抬脚去踩一只蚂蚁吗?

林威安微眯着眼睛打量那人半天,忽然说道:“我认得你,你是顾氏集团执行总裁顾熙桓的助理?”

“现在已经不是了。”那人淡淡说道:“你们别担心,我告诉你们这些事情并没有恶意。反正以你们两家现在的状况,就算真想报仇,也没办法对顾熙槐和文酌煜做什么。”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你们两家被耍的团团转罢了。”

“就算注定要死,也该做个明白鬼不是?”

“如果不是顾熙槐和文酌煜,你们两家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