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鹭仍站在原地, 没有上前,却也没有打扰了两人的亲密的自觉,丝毫不准备退出去回避的样子。

他眉头紧蹙, 甚至唇角半永久的淡然笑意都消失了, 表情复杂, 像是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眼前在发生什么似的,脸色冷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凝出一层厚厚的冰霜。

褚如栩没遵循言玚的要求去赶走他, 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他和言玚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有过多的动作。

他对自己倒是很有信心,也无所谓被不被柏鹭打量, 但他总该为言玚多考虑一点。

褚如栩平静地与柏鹭对视着, 眼角微微弯出的弧度嘲讽,挑衅的意味明显。

他左手还轻轻捏着言玚的后脖颈, 像是在安抚对方紧张的情绪,片刻后, 又示威似的吻了吻言玚柔软的发顶。

言玚那阵羞恼劲已经过去,现在只剩下了还未完全褪去的情/潮、对当下境遇的困惑与震惊、对脑袋发热配合对方表演的悔恨、以及想把褚如栩按在地上锤一顿的最终诉求。

就蛮无语的。

言玚只觉得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尴尬,都是与褚如栩开始厮混后发生的。

或许带坏纯情的小朋友确实会遭报应。

言玚心里想。

那他现在面临的恐怕是要下地狱的程度。

他罪不至此吧……

明明是褚如栩先挑得头, 他顶多算个从犯。

意志不坚定, 随随便便就坦然接受了引诱的那种。

虽然也不是什么有道德楷模,但起码不至于遭到,在前男友面前、躺在他的古董钢琴上、和十九岁的年轻情人表演活春/宫的惩罚。

哦对, 不是情人了。

他刚刚被褚如栩磨着, 答应了要和对方试试。

言玚不想时间停滞, 也不想时间倒流。

他只想把衣服穿上, 然后把这屋里的另外两个人打包踢出去。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空调的冷气吹得言玚打了个寒颤。

褚如栩轻轻抖了抖盖着钢琴的绒布,将他几乎裹了起来,只露出了锁骨以上的部分。

光是那一小片皮肤上的多处吻痕,就已经足够暧昧了。

有的痕迹已经很淡了,颜色也褪成了淡淡的黄青色,有的仍是晦涩的紫红。

也不知道褚如栩是不是故意的,特意把他才咬出的牙齿印也留了出来,从柏鹭的角度,大概是可以欣赏得很清晰。

柏鹭的脸色更差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试图控制住情绪。

片刻后,柏鹭终于先行打破三人之间漫长的沉寂。

“言玚,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一下么?”柏鹭声音低沉,字里行间满是被强行克制的恼怒,显然他心情已经糟到,连那副虚伪的温和模样都演不出来了。

还没等言玚抬头看向对方,褚如栩却先开了口:“哦-我知道了,你就是玚玚哥哥的前男友吧?”

言玚立刻收声,全权将敷衍柏鹭的任务交给了对方,果断地开始装死。

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褚如栩语气矫揉造作,声线还非要捏成一副假得不行的乖顺:“实在抱歉,刚刚没看清,不小心叫了你叔叔。”

茶里茶气,哪学来的坏毛病……

言玚腹诽着,在两人都看不见的角度翻了个白眼。

“我在跟言玚说话,与你无关。”柏鹭这句显然就有些咬牙切齿了,音调都被激得拔高了半个度。

褚如栩却完全不吃他这套:“呀!”

他假模假样地惊呼一声,下一秒,就当着柏鹭的面,把言玚抱得更紧了些,两人被遮光布掩盖住的位置本就没分开,此时褚如栩突然动作,言玚猝不及防地轻喊出了声。

褚如栩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弯着嘴角,讨好似的,啄了啄言玚再次泛起薄红的眼尾。

沉着嗓音,却软着语气,温顺地撒着娇:“哥哥,你前男友好凶啊。”

“我可舍不得跟你这样发火……”

“哥哥你说句话呀。”褚如栩笑着用额头蹭了蹭言玚的下颌。

言玚压抑着想打他一顿的心情,冷淡地说道:“不了吧,我怕没憋住吐你身上。”

褚如栩:……

好嘛,当缩头乌龟都要继续耍个性。

“言玚!”柏鹭实在忍受不了褚如栩的行为,直接厉声呵道。

“我需要和你解释什么?”懒得再磨蹭下去的言玚,被对方这声居高临下般的呵斥扰得烦躁。

他半伏在褚如栩的肩头,眉头微皱,神情有些不耐烦:“我们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分手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言玚竟不禁嗤笑出了声。

他轻轻挑了挑眉,将手臂顺着褚如栩的腰线缓缓滑了上去,虚浮地环上了对方的脖颈,自然地在褚如栩颤抖着的喉结上,落下一个宣誓主权般的吻。

然后才又将视线转移回柏鹭的身上,轻飘飘地打量了两圈,漂亮的眼睛笑盈盈地弯着,琥珀似的瞳仁里闪动着明艳的色彩:“你想听什么解释?”

“我为什么带别人回家?我为什么和别人上床?”

“还是你想听些更细节的?”言玚慵懒地叹了口气,散漫的神色里满是染上了情/欲的餍足,他残忍地笑了笑,态度轻佻,语句里满是对柏鹭的嘲弄,“柏鹭,我们分手了。”

“除了公司合伙人,我们没有别的关系了。”

柏鹭的表情很惊讶似的。

像是从未设想过,在一起后便一直对他温和、几乎从来都没什么脾气的言玚,竟还会对他露出这副强势、尖锐的模样。

一瞬间,柏鹭似乎有些恍惚。

他仿佛回到了七年前,言玚还没记住他是谁的时候——

面容仍透着青涩稚气的少年,冷漠地扯过他手里的练习题,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捏着根最普通的碳素笔,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将一道他半天没能想出思路的高数题写满了草稿纸。

在证明完成的那刻,刚成年的言玚原本的面无表情,立刻就变得明亮了起来。

他笑着将笔夹在本子上,轻轻抛到了柏鹭的面前,声音清冽里透着张扬:“学长。”

“您这助教当的,是不是有点不够称职呀?”

言玚当时戏谑着朝他挑眉的模样,与此时的重叠。

柏鹭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言玚这么灵动的表情了。

他引以为傲的语言能力仿佛短暂失去了作用,柏鹭有些恍惚似的,嘴唇张了又合,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想说他们没分手,他当时只是说可以给言玚一段时间冷静、休息。

在他将所有事情处理好,所有障碍扫清后,言玚依然会在原地等着他。

言玚不该舍得离开自己的。

起码柏鹭以为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小玚……”柏鹭低哑着嗓子,轻轻叫着言玚的名字,声音似乎有些微不可见的颤抖,好像真的有在难过似的。

言玚听着竟也有一瞬的恍惚。

倒不是什么心软的戏码,纯粹是为对方演技上的进步而动容。

多有信念感的人啊。

争遗产夺权的过程里,还能忙里偷闲磨炼这个。

活该人家的人生顺风顺水、越攀越高。

褚如栩搂抱着他的力度突然收紧了几分,像是怕他会动摇似的。

言玚安抚似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脑勺,又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将柏鹭接下来的话重新堵了回去:“柏鹭,你还有别的事么?”

“没了就走吧。”他朝对方轻轻摆了摆手指,驱逐似的说,“我们下周约个时间直接公证处见吧。”

“免得你下次还是学不会,什么是前任之间该有的分寸感。”

虽然言玚把对线柏鹭的任务中途接揽了过去,可褚如栩却依然是个合格的捧哏,且看起来似乎半点面子都没打算给柏鹭留。

他安静地听完了全程,并适时地给予几声活跃氛围的轻笑,还要不断地蹭蹭言玚的脖子,捏捏言玚的腰。

即使已经是个有名分的现任男朋友了,作风上却依然活像个有「渣男」撑腰,在年老色衰的大房面前,耀武扬威、卯着劲炫耀的美艳情人。

言玚一边要抵抗住身体上诡异状态带来的酥痒胀痛,一边还要摆出一副强势的态度恶心柏鹭,实在是对褚如栩这种不帮忙还要添乱的「凑热闹」,感到语塞。

好在,柏鹭是个沉得住气的。

虽说对方脸色已经难看到,快和他身下的这架钢琴差不多黑了,但在再次沉默了半分钟后,重新找回了些许理智的柏鹭,果断选择了暂时眼不见为净。

“我在客厅等你。”柏鹭努力压抑着愠恼,沉甸甸地将这句话抛下后,便僵硬地转身,维持着那点廉价的体面,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终于不用再勉强支撑着的言玚彻底瘫软了下来,额角的薄汗昭示着他此刻的微妙。

言玚不禁再次庆幸这间房间的灯光足够暗,让柏鹭不至于彻底发现他和褚如栩的荒唐。

褚如栩却很满意的样子,轻吻着言玚的唇角,意味深长地说道:“哥哥辛苦了,你真的好厉害。”

言玚却连抬眼骂他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轻飘飘地敲了他脑袋一下,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低声呢喃道:“滚出去。”

这威胁实在太不够格,褚如栩只觉得言玚这副模样迷人极了。

他微不可闻地笑了一声,揉了揉言玚的耳垂,语气暧昧道:“是滚出你家,还是……”

……

然而,肆无忌惮说荤话的后果,就是被言玚剥夺了旁听的资格。

言玚勒令褚如栩只准在外面等着,不许跟着他进客厅。

言玚随意地披了件浴袍,懒洋洋地踱到了柏鹭的面前,甚至还很懂待客之道的,给对方顺手带了瓶气泡水。

然而柏鹭却没有想要感谢的样子,表情依然难看,目光死死的粘黏在言玚的身上,紧密跟随着他,直到他在柏鹭的对面落座。

言玚不急着开口,只是漫不经心地朝柏鹭笑。

今天是个满月,银白色的月光皎洁的从各个方位泼洒进客厅里,像盏舞台上炽热的追灯,寸步不移地跟随着主人公,迫不及待地将戏剧性的故事铺展开。

不知沉默了多久。

久到言玚无趣地打了个慢悠悠的哈欠。

他白天陪布朗尼玩了一上午,傍晚又去姚弛那参加生日会,深夜回家又和褚如栩胡闹了几个小时,的确是有些疲惫了。

“小玚。”

在言玚以为柏鹭也许今晚都不会再开口时,他才轻声叫了言玚一声。

言玚平淡地抬起头与他对视着。

柏鹭的眉头依然是皱着的,字里行间仍透着愤懑。

“你玩够了么?”他努力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问道。

言玚有些不解其意。

可柏鹭却犹豫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阴沉着脸色说道:“玩够了就和他断了吧,我可以不介意这些。”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来晚了!实在不好意思,码一半被叫去敬酒了!

祝宝贝们中秋快乐呀,身体健□□活顺意,学业事业蒸蒸日上,下半年都发大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