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玚笑着白了他一眼, 漫不经心地解释道:“二儿子,不是褚千泽。”

“呀,我差点忘了。”姚弛拍了拍大腿, 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似的, 他皱了皱眉, 努力回忆着,“那孩子叫什么来着?”

“如栩。”言玚言简意赅地答道。

“想起来了, 是沿用了褚净原来那位夫人的「栩」字。”姚弛连忙应和道,“不过褚净好像也不太看重这个二儿子啊”

“之前千泽去世后,倒也确实说是要继续培养这孩子,但之后褚净几乎都没怎么带他出来露过脸。”

“对了, 他十四岁生日宴我们还去过呢。”

言玚听了不免有些诧异, 他对这件事完全没印象了。

褚如栩十四岁,那也就是五年前。

他和柏鹭的公司那时候刚走上正轨, 商务上的应酬频繁,基本上每天都有各种晚宴、聚会要出席。

言玚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 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所以对此基本没什么记忆,就算有, 大概也不会有多愉快。

言玚不禁弯了弯眼角。

十四岁的褚如栩是什么样的呢?

肯定还没有现在这么壮、这么高, 多半是一副清瘦的少年模样,穿着量身定做的漂亮西装,自信张扬的站在父亲身边, 从容地用刚过变声期没多久的稚嫩嗓音, 一板一眼又不乏幽默地向在场的宾客致谢。

像个矜贵的小王子。

言玚甚至莫名感到了一丝遗憾。

原来他那么早就已经见过褚如栩了, 没能记住对方青涩的模样真是可惜。

可他无论怎么回忆, 都想不起那天的任何细节。

言玚只记得宴会厅很吵, 他多喝了几杯香槟,好像很早就提前离场了。

也许是正好错过了吧。

“你在和那个孩子约会么?”姚弛的询问打断了言玚的思绪。

言玚顿了顿,像是试图给他们的关系找一个贴切又体面的定义,可到底是没想到什么好听的词汇。

沉默了几秒后,他只好犹豫着点了点头。

可姚弛的表情却似乎有些复杂:“那孩子的风评,嗯……有些奇怪。”

“稍微听说过一点。”言玚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在意这些。”

姚弛点点头,认识这么多年,他也算了解对方的性格。

言玚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从来不会被外界虚浮的评价所影响,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做项目,都是如此。

不过……姚弛还是觉得有些事情,应该给对方稍微提个醒,至于要不要采纳这些传言,就是言玚的决定了。

“不是那些性格上的小毛病。”姚弛欲言又止地说道,他扯了扯言玚的衣袖,将对方带得离自己近了些,还刻意压低了音调,“这事本身知道的人就少,再加上褚净有段时间封锁过消息,现在基本没人说了。”

“你知道褚千泽怎么死的么?”

“不是车祸?”言玚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问道。

姚弛却摇了摇头,神情严肃:“具体情况比较复杂,我当时还没完全从我妈那里接手公司业务,就只是听他喝多了聊过几句。”

“但好像和这个褚如栩有点关系,他——”

“言总,这么巧。”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招呼,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言玚连忙抬头循声望去,发现是张有些熟悉的面孔,但光凭他叫不上对方名字这一点上就能知道,自己哪怕是跟这人认识,关系也不会太近。

“柏鹭二姐的亲戚,派来送礼物的,姓姜。”姚弛立马中断了刚刚的话题,默契地与言玚并肩起身,并低声提醒道。

柏鹭那边的熟人,难怪他没记住。

言玚边想,边笑着同对方握握手:“姜总晚上好,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了,自从言总年初出国就没再见过了。”被称作姜总的男人谄媚地笑了笑,话锋一转,竟是突兀地开始道上喜了,“听柏总说,您二位年底就要办婚礼了,恭喜恭喜,爱情长跑修成正果,真让人羡慕,具体日子已经定了么?”

言玚不动声色地蹙了蹙眉。

婚礼?谁和谁的?

分手都一个多月了,年底办哪门子的婚礼……

可那位姓姜的却好像看不懂气氛的微妙变化一般,依然在自顾自地说着,跳梁小丑似的展示他和柏家的关系之紧密:“咦,对了,上周柏老爷子的追思会,您怎么没出席?是习俗上有什么讲究么?”

“对不住啊言总,没有故意冒犯的意思,实在是因为同性伴侣在白事这方面有没有什么忌讳,我的确不太了解。”

眼见着言玚的脸色越来越差,姚弛连忙主动开口制止道:“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我不清楚你从哪听说年底会有婚礼的,但还请不要再继续造谣传谣了。”

姜总怔了怔,显然没预料会得到这么个结果,他连忙焦急地解释:“我没造谣啊,是柏鹭前天家宴上亲口说的。”

“柏鹭说的?”言玚的眉头蹙得更深了。

“对啊,因为这个他们吵了很久,柏鸥觉得起码要守孝到柏老爷子烧完周年,柏鹭坚决反对,说婚期早就已经订好了,他没有为这些糟粕习俗让步的必要。”

“还说,是不想让您再等了……”

不想让我再等了?

言玚险些没绷住,直接笑出声来。

这算是什么蹩脚的理由。

别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哪怕是还没分手,言玚都不会相信这种话是从柏鹭嘴里说出来的。

多半是柏鹭有什么别的计划,又故意把他搬出来当挡箭牌了。

对方尤其擅长这种事情,将一切风险和责任转移到别人身上去,而他既能得到想要的,又能丰富自己完美的人设、得到个好名声。

这回柏鹭想展示个什么形象?深情?

言玚思考了一下,只觉得对方最近脑子真是不太正常。

但再不正常,他现在也都不是很想让柏鹭如愿了。

短暂地消化了一下「自己婚礼」的消息后,言玚面不改色,微笑着注视着对方,轻声地说道:“关于年底的婚礼,很抱歉,我暂时还没有接到通知。”

他语气温和,字里行间却蕴满了阴阳怪气,休息区之间的间隔并不算太远,而周围已经有不少注意到这边响动的人逐渐聚集过来了。

言玚用余光浅浅扫了半圈,基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甚至不乏柏鹭的熟人。

他提高了音量:“可能是柏总最近家里太忙,把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的这件事,不小心给忘记了。”

“这也正常,毕竟在我们这段感情里,他经常会忘记很多东西,我很习惯了。”言玚垂了垂眼眸,刻意装出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柏老爷子的事,我很遗憾,但我确实是今天第一次听说。”

“别看我们在一起六年了,但其实我从没有见过柏鹭任何一位家人。”言玚勉强地扯扯唇角,又拍了拍姚弛的肩膀,仿佛真的很惋惜似的说道,“可能是我对他关心不够了。”

姚弛也很上道,默契地跟言玚打着配合:“你也别太自责,说不定不是给你准备的婚礼,毕竟你们都分开有一阵子了。”

“我上个月月初在市里那个会所见到柏总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个别的小男孩呢。”

“啊……”言玚故作惊讶地惊呼了一声,皱着眉沉默了几秒,才用周围人都能听到的音量,隐忍着情绪似的说道,“可是上个月月初我还没回国。”

“我们临近月底才分手的。”

姚弛的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像听了全程的样子,在言玚话音落下的瞬间,夹杂在周遭装作不在意的窸窣议论里,轻飘飘补充上的感叹却非常恰如其分:

“哎呀,不会是出轨吧?柏总看着可不像那种人呀。”

……

小小的闹剧过后,为了更符合受害者的形象,言玚简单和姚夫人聊了几句,又和姚弛约定好,过两天带着几个朋友去对方家品酒后,就摆出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提前离场了。

好在他没喝酒,还可以自己把车开回去,不必把太多时间浪费在等代驾上。

姚家老宅在城郊的山上,离言玚家差不多要近一小时的车程,所以等言玚到家停好车,差不多也快十点多了。

他之前一直在叶玦那住着了,今天是因为要去赴宴,再加上裴衍秋的脸色憋得都有点发青了,言玚才终于回了自己家。

不过布朗尼没跟回来。

习惯褚如栩的陪伴后,再退到原本的状态,言玚切实感受到了一个人住的寂寞。

于是他想的本就是,今天短暂回来凑合一下,明天就继续借接布朗尼的理由,厚着脸皮回好友那里。

裴衍秋有没有意见他不在乎,反正叶玦肯定是不会有意见的。

用指纹打开屋门,言玚才在玄关换好鞋,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还被扔在车后座上,他犹豫了一下,便要直接出门取。

可下一秒,他的身后却伸过来了一只手,在言玚触碰到把手之前,用稍重的力道将门狠狠关上了。

“回来得好晚,我等了你好久。”

颈侧传来对方喑哑的声音,显然是在努力压抑着不安的情绪。

室内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客厅落地窗外朦胧的月亮。

身后那人环上了他的腰,动作透着迟疑,像是怕惊扰他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似的。

熟悉的气息将言玚再次包裹,他甚至能听到对方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褚如栩,这是我家。”认出对方身份后,恢复平静的言玚略显冷淡地说道。

而褚如栩显然也被他这句疏离的话语刺激到了,他逐渐收紧了自己的怀抱,仿佛这样就能和言玚更亲昵了一般。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言玚的肩窝处,撒娇似的蹭了蹭:“别凶我啊。”

发丝与肌肤相触碰,带来了几分带着刺痛的痒。

“我没有请你进来。”言玚的语气依然淡漠,可喉结却在微微颤抖。

肌肉记忆这种东西实在太可怕。

比如现在,言玚明明应该再强硬一点,将褚如栩推开,可潜意识却不想他这样做。

言玚只想回抱住对方,肆意地吻上去,像他们之前无数次的那样。

心里那点别扭限制了言玚的行动,可他却依然端不出足够令褚如栩退让的拒绝。

在黑暗中安安静静地任由对方搂抱着自己,已经是言玚能做出最激烈的反抗了。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率先沉不住气的到底还是褚如栩。

“哥哥,你是不是腻了?”褚如栩声音微颤着,把他不想承认的答案询问了出来,“你讨厌我哪里?我全都改,好不好?”

他委屈地将一个又一个细碎的吻落到言玚耳侧,努力讨好的方式像极了一只可怜的、知道自己即将被抛弃的小动物:“言玚。”

“别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3-

下章要到文案了,感觉内容有点多,今晚是写不完了,还是明天继续双更吧orz;

当然,大概不会再敢写得很细节了,之前答应大家的parking lot具体指路作者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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