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严刑逼供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想,但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压不下去了。先前在阴间经历的种种全都过电影似的在我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鬼王满含杀意的目光上。

我越来越心惊,元洪一而再地为了我忤逆他,鬼王的确有想要铲除我的理由。

所谓的疗伤,会不会其实是软禁,否则元洪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炙烤的灼痛减轻了几分。负责审问的人再次开口:“不想脸被烤烂就乖乖回答问题,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自己身份的?”

又来了。

我哑着嗓子反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记忆?”

“啪!”

对方忽然一鞭子抽在我的大腿上,我猝不及防地失声惨叫,疼得简直怀疑腿上的皮肉是不是全都绽开了。

我以为他们有所顾忌不敢真的伤到我,但是很显然我猜错了。

“回答问题!”对方厉声呵斥。

我急急地思索着对策。

“啪!”

又一鞭子,这回是抽在地上的,为了警告我。

来不及多想了,我把心一横,果断道:“是鬼王告诉我的!他说我的魂魄有问题,所以我才会去调查过去!”

鬼王,既然你坑我,那就别怪我祸水东引了!

审问者沉默了片刻,直觉告诉我,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他正在跟那个人无声地交流。

很快,审问者再次开口:“你怎么知道对方是鬼王,他长什么样?”

“他自己说的!长相嘛……他嘴角旁边有一颗很小的痣!”

后面还有一连串的问题,包括各种细枝末节的东西,而且同一个问题会反反复复出现好多遍,我本来就是随口胡诌,哪来得及编那些细节,很快就招架不住露了馅。

后果,自然是一顿鞭子。

就在我疼得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忽然有人冲进来大叫:“老大,暗组的人闯进来了!”

“撤!”房间里一直没出声的那个人果断下令。

强光消失,我身上的束缚也被解开,然而我的两条腿上已经伤痕累累,根本没办法走路。

我只能任由他们背着我往外跑,不是我不想趁机会脱身,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的眼睛到现在还没有从先前的刺激中恢复过来,什么都看不见,根本就是睁眼瞎的状态……甚至,我都不确定自己的视力还能不能恢复。

我根本不敢想,如果我真的变成了瞎子,以后的人生该怎么办……

打斗声一直没有间断,却也始终隔着一段距离。我盼着那些人能打过来救走我——无论他们是干什么的,至少比这帮下狠手折磨我的人要好!二选一的话,我情愿跟他们走!

然而事与愿违,我被塞进了直升机,迅速飞离地面。

他们给我注射了某种药物,这回我昏迷得非常彻底。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我梦见自己被绑着,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对我说:“小绵你要坚强,这只是你人生中的第一道考验,未来的磨难还会有很多,你得勇敢面对。妈妈希望你能成为一个英雄,所以你要勇敢起来,不哭,好吗?”

妈妈?

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汇,只觉得无比陌生。

巨大的针管插进手臂,我疼得大哭,边哭边叫:“妈妈是坏人!坏妈妈,我不喜欢你了!”

漂亮女人也掉了眼泪,可是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把满满一针管药剂全都注射到了我的身体里。

难言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我有种被丢在火堆里炙烤的感觉。我哭喊着,挣扎着,终于在某一时刻清醒了过来。

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眉眼跟我很像的中年男人。他看着我,心疼地说:“小绵,赶快说实话吧,否则你会吃更多的苦头。”

我想起方才的梦境,想起那个漂亮女人唤我名字时的温柔,莫名地觉得他如此叫我简直是糟蹋了这个名字。

“别这么叫我。”我冷淡地说。

“好吧,那你希望我怎么叫你呢?闵医生还是闵小姐?”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问得有点儿傻,这个男人明显跟抓我的那些人是一伙的,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的身份?

男人注视着我的眼睛,慈爱地说:“我一直都在悄悄关注着你,这些年你的经历我全都知道……小绵,其实我很关心你。”

我在心里冷笑,就算他说的是真的,那也绝对是监视而已。

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该把我当成小白鼠一样利用。

心中的厌烦感让我连伪装都做不到,我毫不客气地说:“别再这么假惺惺的了,你这副样子真让我恶心。”

男人瞬间沉下脸,再不复方才的慈父模样。

“小绵,你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他冷冷地说:“我也不想跟你演戏,但是老爷的命令我必须得遵从,所以我还是得劝你一句,赶紧说实话吧,否则他们就要对你用搜魂术了!”

老爷。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这个称呼了。

各种零散的线索在我脑海中串联起来,我淡漠地问:“你说的那个老爷,是元纶集团的董事长吧?”

中年男人挑起嘴角:“对。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他真正想找的人是元洪,所以你只要老实交代出元洪的下落,他不会为难你的。”

原来先前的那些审问都只是试探,是为了实验我是否诚实,也测试我的心理防线是否稳固。恐怕接下来的审问,才是他们真正想从我嘴里得到的信息。

我暗暗提醒自己要小心,绝不能轻易相信他们的话。

他们连底牌都露给我看了,很明显是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这儿。我要是真的说出了他们想听到的话,只怕会死得更快。

更何况,我是真的不知道元洪现在在哪儿,就算想招供都没什么可招的。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露出苦笑,暗想着鬼王这招可真是狠辣,以疗伤为名带走元洪,既做了人情又成功隔离了我们,而且还让我放松戒备让元家的人有机可乘……

好一招借刀杀人呐。

所谓的父亲见我不肯配合,悻悻地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密室里。我被绑着无事可做,只能看着墙壁发呆,困了就迷迷糊糊地睡上一觉,醒了再继续发呆。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反正我越来越饿,但是没人给我送饭。

身上的伤口渐渐开始发炎、化脓,我开始发烧,意识越来越不清楚。

我又梦见了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直觉告诉我,那些都是我小时候的真实经历。

我的记忆正在复苏。

在某一个稍稍清醒的瞬间,我隐约意识到也许元家人是故意把我丢在这儿不管的。这个房间里布满了监视器,也许他们一直都在监视着我的状态,想知道我的身上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到底会发生什么,我也很想知道。

我干脆放任自己一直沉睡,一场接着一场地做梦,渐渐地,我开始想起了一些事情,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了。

这里是元纶集团的秘密基地,我从小生于这里长于这里,在我十八岁以前从未离开过。

我的父亲——我真不愿意用这两个字称呼他,他是某个实验项目的负责人,这里的人一般都尊称他为“闵博士”。

我的母亲似乎也有着很高的地位,但我想不起来她的具体身份了,只记得她跟我父亲一直不和,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

闵虹这个名字,是母亲给我取的,在那些零散的记忆里,似乎也只有她会用这个名字称呼我。

其他人都叫我“受体七十七号”。

我在这个基地里生活了十八年,那个代号就跟了我十八年,我一直都非常讨厌那个代号,那让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个人。

十八岁那年的记忆非常模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直觉告诉我那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可我只要认真去想就会觉得头痛无比。

相对清晰的记忆,是他们把我送到江城的那天。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有人不断地送念着古怪的咒语,另一人喃喃地念着:“你叫闵虹,你是孤儿,你来自于鹏城……”

“你来自于鹏城,在那里念书,在那里实习……但是你讨厌那里,这辈子你都不想再回去。”

“你会努力做一个好大夫,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医学当中,你要努力提升医术,要成为最优秀最拔尖的医生……”

……

一字一句,近乎催眠般洗去了我原本的记忆。

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长得如此年轻,因为我本来就年轻!我不是三十二岁的闵虹医生,我是只有二十三岁的试验品闵虹!我从来没有念过什么医学院,也没有在别的医院实习过,进入顺江医院的那天,是我真正进入社会工作的第一天!

我的所有记忆,全是假的。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脑中的医学知识会那么清晰扎实,手术技巧会那么熟练,完全不像是被强行灌输的,反倒像是经过了数十年的辛苦磨练……我努力地想要搞清楚这个问题,忍着剧烈的头痛不断回想,渐渐地,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下坠,沉入无限幽深的地底……

在无边无涯的黑暗里,我看见了一个无声落泪的年轻女人。

我从未见过她,但是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觉得非常熟悉,仿佛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可我们明明长得很不一样。

她似乎发现了我,惊讶地问:“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快回去,千万别让召庭发现你,否则他会杀了你的!”

召庭是谁?

我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纠结这种问题的时候,我抓着那个女人的手问她:“你知道我的过去对吗?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记忆为什么会那么奇怪,我为什么会无师自通那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