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全力救人

“准备CT!”我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了,到底是谁这么残忍!!

很快,扫描结果出来,那玩意真的是一根钢钉。

它比我想象中长得多,几乎把老人的头颅彻底贯穿。我甚至都有点无法理解,这个老人为什么还能活到现在。

但既然他还活着,既然他被送到我手上了,我就要尽全力救他!

不管他究竟是不是元洪的亲人,单凭医者的良心,我都不能见死不救!

我亲自给他开颅,花了整整五个小时,才把那根该死的钢钉一点点取了出来。

然而当我把那根钢钉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忽然有种如遭雷劈的感觉。

这不是普通的钉子,它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我看不懂这些符号代表什么含义,但我觉得它们非常眼熟。

我见过类似的符号。

……在梦里。

在那个看见“自己”用刀刺肚子的梦里!

“闵大夫,可以准备缝合了吗?闵大夫?”李歆瑶在叫我。

我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只好冲着旁边的助手说:“小周,你来缝合吧。”

“好。”小周跟我交换了位置,我盯了一会儿,确认没什么问题,才走到一旁去清洗那根钢钉。

李歆瑶走过来说:“交给我吧,这是我的活儿。”

我摇摇头,说:“没事,手术差不多做完了,我自己洗洗就行。”

“这个东西恐怕得当做证物交给警方。”李歆瑶提醒道。

“嗯,我知道。”

这个老人明显是受过虐待的,按照规定我们必须得通知警方。当时那么多同事都在场,我就算有心想瞒也瞒不住,所以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如果能找出折磨这个老人家的人渣,倒也不错。

我仔细地清洗着,努力把那些复杂的纹路全都记在心里,打算等元洪回来的时候画出来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洗着洗着,我开始感觉肚子里发凉。宝宝惊恐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妈妈,你不要拿那个东西,我……我怕!”

我手一滑,钢钉掉进水槽里,发出不小的撞击声。

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我掩饰地笑了笑,说:“不小心手滑了……没事儿没事儿,你们该干嘛干嘛。”

大家又继续去忙各自的事情了,我悄悄松了口气,但是并没有伸手去捡那根钉子,而是在心里问:“宝宝,你认识那上面的符号吗?”

宝宝的声音里透着哭腔:“妈妈,我会听话,我会乖的……你别不要我!你别杀我!”

“你、你说什么……”我僵硬地从嗓子眼里挤出音节,完全忘了应该用意念跟他沟通。

“那是灭魂咒!呜呜呜,妈妈,我不想魂飞魄散,呜呜呜……”宝宝在我肚子里哭了起来。

灭魂咒。

听名字也知道威力如何了。

我忽然想起,元洪曾经提过的,当年我杀死他和孩子时所有的凶器,就是灭魂刀。

以前我不知道灭魂刀是什么玩意,现在想来应该是刻着这种符咒的刀子吧。

梦里见到的那个女孩,用的就是那种刀。

难道当年那些事情,真是我干的?

为什么?

孩子哭得越来越凶,我完全忘了自己身处何方,急急地捂着肚子说:“宝宝,你别哭,告诉妈妈,当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真是傻,怎么就忘了问他呢?

有人诧异地问:“闵大夫,你说什么呢?怎么了?”

我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弄明白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但宝宝只是一个劲地哭,什么话都没说。我只觉得寒气源源不断地从小腹内涌出来,快要把我整个人都冻僵了。

眼前越来越黑,我意识到不妙,想要挣扎却已经太迟了……

意识涣散前的最后一瞬,我似乎听见了一声冷笑。

……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我吃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发现床边围满了人。

快门声不绝于耳,闪光灯晃得我眼睛生疼。

什么情况?

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而这时已经有人把话筒怼到我脸上了……

“闵医生,我们了解到你在晕倒前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十多个小时,请问你就不担心腹中胎儿的状况吗?”

“闵医生,请问这是你自己主动加班,还是院方强制要求的呢?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累倒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我烦躁得很想抽人。什么怎么想的,我压根就什么都没想,出事的时候哪有时间让我考虑那么多?出了事就冲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救活了再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当记者的真是烦人。

我强撑着坐起来,哑着嗓子说:“我只想救人,别的问题都没考虑过。这次晕倒是个意外,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报道的,请你们不要再浪费时间采访我了。”

从我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闪光灯就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我感觉自己都快被晃瞎了,心里烦躁得要命,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当医生的都知道,跟记者打交道的时候必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因为他们手里的笔杆子比刀子还锋利,杀人不见血。他们可以一篇新闻稿就把某个人捧到天上去,也可以几句话就毁掉一个人,是非黑白全看他们如何下笔,这样的狠角色谁敢得罪?

幸好院长很快赶来,陪着笑脸把记者大爷们全都请了出去,我才总算是有了喘息的机会。

记忆一点点恢复,我想起晕倒之前发生的事情,赶忙用意念跟宝宝沟通。

“宝宝,以前的事情妈妈想不起来,但是妈妈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你别害怕,好吗?”

宝宝疑惑地问:“麻麻你怎么呢,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宝宝反问。

我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小心翼翼地说:“灭魂咒……你还记得吗?”

宝宝沉默了一小会儿,问:“那是什么东西呀?我没听过。”

他还是个孩子,应该不至于撒谎,可能是有什么人封印住了他的记忆。

我隐约想起自己晕倒前似乎听到过一声冷笑,也许就是那个人做了手脚。

可惜当时的记忆太模糊,我分辨不出那个声音是否来自于我认识的人。

我又尝试着询问宝宝关于五年前的事情,结果跟我预想的一样,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懊恼地叹气,为什么我就没有早点想起来问他呢?早点问的话,说不定我就能弄明白当年的自己为什么会对他动手。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不,我绝对确认自己没有记错!钉子是我亲手取出来的,每一个步骤我都记得非常清晰,这事怎么可能没有发生过!

我冲出病房,挨个去找参与过手术的人,问他们是否记得手术中取出的那根钢钉。结果他们都跟李歆瑶一样,完全不记得有什么钉子,一口咬定我们做的是肿瘤切除术。

他们说得那么笃定,我甚至都忍不住产生了一丝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人暗中威胁过他们,逼得他们集体撒谎?

别人我不够了解,但李歆瑶的为人我很清楚,她心直口快,从来不撒谎,也最讨厌别人撒谎。

他们应该是真的被篡改了记忆。

同时改变那么多人的记忆,那种力量真的太可怕了。拥有那种可怕能力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偏偏不改我的记忆呢?

我找不到答案,只能等元洪回来再问他。

但愿他能给我一点儿有用的讯息。

后面几天我推掉了所有的手术,不出门诊也不再收治任何病人,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元洪的那个“亲人”。其实我知道,以他的状态就算醒过来,也没有办法给我提供任何信息,但我就是想要守着他。

直觉告诉我,他是个挺关键的人物。

这几天里,我负责的病人又陆续死了三个,都是我之前收治的,也都是本来状态不错,快出院了却因为各种坑爹的原因死了的。

这回连科里的同事都觉得情况不对劲了,甚至在案例讨论会上很认真地建议我去庙里拜拜佛,最好再求个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带着,兴许能把霉运给赶走。

我虚应了几句,并没有往心里去,因为觉得肯定没用。

私底下我求遍了相熟的同事,希望把自己目前负责的病人转到他们名下——其实也不多,算上那个聋哑老头在内才五个而已。除了老头儿以外的其他人状态都很平稳,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去照料,而且再过一两个星期他们就能全部出院。

不是我偷懒不想照顾他们,而是我真的怕他们也一个个死去。转给别的同事,也许可以让他们活下去呢?

我得试试。

转手病人这种情况,其实没人会乐意接收,因为接手了就意味着要承担责任,不是自己从头到尾负责的病人,总归是不放心的。

我求了很多人,但是愿意帮我的同事只有一个。而且他也说自己忙不过来,只肯接收状态最好的那两个病人。

唉,能转两个也比谁都转不出去强。我千恩万谢地把病人转交给了他,希望他们俩都能顺利活着出院。结果当天晚上就死了一个。死因相当坑爹——

最近天气转凉,那名病人傍晚出去散步的时候受凉感冒了,回来就开始发烧,说是胸闷心慌,难受。护士给他测了体温,三十八度多,也不算太高,血压也都正常,心电图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就让他多休息,结果几分钟后他就不行了,血压根本测不出来,心跳也慢的吓人,浑身冒冷汗。送进抢救室里才五分钟,人就断气了。

事后我们查看了心肌标志物的检测报告,发现其中肌钙蛋白的数值超出正常值两百多倍,这才确认了死因——爆发性心肌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