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可回来了,主子等您好久了呢。”

月柔甫一回殿,便见晚秋急急地迎了上来,“主子找我有何事啊”边说着,月柔边举步往殿内走去。

晚秋稍稍迟疑了一会,想起往日里月柔对她们几个很是不错,也不像平常那么嬷嬷们一样拿捏做派的,对念语亦算是忠心,因此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扯了扯她的袖子,附在她耳旁道:“主子今儿个去了趟内务府,待会姑姑说话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呐。”

月柔一愣,随即笑了笑道:“原来是这事,那我这便进去了。”

晚秋见月柔神色镇定,不见有虑,慢慢放下心来,不再多言什么。

“月柔参见主子。”月柔行了大礼,深深磕了下去。

念语正写字的手一顿,而后才又抬了腕,复又添了几笔,方才唤起月柔道:“姑姑行这般大礼做什么快快起来罢,我可有桩事儿,要姑姑好好帮我谋划谋划呢”

月柔满腹狐疑,也只能站起了身,一抬头便见念语桌上铺得乃是红纸,纸上写得正是“”字

念语不耐地将刚写完的纸揉做一团,远远扔了出去,还喃喃道:“不行不行,这一横写得太长,重来重来”说罢,便埋头去写。

“这这宫里头有喜事”柔替念语铺平纸张,又拿了玉纸镇替她压好,站在一旁细细磨墨。

念语这才抬头笑道:“咱们殿里的莲舟有喜事了日子选在这个月的十五。人月两团圆”

“莲舟”

这莲舟素来是个老实地,也少言语,是个谨守本分的,月柔对她亦算是放心,因此往日里也不多加注意。ht:w今日猛一听要给莲舟办喜事,也是唬了一跳。

念语见月柔惊讶,眉一抬,嘴一勾,微带了得意的神色:“你这霁月殿的掌事姑姑可真是粗心的很呐还要我这个做主子地替下头留心。”

似嗔非嗔,说得月柔有些羞愧:“是奴婢疏忽了。”

念语搁了笔,掩唇笑道:“我方才是开姑姑玩笑呢,姑姑怎的当真了”话毕正色道:“莲舟玩日里虽总是不言不语的。但那心事都藏在舌头后边儿,若不是前日里我看她落泪,随意问了几句,还不知竟出了这样的事”

说罢,与月柔将那始末一一道来。原来,与莲舟家的表婶病了,病得还不亲,听那乡里头的道婆说要冲冲喜,去去晦气,既然要冲喜。那么喜事便要操办起来了,虽说表婶家的那位表哥与莲舟打小一起长大,家中大人不明说,暗地里却也是通了气儿的。只是眼下这莲舟入了宫,一年半载地回不去,那表哥只能另娶他人,那表哥难以两全,前几日里据说是寻过死了,那表婶被这么一闹,病亦是重了三分,只剩着一口气吊在那儿了。

听完。两人便是唏嘘一番,而后月柔道:“主子可请过旨了毕竟这莲舟入宫不过半载,眼下要是出去了,恐怕于礼不合啊。”

“皇后准了地,你就安心地替莲舟准备准备吧,咱霁月殿嫁女儿。也不能太寒酸了不是。”念语变戏法似地从桌底取出几匹红绸来。“还不快叫晚秋,清儿来帮把手这结子我可不会打。全指着你们了。”

月柔头虽点点应下了,但脚却是未动,滑过红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a16。

念语笑着推她一把:“莫非姑姑也有了心上人只是这面皮太薄,不好意思开口罢了你只管说出来,我定会为你做主”

月柔脸一红:“主子说得什么话,奴婢只是在想,主子把她们一个一个推出去了,这进来的人,恐怕可没这么干净了。”

念语眼底微黯,旋即又笑了开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还怕了她们不成,倒是姑姑,你若真是铁了心的要嫁出去,我也只能忍痛割爱,自断臂膀了。却不知是谁有这般好福气啊。”

月柔一听她越讲越混账,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脚出去叫人了,临走还啐了念语一口:“幸亏还有个皇上压得住主子,不然,主子这么牙尖嘴利的,还不知哪家郎君要遭罪呢。”

“你倒替皇上鸣起不平来了,罢了罢了,明儿我就去求皇上封你个贵人做做”

“要封谁做贵人呐”

念语话音刚落,便见楚澈迈步入内,那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袍子衬得他愈发长身如玉,斜眉入髻,底下那双眸子却是盛不住那爱怜之意,念语迎步上前道:“皇上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

“听说你这个宫里头要办喜事,便顺道过来看看,这几日忙着和那些蜀国使者们打交道,一时疏忽了你,是朕不对。”

一见月柔出去,楚澈便轻轻将念语搂了入怀,手指拂过她的面庞,只觉肤如凝脂,一时竟不忍离去。

“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国事要紧,妾这里无大碍的,只是到了莲舟大喜那一日,还要讨皇上一个示下。”

“什么讨不讨的,朕过会便叫周德福传个口谕下去,给你们行个方便便是了。手 机 小说站:16 n”

念语这才放下应下,只是看着楚澈温柔的样子,心中难免有几分愧疚,心中长叹一声,想着这该是最后一次了,了断之后,便安安静静陪在他身边,只要顾家无事,她也不再去争些什么了。

这边厢,霁月殿是忙里忙外,却也算得上是忙得井然有序,毕竟楚澈淡淡一句话已叫后宫中人看清风向所在,霁月殿中不过一个小小侍女都能嫁得如此风光。不得不叫宫中其他做下人地侧目不已。

“奴婢今日打那霁月殿前过,只见处处都挂了红绸,听说咱大周建朝这么多年,从宫里头嫁个婢子可还是头一遭呢。”

鸣儿手头一边拿了块石榴红的织锦缎子用细毫笔在上头描着花样,一边絮絮说着。

莫菡抬头看她一眼。眸底沉静如水,淡淡道:“若你办好了这桩事,改名儿,我替你做主,嫁得比那莲舟还风光,若是不行,那便是你我主仆二人地死祭了。”

鸣儿听得手中一颤,那笔尖差点对滑出上头的图样。莫菡不免觉得有些自怨自艾,人微言轻,连分个丫头都是这般不经事地,只盼着今晚能随着她的心意走了。

今夜是初八,一轮上弦月浅浅挂在当空,狼牙色入月,那一抹斑驳的黄好似一把旧地铜匙,沙哑地开启回忆的门,往事如流水般涌出,甜蜜的。哀伤的,怨的,恨地,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了望月人的心防

“周德福。今儿是什么日子”

“回皇上,今日初八,明日便是德妃娘娘的生忌了。”跟了楚澈这么多年,周德福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提什么人,什么时候不可以提。

“歆儿”他低低吟出这两个字,他是有多久没有这么唤过她了只是这一声,她是永远听不到了

正在遐想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虽然已是尽力压制着,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落入了楚澈地耳中,楚澈不悦地回过头,却见小刘子一脸惊恐地盯着外面,连话都忘了说,楚澈顺着方向一看。月光下竟有一匹红缎在随风飞舞。底下还有星星点点地亮光透出来,再定睛一看。方才看清是他赏给歆嫔的那匹石榴红的织锦缎子锦缎不是翻飞,露出底下银丝勾地蝴蝶,虽说若隐若现,但楚澈决计不会认错,那缎子他只下令造了这一匹,而且,歆嫔入殓那日,是他亲手将缎子盖于她遗体之上,今日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按捺不住地楚澈,急急奔了出去,想要夺下那缎子,却不巧一阵东风吹来,那缎子晃悠悠地往西飘去了,楚澈想也不想地边追了过去。

当真是歆儿么

当真是她么

待跑至御花园角落一处林地时,那缎子才掉了下来,一群萤火虫从那缎子底下钻出来,幽幽飞走,只剩得楚澈一人呆呆站在原地,手上是那匹掉下的织锦。

“草萤有耀终非火,草萤有耀终非火,草萤有耀终非火啊歆儿伤感了好一会儿之后,周德福他们也赶到了,却一个都不敢打搅楚澈,只远远在一边站着。看着那萤火虫渐行渐远,楚澈也只能叹息罢了,举步正要走时,却发现脚边有些异样,一丝泠泠地光从地上透了出来,楚澈急忙低头一看,竟然是那白玉镂空蝴蝶

再细看,方才发现地上还躺了个人,那玉蝴蝶正挂在她颈间,落叶几乎覆盖了她全身,是以方才楚澈才视而不见的。

楚澈屏住呼吸,轻轻拨开那些叶子,底下躺的正是莫菡

她着了间绯红的宫裙,只因湿透了,那红便隐隐透出些黑色来,楚澈再将她身上地落叶抹掉,只见她右手中正静静躺着一片荷叶,上头露珠翻滚,晶莹剔透。

“荷露虽团岂是珠。歆儿是朕错怪你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此刻,楚澈被太多景象所惊到,只觉自己太过冲动,害歆嫔走上绝路,生生逼死了她,心中懊丧悔恨不已,哪还顾得了这许多,手指慢慢抚上莫菡的脸颊,却发现烫得惊人,那嘴唇亦是失了血色,于是急忙抱了莫菡起身,一边急急往那乾清宫走,一边命周德福速传太医。

翌日,楚澈在御榻前守了莫菡一夜的消息便传遍全宫。

“皇上”莫菡樱唇轻启,缓缓吐出两字,那声音撞在楚澈心中却是激起了惊涛骇浪,那分明便是歆嫔的声音只是莫菡似乎体力不支,盈盈叫了一句之后,便又是昏迷了过去。

楚澈急忙又命太医把脉,待听得莫菡高烧已退,只是染了寒气身体有所虚弱,体力不支才又晕了过去之后,方才松了口气,又传了周德福拟旨:“莫菡,年方二八,贤德端良,柔顺因心,幽闲表质。甚得帝心,特封为妃,赐卿一字。另着礼部钦天监,即日选取黄道吉日,以备封妃大典”

莫菡自此飞上枝头,一跃成为宫中二妃之一,不过一夜之间变从正七品变成正二品,居皇后,淑妃二人之下,盖过念语地风头,一时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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