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天生媚骨(下)

孟九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金蚕蛊(金粉),便越发确定了陆宁就是吉生口中的那位公子,医理毒术本是同源,想通了这一节,孟九心下甚是欣喜,忙贴着后心给陆宁渡了一口真气进去。

陆宁本没受伤,只是许久不曾动用蛊术,有些气血上涌罢了,孟九充沛的真气一冲进来,气血便被压了下去,虽然精神还有些萎靡,但还是很快便醒了过来。

“公子,你可醒了,孟九本无意伤你们,只是来为吉生求医问药的,又怎会下重手呢,只是公子一直不听孟九解释才……”

陆宁心中气苦,没想到事到如今自己还差点因为贪心区区五百两银子送了性命。他本不是急躁之人,只是孟九闯进来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凑巧,在关键时刻打断了他与龙毅的欢好之事,首先便失了几分冷静,其后龙毅受伤,陆宁更是方寸大乱,哪里还有心思听什么解释。

现下冷静下来,知道对付此人只能智取,当即便定了心思,不论孟九所说是真是假都少不得要好好和他周旋一番,好争取些时间。

心计一定,陆宁转瞬便收了面上愤恨,只轻描淡写的回了句:“既公子是来求医问药的,也该有个求人的礼数。龙毅虽说是莽撞了些,你也着实不该伤了他,我与他素来亲厚,你既已伤他,我又怎会违了自己心思为你配药解毒?”

孟九出身武林世家,修养品性都是极好,哪里招架得住陆宁这般诡辩,当即便晕头转向哑口无言了。

陆宁扫了扫孟九面上神色,便知道自己性命无虞,索性垂了眉眼养神。

果不其然,不出半刻,孟九再度开口了,只是语气里还多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先生既花苦功学成岐黄之术,必是存了悬壶济世的心思,吉生与我都家财颇丰定不会亏待了先生。”

陆宁心中冷笑不止,天生媚骨当真可怕,竟连这般绝世高手也能为他折了傲骨低声下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咸不淡的应了句:“不管你是如何家世,且细看我房中陈设,哪件不是价值千金,今日去赌坊不过是闲极无聊,银钱俗物早已入不得我眼。”

孟九一听陆宁这话,便知事情并非没有转圜余地,一咬牙将手中的秋水剑递了出去:“先生不是江湖中人也许不知道,藏剑山庄的孟家最擅长的便是锻造神兵利器,孟九这柄秋水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若是公子随侍得了此剑,定然欢喜。”

陆宁原本不想招惹这些麻烦事,不过是想拿话来断了孟九心思。现下孟九拿出这柄宝剑来,却让他确实有几分动心了。毕竟龙毅对什么都无欲无求,唯有这武学上的事甚是热心,若是能乘机得了这柄好剑送给龙毅,倒是也不错。

体内蛊虫一阵躁动,显然小七他们已经到了附近,陆宁来不及细想便草草回了句:“我和龙毅此番受伤,需要静养一些时日,若是孟公子信得过在下,便留下剑权当赔礼,一月后再来,必当给公子一个交代。”

孟九只得了陆宁一句:“定当给公子一个交代。”心中一阵狂喜,当即便留了剑飞掠出去,转瞬便消失在夜色中。

陆宁随意服了颗药丸,便起身走到阳台上,右侧的阴影里早已半跪了两个黑衣男子,气势沉稳若渊停岳峙。

“属下来晚了,望公子责罚。”

陆宁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面色神上不动分毫:“小五,你进去看看龙毅伤势。”左手边黑衣男子领命进了屋中,陆宁却慵懒的歪倒在另一个男子身上,那男子依旧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用肩膀承受着陆宁的体重,纹丝未动。

“公子,房中的人内力本就极佳,下手之人也颇有分寸,故而没受什么伤,只是心脉受了些震**,最多两个时辰便会自行醒过来,公子不必担心,”

“小七,你看这柄剑如何?”陆宁垂下左手让身下的男子可以看到剑。

“公子,这剑色泽青绿形如秋水,纹理细腻好比掌心老茧。定是精钢制成,放眼整个江湖也算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莫小七的声音棉花糖一般软绵绵的和他锐利的眼神挺拔的身形毫不相称。

陆宁轻笑着从莫小七身上爬起来,把剑递给他:“这柄剑送给你了,你们两个给我彻底调查清楚这柄剑的来历,顺便给我去江湖上混出点名堂来,日后若是和孟九再见,也好扳回一成。顺道赚点银钱,你们的主子今日差点为了五百两银子送了性命,你们要好好赚钱养着我才是。”

陆宁这话本来是半真半假,不过小五、小七一直都只认这一个主子,等了三年,好容易得了第一个命令,自然忙不跌领命去了。繁星满空,月色静好,陆宁悠闲的走到屋子里,靠在门边静静等着龙毅清醒过来。

话说,孟九从陆宁那得了保证,心中狂喜不已,迫不及待的要去告诉吉生这个好消息,运足了功力,整个人快得青烟一般,径自朝吉生所在之处掠了过去。

吉生整个人都陷进浴桶里,热气氤氲中肩背滑腻素白的肌肤隐约可见,方才沾满兔血的白衣被胡乱扔在一旁。眉眼半闭,神情倦怠似乎累极。

倏然一阵冷风拂过,门开了。吉生眼中精芒闪烁,一掌直直朝房门推了出去,勃发的真气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击碎了实木木板,孟九临危不乱机变一个旋身便躲了开去。吉生整个人大鸟一般穿过夜空身上随意裹了条布带,直直落在院子里。

吉生一抬眼却正对上房檐上孟九温柔的眉眼,面上涌起一阵红潮,足尖轻点又飞回浴桶之中,大概是水有些凉了,吉生微微皱了皱眉,方才将整个身子陷进去。

孟飞云弯□子拾了吉生胡乱散在各处的衣衫,低头看着水里的吉生,温润的眉眼中生出些许说不清的情愫来。

“忘尘……我用一柄秋水帮你求了个承诺。”

本只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轻言,吉生却似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净白的小脸上透出明显的痛楚来:“小九,我半个废人又如何值得你待我如此,教我武功、救我性命,又煞费苦心取了忘尘这个表字。可越是如此,你让我又如何能忘尘?如何不动情?又如何能不把你放在心尖刀刃上厮磨?”

吉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混杂在清水搅动的声响里,末了竟变成凄厉的呜咽,凉飕飕的从喉咙中满溢出来,带着道不尽的苦楚。

孟九身子弯得更低了,强有力的手臂环到水底紧紧搂着吉生幼小的身子,眸子里是满满的疼惜,浑身真气激**将沁着凉意的水烧的熨烫,夜风中两人的身形影影绰绰的重叠在一起,再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