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不肯退, 根本谈不拢,自然要打, 当然要打, 她一定要打!

“将士们,加把劲晚上就能在城里过夜了!”

望着自家城池里的异族士兵,墨云军发出狂暴怒吼:

“杀!杀!杀!”

寂如玉笑容一僵, 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不战也得战。

回首示意城墙士兵击鼓壮势, 又做了个手势,身后城门打开, 装备精良的上邶士兵一涌而出。

仿佛闻到了血腥味, 墨云军蠢蠢欲动。血债就要血偿,他们愿意奔赴沙场, 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无需多言, 上就完了。

寂如玉瞧着一股子病弱书生气,却是深藏不漏的高手。与鹿笙过招, 势均力敌。

但是这姑娘越打越兴奋, 越打越来劲。

开始他还能装几分君子风度,出招狠厉,表情到位。没一会,便感到吃力, 性命岌岌可危, 哪里还有心思顾及什么表情。

两人都是用剑, 对峙一刻钟,双方都找到一个机会, 刺中一剑。

寂如玉不敢低估这个女孩, 始终保持警惕。没想到, 他的高估于她而言,还是低估了。

一剑穿透肩胛骨,按理说,她该和他一样,因着皮开肉绽的疼痛停滞片刻。

可她没有,不顾插在肩膀的剑,毫不犹豫往前。他甚至听到了血肉划过锋利剑刃的声音,然后一道冷光闪过,他抽回自己染满鲜血的剑,回挡这一击。

女孩一脸冷酷,目光坚韧,不屑啧一声,手上稍稍回撤,重重弹在他的剑锋之上。震得整只胳膊都麻了,长剑落地。

他输了。

偏她仍然不放过他,倾身逼近,比利刃更加锋利的眼睛轻旋盯着他:

“我说过一个不留,那就一定杀干净,包括你。”

寂如玉被这厉鬼索命般的声音扼住喉咙,无懈可击的面具骤然皲裂,慢慢转头看着烈焰如火的鹿笙,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虽然最后被赶来的副将救走,但是他活不成了。

鹿笙撕下一块布料,肩膀处血流不止,她随手扯来一名将士,叮嘱仔细给她包扎好了。她这么瘦弱,身体里的血本就不富裕,得省着点流。

对方边打边退,她领着众将士直接进城。

踏进自家大门,她攻下小半个城,不着急。他们就守在这里,把对方变成热锅上的蚂蚁,让他们打转,看他们心急如焚。正好,自己休息。

后勤充足,到了傍晚,便有大部队送来干粮补给。吃完,灯火点燃,就地休整。

鹿笙亲自守夜,命令他们立刻睡。

临城前边接壤上邶,敌军支援便利。次日一早,就像打了鸡血般,觉得他们又行了。

但他们似乎忘了,这是谁的地盘!

鹿笙问军师近战该如何布阵,得了答案当即下令。可还没开打,扭头一看,自家背后气势汹汹,数不清的墨家军和打扮各异的江湖人士纵马奔腾,径直赶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连墨夜阑都来了。

唇边绽放出灿烂明媚的笑容,鹿笙冲新加入的自家人招手,目光最后落在墨夜阑身上,调皮地眨眨眼:

“大哥!你们终于来了!”

说完,不顾墨夜阑瞬间黑沉的臭脸,回头挑衅地冲对面扬眉:

哼,谁还没点撑场子的人了?

“王爷,公主她竟然对你不敬!”墨家军副将被鹿笙一声“大哥”喊懵了,王爷独来独往惯了,公主搁这跟谁乱认亲呢。但话一说完,他恍然反应过来,都姓墨,只不过一个是宗家旁支,一个是皇帝嫡支。从血缘上说,可不就是堂兄妹?叫一声大哥好像……也行?

墨夜阑脸更黑了,开口呵斥:

“闭嘴!”

哦,那就打吧。

一下来了这么多支援,大家底气十足,很快势如破竹,直接打到敌军后方。

对面缴械投降。

什么?投降?没听见,不接受,不够本不停手。

这一战,打了五天四夜,除了最开始的两日,上邶军队有所抵抗。第三天开始,真就直接摆烂。不比谁勇,不比谁强,只比谁跑得快。

最后,上邶大王主动求和,愿割一座城给墨云,并赔偿黄金白银各数十万两。

鹿笙和墨夜阑都不同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上邶那破地,墨云不稀罕。

两人商量,只要钱,真金白银。

数目亦是经过评估,给出一个上邶勉强能负担的最高限额。

签了求和诏书,这场战役才算最终落下帷幕。

墨云赢了。

水停山庄,小厮现在每天都忙得脚不着地,要喂狗照顾狗,要伺候庄主,还要时刻关注边关动静。

公主出征当日,庄主分明去看了,却不打招呼,默默回来给乌龙加了只鸡腿。

得知前方大捷,他心潮澎湃,赶忙回去把消息告诉水云寒。

庄主人如其名,依旧冷着脸。但是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小厮没看见的地方,泛白的指骨渐渐恢复血色,也没再成天黑着脸,没找乌龙和他的麻烦,整个人慢慢变得平和,渐渐地脾气好了很多。然后有一天,不知怎的,命令道:

“推我出去看看。”

女子能打胜仗,残疾也能有用,他不会输给她!

不久之后,这一带多了个远近闻名,悬壶济世的水神医。

——

身在边关,鹿笙自然不知道自己潜移默化影响了多少人。

大捷当日便快马加鞭赶回营地。

留在这里的后勤部队建了许多新帐篷。守门的还是之前那个小兵,这次不哭鼻子了,笑出两排牙床,给她指出韩瑜所在位置。

临近了,她反而平静下来。

韩瑜睡了很多天,这两日才时不时清醒。每次都只醒一会,就又陷入沉睡。

伤得太重,太医一度以为他挺不过这关。也不知公主给他吃了什么药,气数将尽之人竟有了好转的迹象,即便没醒,也一天比一天好,能自己吃东西。

鹿笙坐在床榻边,守着守着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她是被痒醒的,有什么东西刮她的脸,比羽毛还轻,凉凉的触感若即若离,挠得她瞬间坐直,瞪他:

“看在你醒了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次。”

韩瑜其实醒来没多久,脑子是蒙的,视野模糊。昏迷期间,他迷迷糊糊的,一直不间断地做着各种梦。眼前的画面像梦境,又真实的可怕。他没忍住,伸手了。

听到真真切切的声音,他朝她笑,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守住没?”

“守住了,你真棒。”

屋里安静下来。

韩瑜眼里缓缓浮现薄薄水光,手指动了动,一点点朝鹿笙挪过去,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软软的手背。

他守住了。

这一战,我无愧国家,亦无愧于你。

鹿笙反握住他的手,俯身吻他,一双笑眼印着他的模样,有点小傲娇:

“我也打赢了,我厉不厉害?”

他愣了下,抿抿被亲的唇,心头酸甜。不知怎的有了些力气,声音清楚许多,夸她:

“厉害。”

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郎,怎么不厉害?

“啊!”

鹿笙想起什么,有些高兴:

“上官鸿鹰死了,你扎的那刀要了他的命。拖回去救了几天,还是死了。”

他脆弱的面庞瞬间变幻,沉冷阴郁:

“他敢侮辱你,我当然要他死!”

鹿笙呆了一瞬,感觉这人……突然就真的活过来了。

又连续休养一周,韩瑜终于能下地,出了帐篷,看外面的天地。

墨夜阑和跟他来的那批人在得胜后,便回了京都。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军队将士。

大战过后,重新修整是一件大工程,需要耗费漫长时光和精力。凯旋第二天,大部分将士就闲不住,着手清理战场,重建家园。

韩瑜走在黄沙中,眼神飘忽:

“公主什么时候回京?”

鹿笙:“随时。”

他眼里的光霍然消失,抿唇一言不发,倔倔偏过头,又好气又好笑。

沉默许久,再次开口:

“营地这边荒芜无趣,但是渡城不错。来都来了,玩玩再走行吗?”

话里的不舍像黄沙里的绿株,过于明显。

两人并排走着,韩瑜稍落后于她。垂眸就看到她身侧的手,小小一只,柔软细嫩,捏在掌心像握了一块软玉。他盯着看了好一会,移开视线,这才发觉,已经走到了人少的地方。

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他无声靠近,想要抓住她。

鹿笙却忽然停住,脚尖点着地面,没有直接回答,问道:

“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如果我能一直活着,不会。”

韩瑜跟着她停下,一同踏着脚下这片土地,沉稳的嗓音很是抓耳:

“我们韩家军世代镇守边关,小战靠天,大战靠命。若战死,黄沙枯骨,无怨无悔。若不死,待到不惑之年,便可得诏回京,颐养天年。”

韩家人命都不长,常年在环境这样糟糕的地方生活,又频频打仗,从十几岁开始就落下不少病根。一般到了四十岁,天家就会召他们回京都。

这也算韩家和皇家之间的默契,年轻时在外面镇守疆土,争取功绩。等到功成名就时,以功勋换取家族后代安稳荣华。同时,把军权交接下去,让皇帝放心,双方保持微妙的平衡。

鹿笙点点头,高高扎起的马尾甩了甩,哦一声:

“所以你是,让我等你到四十岁?”

不等韩瑜回答,轻佻的语气很无所谓:

“我是没问题,就怕到时候你有问题。男人年纪大了,你懂得!”

韩瑜心说,他没问题,也不会让她等那么久。触及鹿笙似笑非笑的眼睛,和她后半句话,轰的一声,脸烧得慌。

看他这模样,鹿笙摸着下巴:

“你真有问题啊?”

“我没有!”

韩瑜咬牙,脖子都红了,特别凶特别横地单手叉腰:

“随时可以娶你。”

现在肯定是不行啊,天气渐暖,尸体腐化快。若尸气深入土壤,污染水源,很容易引发瘟疫。

墨云民间不火葬,但战场上例外。

大战过后历来都是如此,但鹿笙是第一次见。

夜空中的烟火,烧了七天七夜。

清透眼底映着幽幽火光,她微仰脖子:

“韩瑜,来年春天,我们一起去临城种树呀。”

还他们一片青山绿水,让他们常青永在。

“好。”

韩瑜带她去了渡城,这里的人过得不富裕,但勤劳淳朴,起的比鸟儿早,睡得比家禽晚,干得比牛多,收获也不错。起码有吃有住,不用挨饿受冻。如今边关大捷,家也保住了。作为普通老百姓,有这样的日子,别无他求。

夜里还可以听折子戏,看皮影戏。

酒巷深处,藏着烤鸭烧鸡,铁板小串,再配上一壶佳酿,鹿笙上脸,韩瑜上头。彼此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随即辗转至无人的角落,交换一个含着酒气的吻。难得放松的日子,只想沉醉其中。湿漉漉的吻贴着脸颊肆意游走,释放他所有的野性和冲动。

然后和她一起纵马沙场,在夜幕下较劲奔腾,端的是鲜衣怒马,搅动平静的夜。

鹿笙跟着韩瑜在这里待了半年,随后两人一同回京。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回去成个亲。

大婚之日,墨鹿铭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我寻思,你俩除了一副皮囊看对眼,好像也没培养出多么轰轰烈烈的感情。你要是哪天腻味了,怎么办?”

“他挺对我胃口的,不会腻。实在腻了,歇两天再吃。”

“哦,若是韩瑜腻了你呢?”

“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魂。腻了我?好啊,二选一。”

墨鹿铭想折断手里剪纸红喜字,想了想还是作罢,淡淡的目光扫过女子娇艳明媚的脸庞。只添了些许颜色艳丽的淡妆,便是遮不住的明艳芳华,美得惹眼。

便宜韩瑜了。

还是撕了吧,手刚动,再次看鹿笙一眼,愣是没下得去手。

“那随你。”

鹿笙耸耸肩,她这十八年来,经历无数生杀大事,也上过战场,见过雄狮万马,看过黄土白骨,已经足够轰轰烈烈,惊天动地。感情里,就想平淡安稳,在细水流长的生活里尝一抹甜足够。再多的,消受不起。

与新娘子屋里情景截然不同,韩瑜这边全是留守京都的女眷和几个抱在手上的小屁孩。

娶长公主一事非同小可,一群人围在旁边,千叮万嘱:

“她是皇上唯一的胞姐,和你一样身负功绩。以后若是脾气大了些,骄纵跋扈了些,你可千万要忍住,别跟她对着干。咱们一大家子,可就指望你了。”

除去三岁以下的小孩,韩瑜是韩家唯一男丁。

类似的话,不绝于耳。

他听得多了,其实没什么感觉,揪着自己腰带,声音沉沉不容置喙:

“她很好,不会这样。”

屋里寂静片刻,一时无人敢开口说话。

韩瑜常年驻扎边关,生母早死,父亲战死。说到底,她们这些人只是他的长辈,算不得至亲。平日来往又少,不亲近不了解,能叨的也只有责任和道德层面。

他一冷脸,这气氛就跟冻住了般,没得让人难受。

最后只有家中主母敢应付一句:

“你这孩子,我们也是为你好。”

韩瑜也难受,敷衍都不想,早早去迎亲。把人牵在手里,才感觉心安。

长公主成婚,场面盛大,全京都的权贵皆来赴宴。皇上不仅亲自出席,还留下吃席,足以说明他的重视。有他坐镇,没人敢拼酒灌新郎,客气谦让得仿佛不是来参加婚宴。

临走前平静扫众人一眼,留下个自行体会的眼神走了。

众人:……这不是人吃席,是席吃人。来时一条命,走时半条命。

酒宴摆在韩瑜自己单开的府邸,成婚前新买的,好大一座宅邸,就住着他和鹿笙,以及偏殿里一些丫鬟小厮。

宴席散去,他拍拍脸,总算能回屋找媳妇了。

时间不算太久,鹿笙端端正正坐在**。待头上盖头揭开,眼前光芒闪亮,看清光影里高大挺拔的男人,心神一晃。

许是夜色正浓,气氛正好,在这个特别的日子,特别的时刻,鹿笙破天荒地有些局促。

片刻功夫,淡粉肌肤熏红,烛光里眼波**漾,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扇动。柔软绯红的唇微微抿着,低头顾盼生辉,抬眼明媚动人。

韩瑜起先只是着急来找她,没想别的。可盖头一掀,意识到这是在做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再看从不紧张的女孩露出这样一面,他只觉浑身血流上涌,全往他脑门冲。

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云端,有点云里雾里。但他仍然精准摸到床边坐下,大红色喜服招摇,袖口一只白皙小手。他抓过来攥在手里,率先打破平静:

“公主。”

“嗯?”

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慢慢同她说道:

“我这一生,半生给了国家,荣誉给了韩家。身上不剩什么,承蒙公主不嫌弃……”

转头看着灯下的女子,眼眸幽深晦暗,郑重承诺:

“我余生所有,都将交给你。”

于国家,他打了足够的仗,几年来,时刻不停。于韩家,多年荣华倾囊相予。

他谁也不欠,可以清清白白把自己全部托付于她。

他的人,他的时间,他的未来,都属于她。

她喜欢京都,他们就在此安家。她想闯**江湖,他陪她一起。

成了亲,就是一辈子。

他不管来世,他就要今生。

他和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亲才有的表白,当然要给予回应。

鹿笙微微一笑,缓缓凑过去,闭眼吻他。

轻柔的吻,激得韩瑜心身飞起。垂在身侧的手,霍然攥紧,手背青筋突显。他任由她掌控,死死扼住自己,给她主动权。

没有持续太久,鹿笙捧着他的脸,嫣红的唇水润柔软,媚而不自知,贴着他的耳朵说悄悄话:

“你今晚,挺甜的。”

韩瑜瞬间破防,喉结滚动,沉沉嗓音从喉骨溢出:

“那就再亲一会。”

双唇猛然落下,从唇边辗转至柔软面颊,四处游走。滚烫气息拂过,从温凉肌肤传递。盈盈双眸对上深邃火热的眼,烫得她双颊绯红,手指紧紧攥着身下床单,脚趾绷着渐渐蜷缩**。

窗外夜色正浓,天幕浓稠黏腻,晚风裹着热浪,在水面掀起阵阵波澜,燥热蔓延至深夜才渐渐归于平静。

鹿笙嫌他太热:

“你过去点。”

“我没压你。”

“那也过去。”

“……”他觉得自己表现还可以,时间力度把握都不错,怎的就被嫌弃了?

行吧,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身上轻松了,鹿笙揉了揉肚子。

韩瑜以为她不舒服,伸手覆在她手背,帮她揉。过一会,才发现这里是肚子,后知后觉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嫌弃。

他无奈又心疼,看她侧脸的眼神满含宠溺。

年轻气盛他也没办法,但他很努力克制了。

等鹿笙歇差不多,他叫了水,抱她下床,给她洗干净再放回被窝里,一脸餍足:

“睡吧,公主。”

韩瑜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像个白痴一样,整日围着楚芸樱转。为她和墨夜阑翻脸,差点反目成仇。为她鞍前马后,像条狗没有自己的主见和生活,时刻待命给她兜底。

那两人好着的时候,他就是个背景板。吵架不和了,闹出什么事都他担着。

最著名的是楚芸樱逃婚,他当冤大头把人捎回京城。本该好事一件,他却担了所有骂名。为了救人断了一条腿变成残废不说,还在背地里被人说诱拐楚王妃。

更蠢的是,都这样了,他竟然还让楚芸樱不要站出来为他说话,只管顾好自己。

韩瑜:“……”

不,快醒醒,这不是他,他不是冤大头,他自小发育正常,没这么痴傻。

虽然楚芸樱可能忙着跟墨夜阑恩爱缠绵,根本没空帮他澄清。但他还是想说,你倒是出来说句话啊。

可梦里的他就像一抹游魂,看得见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干看着那个‘他’在有了这么惨痛的教训后,仍然死不悔改。在墨夜阑与当朝皇帝对抗,想要造反时,把手中军权拱手送给墨夜阑,只为让他护好楚芸樱。

韩瑜……就离谱,没个千年大病干不出这种事。

世界扑朔迷离,因着墨夜阑和藩王造反,加之朝中官员通敌叛国,严重耽误边关战情,使得墨云连失三城。

最后是墨夜阑带着墨家军和韩家军一起赶赴卞城,保住卞城,渡城和临城始终没能收回来。

这个世界他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很想打死那个“他”,但‘他’这个时候年轻残疾,生不如死,被许多人可怜,被许多人憎恨。

无数冤魂在这个世界有了具象,他们面目狰狞指着他,要他给他们赔命。

是他给的军权膨胀了墨夜阑的野心,是他害了他们所有人。

身为将军,做出这样的事,他永世不得超生。

韩瑜听着无边咒骂,像溺水的鱼,窒息得喘不过气。

不是的,那不是他,韩家军家训——宁愿鲜血流尽,不失国土一寸!

他从会开口说话起,就背入灵魂的家训,不可能违背的。

浮浮沉沉间,他触到一抹温凉。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韩瑜霍然睁眼,尚未清明就本能地看向身侧。

睡颜温软的女孩,是他的公主。

她还在。

韩瑜眼眸发红,转身紧紧抱住鹿笙。

梦里的世界,没有鹿笙和鹿铭。

“怎么了?”这么大劲,除非死了,必然要醒。但是感受到男人的不安,鹿笙忍住发火的冲动,轻声安抚。

“有点冷,想抱抱你。”梦境的可怕还在持续,他要确定眼前人是真真实实的。抱在怀里的,才是真的。

太反常了体温那么烫,又不是发烧,哪里冷了?

鹿笙抿抿唇,感受到他的不寻常,手覆在他的手背。

“哦。”

韩瑜将她抱得死紧,他不是那样的,他不喜欢楚芸樱,他不喜欢别人,他只喜欢她。

夜里的动静一直到清晨,被子里还窸窸窣窣闹个不停。

一切重归平静后,韩瑜看着她傻笑。

轻轻刮着她粉粉面颊,深情落下一吻。

无论真与假,前尘往事前尘了,今生唯爱眼前人。

新婚期后,鹿笙便和韩瑜回了边关。京都虽富贵,但她还是更想偏安一隅。

人一旦离得远了,很多东西就会被渐渐遗忘。

深宫里,美艳妃嫔伴君夜读,似是不经意提起:

“长公主和驸马近年来颇负盛名,很多人都说,我们墨云能有今天,都是他们的功劳呢。”

墨鹿铭专注批奏折,好像没注意到美人的媚眼和暗示,淡声回:

“难道不是吗?”

妃嫔一滞,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哥哥也在当兵,可位置一直卡着上不去。

渡城虽偏远荒凉,但是当年皇上将上邶所有赔款都给了临城和渡城。那两座城里的人都死光了,那么一大笔银钱拨下去,就长公主一家用。可以说,只要谁接管渡城,谁就能富可敌国。

为了家族,她咬咬牙,抬手轻轻搭在皇上胳膊,满心满眼似乎都是他:

“臣妾觉得,皇上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君行令止,上行下效,底下人的作为都归功于皇上雄才大略,他们不该越过你去。”

“是么?”

墨鹿铭放下笔,轻瞥明黄龙袍上那只碍眼的手,淡淡一笑:

“你进宫几年了?”

“回皇上,三年了。”

“三年这么久,都不能让你了解龙之逆鳞,那你真是没救了。”

轻慢抽回手,再不看一眼。

他不介意宫妃有些小心思,为家族算计他也行,但是把歪脑筋动到鹿笙头上……

“张公公,带下去。”

“赏白绫还是送进翠竹苑?”

“白绫。”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冤枉!”

墨鹿铭笑,眼眸沉静,对女人的歇斯底里没什么反应,声音冷漠:

“你手上沾的血不少,也不算冤。”

甩手轻挥,待屋里清净了,他翻开手掌,红润掌心有个疤痕。用外邦进贡的特制刀刻画,细细伤口慢慢结痂,凑近一看,赫然是个“笙”字。

墨鹿铭摸着它,勾起一抹淡淡笑。

想起年幼时,鹿笙从那群欺负他的人脚下拉起他,指着他鼻子:

“你可真是……对不起啊,鹿铭,是姐姐来晚了。”

轻点着他脑门的手改为摸摸他的头,随即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安慰他‘不用怕,姐姐很厉害,可以保护你’‘以后还有谁敢欺负你,我一定打死他’。

那是第一次有人那般待他,温柔得像是一场镜花水月。

但那是真的,除了八岁的鹿笙,他还有十岁、十三岁、十五岁、十八岁的鹿笙。她总能在也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护着他平安长大,扶持他登基为帝。

墨鹿铭握紧掌心,京都权贵迷人眼,他也怕,怕自己迷失,怕哪天伤害了她。

那不如用这样的方式告诉自己,此生,她永远是他最重要的人,谁也越不过她,包括他自己。

鹿笙你他妈给我看着,我也能保护你,保护你到死!

——

临城,经过鹿笙三年的不懈努力,在这片苍茫黄沙中,有了星星点点的绿。

不用跑江湖,她有了新的乐趣,种植培育绿植,为这片土地增添一些生机。

韩瑜训完兵,熟门熟路来找她,低头帮忙一起栽种小苗:

“无聊吗?”

“不啊。”

这种植物叫火掌,不需要太多水也能活。活了以后,能帮沙土蓄水,还会开出漂亮的小花,好看又实用。

拍好小土堆,鹿笙才抬头看他:

“你呢?不用巡视吗?”

“有人值班,用不着我。”

鹿笙冲他弯眼笑:“我现在也用不着你啊。”

韩瑜哼了哼:“那我也得在这。”

就在这里,守着国家,守着你。

作者有话说:

写完一个啦,谢谢大家支持。韩瑜估计是所有崽崽中最正的一个,真的,下个就歪了(bushi)

放个预收文《女配纵横修真界》,新鲜出炉的文案——

时欢发现自己是一本书里的对照组女配,渣女+花心大萝卜人设,见一个爱一个,且全都爱而不得。

高冷男一:最后一次警告你,别做多余的事。

傲娇男二:你死心吧,我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男人!

恶毒男三:滚边去!看见你就倒胃口。

炮灰男N:今天又是希望时欢消失的一天。

觉醒后的时欢: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然而看到那些男人,她差点原地裂开,就这些姿色质量,追他们?可能吗?

缥缈宗的人最近察觉一件怪事,那个总是追着男人跑的讨人嫌师妹居然成天跟一只狗玩。怎么回事,我们这些优秀的师兄难不成还不如一只狗?

男n们:这算什么,欲擒故纵?

时欢:那什么,驭兽师了解一下?

修真界最近有个散修,背着一柄生锈的剑,骑着一匹狼,身怀大笔绝世宝物。每天不是在被追杀,就是在被追杀的路上。

但就是杀不掉。

刺客们于是暗地商量,单独行动失败,不如咱们群起而攻之?

好主意!

送上门的人头不要白不要!

时欢一战成名,威震八方,自此纵横修真界,成为灵尊,无人敢惹。

男n们:咳,五百年了,尊主打算什么时候回心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