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居佳乃心知他绝不会再回来了。

朗姆听到这话, 又见人抬起手,第一反应竟是快步后退就地找个合适的掩体,却见青年指尖落下的只不过两枚小球。

障眼法。

当下也顾不得浅川空代此前口中的种种话术, 径直下令动手了。

方才的谈话已然表露了中居佳乃掺和在内的情况, 朗姆的决策向来果断而准确。对方带来的风险已经远远高过了收益,选择扼杀风险无疑是正确的决定。

原本用于制住浅川空代的人早已在两人谈论起项目T时便被打发了出去。朗姆在这类事情上没有相信任何人,但他确实有做好防护措施。

无论是束缚还是提前喂下的毒药, 都能保证这个人绝无活路。

只是实在是没有想到浅川空代能迅速从严密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造成威胁。

等到满室的白烟散去,室内已经空空如也,然而朗姆确信那个人是不可能能够活下来的, 不过还是需要好好处理尸体。

然而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有别人反应过来了, 他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朗姆先生,好久不见。”

中居佳乃轻轻软软的声音听上去一如以往。

朗姆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此时如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中居佳乃摆了一道, 他就难免过于驽钝了。

“是个诱饵?”朗姆的声音不辨喜怒,却也知晓无论是不是诱饵, 中居佳乃都定然知晓了太多消息。

他早已心生杀意, 如今无非是被提前激发罢了。

原本圈养的金丝鸟儿忽然长出了锐利的喙与坚硬的翅,朗姆又怎么会甘心为她打开囚笼?

“您怎么认为,自然就是什么。”中居佳乃虽知朗姆看不到, 仍是盈盈一笑, 淬着凛冽的寒意,“不过如果您想问我的话,我是来替那个可怜鬼收尸的。”

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试图从朗姆手中套话, 一边看着一辆车远去。

浅川空代的身份不能暴露, 虽然可能性不大, 但如果有人同样掌握了那个研究人员的辨认方法, 留着人就是后患。

除了火,毁尸灭迹最好的自然是水。

不过,他曾说可能会有其他势力的插手,要求自己速战速决......

“您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们早已经撕破脸了吧。”中居佳乃眼波流转,“您想要我的命,我也就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朗姆并不担忧,这份布局虽然勉强算的上缜密,但如朗姆一般在组织中沉浸多年的人都有着自己对危险的本能备案。

见问不出更多的事情,朗姆也失了继续打话语机锋的欲望,径直挂了电话。

中居佳乃却也并非准备将反手将朗姆困住,她只是在拖。

拖到贝尔摩德与琴酒循着血腥味前来——尤其是与朗姆有着弑兄之仇的琴酒。

人手折损很快。朗姆面上的笑意却一点一点凝滞下来。

中居佳乃毫不在意将动静越闹越大,丝毫不在意人手折损,用着两败俱伤的法子将他死死拖在此处。

无论是其他组织成员还是官方,甚至其他的某些势力都一定注意到了情况。

原本不至于如此被动,可中居佳乃见过他的真容。浑水摸鱼离开的难度骤然上升。

他知道琴酒与贝尔摩德的大致动向,早有防备,料定他们是来不及的。

虽然局势仍然在渐渐向他的方向倾斜,但天生的急性子让他难免心生焦躁,命人加大代价冲出围困。

只是猛然间,一股危机感突兀袭来。

他的左眼眼侧猛然传来一阵剧痛——是狙击手。

赤井秀一知道自己过于冲动了,可是fbi也是人——他不认为自己能在得知友人的死亡后仍能保持冷静。

哪怕是周抛型朋友——哪怕他在同那个人在最后一次会面喝酒时仍饱含着猜忌与防备。

那也是他的朋友。

他从没料想到这是结局。

分明上次酒吧分别时浅川空代话里的意思是这与以往的情况一般,算不上什么生死攸关的事情。

他甚至还有心情同他开玩笑,耍小心思,撒点无关紧要的谎言。

赤井秀一根本没有考虑过他会死在这里的情况。

尽管中居佳乃说着他没事,浅川空代想来也是料到了糟糕情况特意隐瞒,但赤井秀一是个足够聪明的人。

他原本可以救下这个人的。浅川空代没什么坏心眼,虽然踩在明暗交界线上,骨子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除了会撒点谎。

想要骗过一个聪明人太难了,更何况是生死大事。

可这个谎言骗到了赤井秀一,结局却是撒谎者失去性命,看上去像是某种黑色幽默的反讽故事一样。

长发男子神色淡然无波,锐利的双眸牢牢盯着瞄准镜里的影像。

他并不知晓谁才是最重要的,移动中的目标给出的视野又极少,仅仅几眼只够他判断出开枪瞄准的那个人是重要人物。

可惜那一枪并不致命——他原本瞄准的是眉心。

没有再动手的机会了。他不能暴露身份,这边混乱的局势已经渐渐平息了。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这带上了几分情绪的一枪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赤井秀一沉默着收了枪,将剩下的一切事宜交给了fbi的其他人,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抽身离开。

赤井秀一当然知道浅川空代不可能有责备他的意思,甚至现在想来浅川空代在酒吧中那番话就是不愿他为此为难。

可是浅川空代将对他的了解织成帷幕,一层层将真相细细包裹。

赤井秀一看出了浅川空代刻意将自己和fbi的关注拉到自己身上,自然知晓他有着别的想法。

可盯着浅川空代,同时分出精力设置埋伏圈围击参与事件的组织成员本就与fbi的目的相同。

这就是阳谋。

尽管从结果上来看这些事情与预测结果不同,可赤井秀一却并没有多少开心之意。

这份谎言,甚至算不上谎言,这段话没有算计到他或者fbi,只赔上了浅川空代他自己的一条命。

说不上什么别的心情。只是他向朋友许下的酒,只能隔着阴阳来喝了。

夕阳就铺在赤井秀一的身后,他打开了自己的车门,扬长而去。

最近他开车大多是为了去接某个逼着自己说需要他的老板,骤然车上孤孤单单,反倒一瞬间有些不习惯了。

赤井秀一其实能够猜到浅川空代一直没有出口的话,关于他为何如此。

浅川空代的行为看似离经叛道,毫无意义,可他们分明有着一样的答案——公义。

就算不是,就像浅川空代口中所言,如果他想相信的话,完全可以自己找个理由。

这就是他的理由。

向阳花不该死在黎明前的,那个人就应该活在阳光下,如果有阴霾挡住了天光,就将阴云破开——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赤井秀一打开一看,是某个认定已经死亡的人发来的消息。

“我欠过别人的人情,替我照顾两个人,多谢了。”

“ps:工资挂到酒吧里了,无限续杯。”

长发青年一眼扫过便确认了那两个人的身份,嘴角一勾,调整过了情绪,删掉了短信。

明天的太阳还会照常升起,死亡也不过是人生的其中一环罢了。

一切都还在继续。

【积累差异值:100

时间线已载入】

长冢朔星随意将这假消息划过去,夜灯星盏般嵌在路边,落下细碎的暖光。

他知道了中居佳乃因何而死了——除了朗姆对她下了手,时间本身也替她定下了结局。

成为钉子的是“中居佳乃”,姐姐还是妹妹并没有关系,如果年长者想尽办法活了下去,幼小的那个自然会被时间吞噬掉。

所以她才会选择自杀,才能走的如此安详。

而她的结局也意味着没有办法破除掉时间选择好的死亡。

长冢朔星还记得自己也是被选中的那类人——那么属于他的,应该由他的死亡所固定的时间点,又是什么时候?

按下心绪不表,长冢朔星快步走到售卖机拿了三瓶水。

“saku——你好慢啊!”萩原和松田并肩坐在长椅上,看上去有些无聊,却也没有抱怨什么。

“我可以出资资助松田进修麦克秀。”长冢朔星分出两瓶水递过去,“萩原要是想的话,也不是可以?”

松田阵平拧开盖子灌了口水,闻言险些呛到:“为什么还要抓着这件事情不放啊?”

长冢朔星无辜地眨了眨眼。

“算啦算啦先回去吧。”萩原研二熟练地一把捞住自家的幼驯染,“看在saku也替我们带了水的份上?”

“这种事情也拿出来当理由。”松田阵平斜了萩原研二一眼,“你就哄着他吧。”

长冢朔星有些迟疑:“你们是在玩家庭扮演游戏吗?能不能在开始之前先给我个身份定位?”

这次萩原研二没有拦着松田恶狠狠抱上同期的肩,恶人般说着威胁的玩笑话。

他们两个谁也没把这稍长的买水时间当回事,萩原研二就算隐有察觉,也只当是与那位广田小姐有关系。

同一时刻的降谷零却猛然从**惊醒,一手条件反射探向枕下的武器。

潜入任务十分耗费精力。孤身一人,情绪压力就像棉花一样一朵一朵塞着,越发厚实沉重,难免带来些不自然现象……

所以,做个噩梦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