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灰色结界

顷刻间,时空仿佛静止。我的眼前从一片五彩斑斓,旋即蒙上了一层灰。覆盖了本来的面貌。被挟持的受害者,挟持受害者的凶徒,不过与周遭的一草一木相仿,慢如向上爬的蜗牛。

这是属于我独一无二的时刻,万籁俱寂,没有一丝喧闹。我的呼吸声、心跳声,在这一刻是最真实的音色。没有人可以滋扰这种宁静,她们,更像是一张僵化的壁纸。

我伸出手,摆在眼前。这种感觉棒极了,我的双掌仍然带着原来的色泽,四肢挥洒自如。闭上眼,我沉醉在这份凝固当中。世间难寻的平静。倏尔,我睁开眼,世界又恢复了它应有的光彩。

还有不可避免的伤害。

威胁的刀尖爬向了李怡静最柔弱的颈动脉表皮。这份拔山扛鼎的气力,哪能是李怡静招架得住的呢?她闭上眼,两腿犹如抽去了筋骨,瑟瑟发抖。似乎一不留神旋即就瘫软下来。

我已经屡次提醒过你了,曾丽珊女士。也许,金翔为了保持营造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感,他没有告诉过你,或者他觉得以他的实力足以对我不屑一顾。

透过你的心口,我不止能看到你内心的波动,还能看到一团蓝色的焰火,宛若酒精灯一样漂浮不定。

你不是最害怕被别的声音滋扰吗?我知道,我都知道。谁都希望自己拥有源源不断的薪柴,燃烧生命,让生命之火熊熊燃烧。一旦搀杂着别的成分,尤其产生了依赖性。

那么,生命之火不再属于自己的了。而是遭受任人摆布的恐惧。

在我闭上眼的刹那,似乎升华到了一种新的境界。周遭的色泽被我一人清空,全世界都安静了,犹如一个自由发挥的舞台。留我一人,一枝独秀。

然后呢,然后当然是熟悉的感觉了。我的眼前从一片昏暗,过渡到新生的五光十色。犹如捣碎了一个陈旧的瓦罐,继而在一种洗礼的沐浴下,取而代之的成为了一个青花瓷器。

你,曾丽珊。你的双耳已经被恐惧灌入了纷扰,你指望软弱无力的李怡静成为你以命抵命的筹码,是吗?

这就是透过你的求生欲,告知我的心声,是吗?

这与当年的你,很像,是吧?孤寂,往往伴随着胆怯。一种唯恐被众人排挤却又不得不采取的极端方式,来平复内心的不忿。所以,行凶。所以,你遇见了偶像,遇见了挚爱的知己。

嗯,就是这条吹弹可破的缝隙,让我有机可乘。而今,局面要完成了新老交替了。

我迎着曾丽珊满怀的期待,就像你曾经遇见的知己一样,走近了她。片霎,由视线组成的九宫格把曾丽珊锁定了在中间,一片象征着十万火急的红色警戒线发出了信号。

世界,再度变成一片灰,寂静再度来临了。

“结束了,”我慢慢地把架在李怡静脖子上的刀刃给取下,眼前又恢复了原有的色泽原有的面貌。

“一切,都结束了,曾女士。”

曾丽珊的惊愕、困惑,还有恐惧,须臾间,犹如混淆在一块儿的泥石流一样滑落。

“李景!”李怡静好不容易才能从危难中解脱,她连忙推开曾丽珊架在脖子上的胳膊,然后向我跑来。

我晕,这个场景怎么有点儿奇怪啊?好像我是有奖问答的礼金似的,还是一辆车啊?我都波澜不惊的,你看你,要注重一下气节嘛?别抱那么紧呀,你不怕她发起第二波攻势吗?

“你竟然在一息间,悟到了其中的精髓,”一落千丈的曾丽珊,颓然地席地而坐。明明是凶徒,这是被害者才会出现的恐惧。你,脚软了,是吗?

这不是什么精髓不精髓的,曾丽珊。李怡静似有还无地睥睨着让她嚎啕大哭的曾丽珊,然后一边揪着我的心口,宣泄着内心的惶恐。你说得对,曾丽珊。我的顾虑并不少,真的。

我当然害怕李怡静就这么死于非命,我也害怕纠缠在此际的我们会耽误我寻找小不点的足迹。

可是,如你所言,我能把这些希望寄托在你收手上吗?不会的,你不会收手的。我们是天敌,什么是天敌呢?天敌就是你死我活。你害怕自己犹如被切开被遗弃的苹果,氧化、腐化。

所以,这份信念支撑着你过关斩将。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也要像你一样,不管我要做什么,首当其冲的,是让自己的意志力专注起来。寻找那种最熟悉的感觉。

然后,养精蓄锐。

我最熟悉的感觉莫过于窥探你的火焰,然后从中寻找破绽寻找杀机。上天待我不薄,没有让我成为一个偷窥狂。警察不尚武,不如卖红薯。所以,九宫格重现。

“呵呵,原来是这样,”恍然大悟的曾丽珊,再次仰天长啸。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胜利者豪迈的奔放,而是失败者无奈的倾诉。

“是啊,这个世界怎么可能会有不腐化的苹果呢?原来,我败在这儿。是啊,我为什么要挟持这个小姑娘呢,你已经提醒过我了。当我挟持她的时候,我已经输了。因为,我早已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了她的等价交换上……我曾经鄙夷她,如今,我竟然殊途同归。”

李怡静没有听懂其中的意思,只觉得曾丽珊可怜巴巴的样子非常的可恨。她一贯的毒舌在抱我大腿逃脱之后又开始展露无遗了。

“你有什么资格鄙视我啊?你这个丑八怪!长得又丑,胳膊比我大腿还粗!大腿比我腰杆子还粗!眉毛就像关二爷似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啊?想必你还是个没人要的老处女吧?亏你还杀人?对社会不满?你会不会讲话?不会讲话找你妈教你去!笨蛋!”

够了。

我连忙从身后捂着李怡静的樱桃小嘴。她尖锐的嗓音终于戛然而止了。是的,曾丽珊已经失去了招架之力。你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么?适可而止,好吗?

“她差点儿掐死你,你还替她说话么?李景啊!”李怡静困惑不解,也是,你也曾经命悬一线。不过唇枪舌剑的报复,那又有何不可了。算了,算了。

虽然我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可是,棋逢敌手的缘分我还是惺惺相惜的。一通报警电话,持续了半个小时的喧闹。蒂丽雪斯的老板,全体员工,静候在厨房的大门口。

就像手术室外的病人家属一样,目光中透露着焦渴。

“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老板迫切地握紧我的双手,注视着我脖子上的伤口。

“没事,风平浪静了,”这该怎么启齿呢?是的,千言万语,我该从何说起呢?不明所以的李怡静反而兴奋异常,她添油加醋地愈演愈烈。我笑笑,不吭声。径自走出了门外。

我没有离开,而是打开了久违的手机。未接来电果然接二连三地传来。李怡静,你知道什么是嗅觉吗?你还记得叶芷晴吧?所到之处,必有卖点。

叶芷晴竟然也来到了这儿,坐在星巴克里谈一单买卖。结果被蒂丽雪斯的纷乱给吸引了过来。

她来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