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怎样才像我

为什么旧案重提呢?

“因为狂热呀!”

陈婧姝不假思索地望向我,明亮的瞳孔宛如星光璀璨。

“狂热?”

我不过轻描淡写地冷漠相对,陈婧姝却侧头蹙眉。一脸茫然的望向我。

“这可不像你,李警官,”

那怎么样才像我呢?

我不知道陈婧姝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

只听“呜呼”的机械声响传来,这是打印机一贯的嘈杂。

“……有没有印象?嗯哼?”

当金翔的照片再度出现在我的视野时,我体内的每一滴血液仿佛炸开的火光。

金翔变了,不再像那个青涩少年。他蓄起了络腮胡子,戴着厚厚的墨镜。军绿色的紧身V领T深蓝色的工裤还有一双笨重的皮靴,像极了一个硬汉。

如不是他脸上的特征,叫人难以忘怀。不熟悉的人,怎么可能分辨出来呢?他才是真凶!两条无辜的性命,惨死在他手下。

“如果我没有查错的话,”陈婧姝把照片丢到了我的面前。背景有被虚化过的痕迹。

“你们是同学,是吗?”

“嗯,”

陈婧姝的神功光大,真叫人叹服。然而,她却没有沿着金翔的出现,提及我与死者的关系。

“李警官,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来,”

她酒量极佳,形同饮水。一杯去,又满上。我剩下半杯,她眉头微皱。

“……谁会喜欢上班呀?没有人!没有人会喜欢上班!尤其是在这种枯燥、森严,摁捺着压抑着个性的地方……不是吗?我才不会像一枚零件一样呢,戴着笑容可掬的面具,不过奔着生存的目的!我享受的是一种竞逐!这是一幅画,你看看……多么丑陋!”

如果我不认识陈婧姝,我肯定觉得她是一个疯子。她怎么不是个疯子呢?她把显示器转移到了我的面前,过硬的人脉,让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案发现场的照片!而我却闻所未闻!

蓝柳丽生前多么精神呀?多么英勇呀?

她不过抱有一个强烈的念头,一个足以驾驭她驯服她值得托付的男人。

为此,蓝柳丽像是一只飞上树梢的喜鹊,又像是一只精神奕奕的鹦鹉。

我依稀忆起挥洒汗水后的课桌往往立着一瓶冒着雾气的冷饮,奢睡不再是饥肠辘辘的恶果,而是一杯热腾腾的阳光早餐。是啊,我很困惑啊,为什么像蓝柳丽这样的人会死呢?

荧屏上的蓝柳丽不过是一具失去生命特征的躯壳,她的每一寸肌肤被水泥浇灌。灵魂灰飞烟灭,她一定没有想到生前那么爱打扮的自己,死后竟是这般丑陋的模样吧?

“李警官,你看出了什么吗?”

我敷衍地摇摇头,更像是陈婧姝的陪衬。

“不行!不行不行!”

如果不是我被回忆侵蚀得神志不清,那么一定是陈婧姝疯了。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怎么可能对这种不堪入目的场面异常兴奋呢?

“我不是要一个奉承的奴才,明白?我不要千人一面!我要你说,她为什么会死呢?为什么她会惨死在一个女孩子最爱美的弱冠年华上呢?说,我要你告诉我!”

陈婧姝的咄咄逼人,让我无比震惊。我们不是刚下班吗?我从陈婧姝的身上根本看不到起早贪黑朝九晚五的疲累,在这间紧闭门窗的屋子里,更像是纵情享受夜生活的狂热分子。

我们相对在一张办公桌上,只见陈婧姝倏然起身只手支撑桌面,然后以一个极为妩媚的动作单腿跨过了办公桌,然后另一边屈膝伏在桌上柔软的抱枕上。

犹如女王。她居高临下地注视我,指尖正往我的下巴刮去。

我怎么可能不心动?那张多少次擦肩而过的容颜,淡粉色的薄唇,仿佛随时会张贴在我的面上。

你真的一点儿就不怕我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罔顾法纪,反戈一击吗?我才不是像你想象的那么温顺那么乖巧!

陈婧姝似乎读透了我的心思。

“特殊分子,说呀,我不相信你不想要我。”

她正竭力地渴求着我能说出什么非比寻常的观点来,好,你想狂热,是吗?那好,是你说的,不要千人一面。我又何必惺惺作态呢?要狂热,是吧?那好。容易。

我倏然站起身,几乎贴上了她的脸庞。

嗯,勾起男人的烟火,你真的很有一手。

你知道吗?陈婧姝,我一直想把这个说法公之于众,但是这不过是换来假惺惺的说法,不是吗?

我一直觉得,谁都是一团燃起的火焰。这团火焰的薪柴,不就是你的私欲吗?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堂而皇之的私欲,我们何必吃苦?何必颠沛流离?

私欲带来熊熊烈焰!烈焰又何止是私欲那么简单?人与人之间的较量,全凭这团烈焰呀。不是吗?我呢,把这团烈焰,看成是坚定的意志力!也只有这团烈焰,才能创造幸福。

像你吧,陈婧姝。我能感受到你强烈的私欲,这并不是坏事儿。反之,如果不是为了私欲,你何必要把自己梳妆打扮得像个公主呢?你很清楚呀,貌美如花才能得到男孩子的青睐,不是吗?如果不是为了私欲,我们何必要负债累累倾尽心血去握紧方向盘睡在宅子里呢?

我说的这个私欲,不止是男女之间的媾和,明白吗?私欲为什么不能包含有权力欲呢?物质欲呢?它是一个囊括,一个总和,听懂了吗?

所以啊,你很聪明。你聪明到什么地步呢?你那灼烧的焰火,源源不断的薪柴,远比我要旺盛!要不然,你会坐在这个位子上?你会成为我的顶头上司?你是真的不负韶华。

那么,蓝柳丽呢?蓝柳丽无疑差之千里了。我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她渺小的愿望。一斤合500克,π约等于三点一四是人定的,是吗?一把便携式的直尺二十公分是人造的,是吧?

我没有这样的权威,那么,我可否也为自己去量身定做这团焰火的阶级呢?

如果,生命的焰火也能以阶级而论,那么,蓝柳丽不过是微乎其微的底层了吧?

蓝柳丽最后束手就擒了,不是吗?毫无招架之力的结果,往往是任人宰割,对吧?

马善被人骑,一早就听到耳朵起茧了。不是吗?

蓝柳丽的生命焰火,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她就像一滴被蒸发的露珠,微弱的火焰怎么会禁得住脚踩呢?

奇怪,当我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终于好好地吐露了一片心声之际,竟然换来了陈婧姝的一片掌声。

陈婧姝就像是艺考的评委,全程闭眼,不时绷直脚弓握拳掌指地感受着。

“你的智慧简直就是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一样!”

她笑了,意犹未尽地笑了。

她以一个极为妩媚的动作跨步上前,尔后又以同样的方式舒展着长腿的极佳柔韧性,坐回原地。

为什么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浓烈的黄金热呢?就像是挖掘到了基督山的宝藏一样。

“原来,这就是你异于常人的地方呀……”陈婧姝意味深长地替我斟酒。“原来是一团火,呵呵,竟然凭着一团火,用眼睛看然后用眼镜画,好了,我准许你下班,嗯哼,加班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