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谈婚论嫁别耽搁

坏掉的路灯,像是心有灵犀的掩护。他低头看表,十一点半,临近午夜。茫然失措的小男孩,犹如展翅的无头苍蝇,不声不响地闯入了他的世界,他的身侧。

他前所未见的门槛,竟然出现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男孩身上。他沿着小男孩上楼的足迹,旋即走上了二楼。他犹如敬业的狙击手,打开了相机的夜视,步步为营地踱步。

与此同时,小男孩毫不犹豫地往楼上走,不停地往楼上走,一刻不能歇息。不然,锐利的音色就像成千上万的蝙蝠,在你的耳畔竭尽全力地嘶吼着!

二楼、三楼、四楼、五楼……为什么?为什么空无一人的身旁,鸦雀无声的楼道,紧闭的门窗,竟然传来无休止的噪音!他不停地劝诫着自己,他已经筋疲力尽了!

他的世界简直一团糟……悔不当初的念头丝毫不弱于耳畔的聒噪。明明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却传来排山倒海的声响!明明是熙熙攘攘的夜市,却是平静的鸦默雀静。这可能吗?

这种感觉,犹如身上密密麻麻的过敏斑点,奇痒难忍。他的认知就像被凌迟,直到他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元气。就像夸父逐日一样的锲而不舍。

顶楼。所有的喧哗就在他登入顶楼的刹那,戛然而止了。他开始摸索出声响的规律。它就像一把戒尺!一把心狠手辣的戒尺,逼着你,一步步牵引着你,直到你步入了终点。

顶楼有两层,黯淡的路灯偏向右手边一点。他战战兢兢地往右边走着,这份久违的沉寂,却隐隐约约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他忍不住好奇心,走近了大门。

他敢只身一人深更半夜下河摸鱼;他敢寻来口罩布、血浆、熟鸡蛋、记号笔画布娃娃;他敢悄悄爬墙穿过阳台窃取意中人的衣物。却是万万不敢轻易拧开陌生人家里的门把手的。

无独有偶,当他紧握门把手的刹那……却惊愕地发现锁头已经坏掉了!他悄悄地扭动旋即传来了嘎吱的声音。

屋内黑洞洞的一片,犹如吞噬他的黑洞。

“嗡嗡”的手机震动不绝于耳,这是他的良好习惯。他不止一次地深更半夜闯入别人家里,为了防止不速之客的电话,他历来是以震动静音替代了闹铃。十年如一日。

“小黄,休息了吗?”这是杂志社主编的电话。为了生计,他总共接了几份单子。既有日报,也有私人的杂志。他害怕打草惊蛇,故意走向了迎风的长廊。

“肖主编,有何贵干?”他的音量压得很低,主编是明眼人。“小黄啊,我欣赏你的勤恳,你的文采。你还年轻,前途无量。我们公司集体上下一致决定专门给你开设一个专栏。你意下如何?”

“我没意见,主要是薪酬。”他很现实。他一边听电话,一边倾听着楼层之间有没有步履的声音。

“薪酬好说,这个专栏的挑战性是前所未有的。你知道近年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环杀人案吗?就连警方都没有摸索出条门路来。”

“嗯,”黄一迅开始动身。他没有摸清主编的门路,却摸清了这幢自建房的套路。途经的几家大门口,屋外的箩筐里无一不是统一康师傅的盒子,还有五颜六色的杰士邦。

“你想让我涉猎吗?”第三层的屋外箩筐里,垃圾分布得比较规律。打包的塑料袋口戳出了蔬菜的根须,鞋柜上的男女士皮鞋摆放整齐。

这里不是小男孩的家。人生地不熟的小情侣们也不会是他寻找的对象。“是啊,小黄啊,不管多么棘手的事件,在你的手上都能迎刃而解。”他还是听出了主编的满怀期待。

“肖主编,你把我当成福尔摩斯了吗?我真有这样的本领,早开侦探社了。”不知不觉,相距顶楼仅剩一层之隔。小男孩已经进屋了吗?

不,小男孩并没有。地上仍然残存着他的脚印。他大概不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夜市不过是下午才雨过天晴。出租屋的楼梯却又铺上了一层光鲜的瓷砖。

“小黄呀,我们相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我开出的待遇还算不薄吧?我们三天两头也时常小聚,你总是孑然一身的,不太好吧?我们公司就有几个女编辑,欣赏你的文采。聚餐的时候也特意向我打听了你的联系方式……”

“肖主编,我不缺女人。”他开门见山,这个世界罕有他听不到的声音。可惜相隔着一部手机。

“小黄呀,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听不到的声音。像你这类出类拔萃的人,如果遇上一旦听不到的声音,那么会怎么样呢?”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扫视着四周。这怎么可能?他的合作伙伴怎么可能一眼看穿了他的窘境呢?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死路一条!我知道你是个有个性的笔者,一个坚持原则的记者。你的加入,的确让我们公司犹如猛虎添翼。我开设这个专栏,目的是与你分一杯羹。至于真相,并不那么重要。说得难听点,我们就是借此机会大展拳脚,你说**也好,混淆视听也罢。你也不用那么费神,还有女人相赠,岂不更妙?”

看样子,“对方”当真是有备而来。那么,此际他遇上的小男孩,与编辑夜半打来的电话,是否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该不会,就是那个叫人不寒而栗闻风丧胆的杀人犯?

“好啊,那你可要开出我无法拒绝的价格,还有我无法拒绝的美色。”他年纪不大,经历不少。关乎到他的生计,硬抗并无好处。这也关乎到他的命运,肖主编没有讲错。

他之所以干得游刃有余,正是因为他能倾听别人的心声。他的世界很嘈乱,却也潜藏着极大的商机。

“我们一言为定,”肖主编爽快极了。“小黄啊,你的确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千万别耽误,给老人抱抱孙子,多好?”

肖主编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薛秘书想见见你。她知道你对刺身情有独钟,想必她已经在你家门口久候多时了。赶紧回去吧,晚安。”

不过把自己玩腻的宠物过继给我,反而省下了累赘。忽然,他听到了声嘶力竭的尖叫。果不其然,在顶楼!“哇啊啊——”尖叫声不绝于耳,他立马扶着楼梯快步前去。

只见小男孩正踉踉跄跄地捂着下身,痛得几乎昏厥了过去,正躺在长廊上。手里紧攥着什么似的!

“你怎么样了?”一如既往。一如既往地“听不见”,真是棘手!半开的屋门被习习凉风吹得摇曳不止。他来不及检查小男孩的伤势,立马走进了屋门。

黑漆漆的屋子竟然空空如也,床底下传来了死老鼠的气味。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就在他颗粒无收的时候,他发现地上传来了“叮”的声响。

一枚形状奇异、红眼狼头的戒指徐徐滚来,然后落入他的脚边。他打醒了十二分的警惕,然后拾起。这枚戒指并无异样,却是从小男孩的手上掉落的。

突然,他看向紧锁的对门。一息间,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