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出来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这男子是彩色的,他抬头的时候暮鸦才认出来,这人就是他们在公车上遇见的那名男性青年。

暮鸦与熬嗷对视。

“啡啡有兄弟姐妹吗?”熬嗷问。

他上下打量着投影中那只被拎起来用魔法洗澡并且发出尖锐叫声,应激没有,但看起来要杀人了的小奶猫,再想想猫咖啡里的啡啡,越发的不确定起来。

啡啡虽然皮,但脾气没那么差,至少拿着小鱼干的时候是不用担心被啡啡挠脸的。

暮鸦露出迷茫来,听不懂熬嗷为什么这么问。

小媛在瓶子里震了震身体,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在花钟的计时方式里,好像除了常规的时间以外,颜色也是一种记录的方式,没有颜色的都是已经消亡了的,在它的记忆里只要是已经消亡了且没有再次出现的,这些东西的色彩就会随之消失了。”

也就是说,那只黑白小暹罗很可能是普通的颜色,只是因为后来死了才会在花钟的记忆里显示为黑白灰渐变的模样,毕竟普通猫咪的寿数和人类相比还是差了很多的。

暮鸦却觉得不对。

猫的视觉与人类略有差别,没有办法看到太多的色彩,基本停留在黑白世界,也是因此它们可以分清楚黑、灰、白之间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暮鸦的视觉是有色彩的,却也具备猫的能力,能清楚的看出小奶猫身上的白色和无色的白并不相同,小奶猫身上的白色很纯正,比投影中的日光都更明亮,从某些角度来说也算是一种“色彩”了。

它还活着。

此时几只胆子大的猫跳出来探头探脑来看小媛的投影,安吉拉更是跳到熬嗷身边伸爪子,跟他要装着小媛的瓶子,熬嗷心疼自己的外套,只能将塑料瓶放在一旁的台子上,让安吉拉去扒拉。

其他猫猫们围成了圈。

投影里的故事还在继续。

故事里的男子用魔法卷起锅中煮开的水和冷水在空中搅在一起,它们变成水雾将不爱洗澡的小奶猫裹在其中,气得小猫直打喷嚏,无奈男子躲得远,只用魔法操作,小猫挠不到对方,气得倒毛成了一只迷你剑背龙。

男子大笑着将它拎去太阳底下晒干,又拿了绒毯子仔细包裹,慢慢给小猫吸水。

也许是闹累了,也许是知道了力量的差距,晚上小猫蹲坐在长餐桌的对面,和男子一起进食的时候,总算没那么凶恶。

它吃两口盯一眼人类,明显还在警惕。

人类却乐在其中,还拿魔法做了光影变化的球体拉来弹去的逗猫。

这魔法版本的逗猫棒+电光笔的组合很快赢得了小奶猫的心。

“喵~”

它融化了,和男子打成一片,用小小的脸和脖颈肩膀去蹭对方的小腿,这时候男子就会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抱着仔细抚摸。

一人一猫互相陪伴,共同渡过了一段珍贵的时间。

男子从普通的法师慢慢成长,抢了恶龙的活占领了城堡,将它变成只属于猫咪的游乐场,又抢了骑士的活击败了巨龙,只为将龙的逆鳞做成项链,挂在小猫的脖子上。

可是那鳞片太大太沉,小猫戴上就走不动路,默默对男子露出了看白痴的表情。

男子也不生气,继续惯着它,还试图抢掠海中的人鱼,只为了试试看人鱼的肉能不能让猫咪长生不老。

他爱着这只小猫,可他显然不具备铲屎官该有的知识储备,那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养猫手册可以参考,也没有兽医这种职业。

小奶猫的一生基本上就是男子吃什么它就跟着吃什么,不管是龙肉还是人鱼,猫和人总是分享同样的东西。

那些普通人一辈子都无法窥探到的麟肝凤髓,小奶猫也都能吃到嘴。

只是那是不对的。

确实有些猫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随便养也能活的好好的寿命还不短——这属于猫咪自身体质特别好的情况,就像人的身体有人过敏、有人喝水都胖、有人大冬天的穿短裤都不冷,猫也是如此。

也许这只小猫的肠胃和排毒系统天生不行,也许那些珍奇的食物真的不适合猫咪食用,它没能活多久就死了。

6岁。

对于人类来说这个年纪还是个孩子,对于猫来说也还是壮年。

就算在没有魔法的此间,猫咪的寿命也远不止6年。

男子因此一蹶不振。

此时有人过来劝说这名男子,说这寿命对于家猫来说也不算短寿。猫本来就比不过人,不过是普通的牲畜而已,死了也就死了,能在城堡里锦衣玉食的活十年再死,这猫死了也是幸福的。

暮鸦一愣。

死了?

接下来的画面突然血腥起来。

男子发动魔法开始攻击所有劝说他、警告他放下这只猫的人,就连那些只是希望他能节哀并且埋葬这只死去了的小猫的人都有可能被他击飞,甚至是杀死。

他的一生在肆意疯狂,整体来说却对人类有着极高的贡献,同时也因为自身的天赋,成为了所有人形族最强的法师。

因此无人能阻止他,也无人再敢劝他。

人族还需要他的存在来威慑其他类人族,因此没有进行围剿,只将他封印在了城堡里。

日复一日。

疯了。

团团围观的猫咪们看得愣怔住。

大部分动物都比人更看淡生死之事,它们更遵守自然的法则,活着就要努力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大部分情况下,猫咪是无法理解人类因为一个生命的逝去而万分痛苦的状态。

“喵?”他怎么了?

是啡啡的声音。

啡啡本来蹲在柜台下面的,被男子嘶声力竭濒死般的吼叫吓到,猛地跳到了墙根处,转头跳上猫爬架,又顺着架子到柜台上面,来到暮鸦附近。

暮鸦侧头看它,道:“喵。”他失去了他所钟爱的,所以感到痛苦。

啡啡露出迷茫来。

投影中故事还在继续。

某天开始这名法师突然停止了进食,抱着猫咪未曾腐烂分毫的尸体走入地下室,在黑暗中对着一堆东西敲敲打打,不知道在搞什么。

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猫咪们也渐渐失去了兴趣,加上确实看了很久了,它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各自找了个舒服地方团成猫团开始睡觉。

还在看故事的只剩下暮鸦和熬嗷,还有投影机小媛同学。

就在这时候,男子的手毫无预兆的伸了过来,那看上去就像是男子伸手直接抓向了它们。

男子抓住了“镜头”,将一朵没有任何色彩的被荆棘包裹的花贴在了镜头侧面。

“就这样吧。去吧,你会去到菲拉尔的身边。”男子对着“镜头”低语,“然后,你要将他带回我的身边。”

菲拉尔就是男子给予那只小奶猫的名字。

暮鸦偏头去看扁扁的花钟。

“喵?”你本来是做什么的呢?

一直一直跟在对方身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记录着一切。

花钟没有回应。

记忆也戛然而止。

小媛:“它的存在本来是用来记录传奇法师的一生,有些人出生的时候就会被预言将会拥有传奇的人生,高阶法师会制造‘时间之钟’,钟将跟随此人一生,直到这人死亡才会返回法师协会。”

小媛不知道什么是“高阶法师”,也不知道“法师协会”,这些都是在翻找花钟记忆的时候跟着一起翻出来的,花钟似乎不会说话,小媛就替它说出来了。

“接下来呢?”熬嗷问。

小媛晃了晃瓶子。

“跟猫有关的也就是这些了。”

它们看了那么长的故事,熬嗷和暮鸦居然完全不困,这就让小媛非常佩服。

小蝴蝶仿佛是打了个哈欠,再也撑不住迷糊过去。

熬嗷将水瓶放到安吉拉的猫窝里,见布偶猫没睡醒却惯性的抱住了塑料瓶还舔了舔将瓶子团好,这才去拿起被大橘睡在身下已经变得扁平且结实的花钟,在手上颠了颠,

“此间没有魔法,更没有什么法师协会,也就是说花钟是来自别的世界,是被那个法师传送过来,专门来找那只猫的转世?那只猫转世到了此间?”

熬嗷摇头。

转世这种事情,都是在原本的世界里进行往复循环,会在转世中去往其他世界都是因为各种天灾人祸,灵魂偏离了自己的诞生之所,这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就是画面中的这名男子,他恐怕也是利用魔法破开世界的隔膜才能到达此间。

也不是没见过因为各种理由在不同世界来来回回的人,可这种人的出现往往意味着巨大的麻烦——当世界的自我独立受到干扰,开始出现漏洞,对于此间的普通生灵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熬嗷颠了颠花钟,嘀咕:“别又成了个筛子吧。”

它们见过的悲剧也不少了。

暮鸦用探究的视线盯着熬嗷手中的花钟。

它还在想那只小奶猫的事情,暮鸦坚信自己没有看错,那只小奶猫还活着,或者说……又活了过来?

暮鸦:“喵?”

消亡的东西只要再次出现就会变回彩色,这是指只有你遇到了他们的转世,他们在你的记忆中才会再次呈现出彩色,而建筑那些,因为已经毁灭了无法重建也没有转世的说法,所以也都是黑白色的,对吗?

花钟轻微抖了抖身子。

传递出类似于手柄震动的感觉。

熬嗷:“我猜它在说:对。”

然后又觉得不对劲。

故事里除了男子和小猫以外全都没有色彩,也就是说无论是那个国家还是人族,又或者其他类人族和那些河山,也都已经消亡了。

熬嗷有种不好的感觉。“那个世界整个毁灭了……?”

对于它们这种存在来说,整个世界的灭亡也是十分压抑的事情,那不仅是生命的事情,连时间和空间都被泯灭,一切都回到未存……

熬嗷有一种更加不好的预感。

“不会是这家伙做的吧?”

花钟:……

花钟开始疯狂震动。

它想要表达什么东西,却无法说话,整只钟都因此扭动起来,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那些被大橘碾压扁平的藤蔓荆棘挣扎着再次舒展开,努力地纠缠在一起。

【才不是!】

还有个感叹号!

暮鸦愣住了。

熬嗷也因此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