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矣和沈潮生约好在常周山下集合,姜矣刚到不久,沈潮生就从山的另一边下来了。

沈潮生走到姜矣面前,看着姜矣有些哭笑不得:“阿矣,你就穿这一身?”

姜矣不解,目光移到沈潮生的身上。

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丝绸云缎袍,上面绣着几只闲散的鹤,使整件衣服不再单调,这种金色的绣线非常有名,在日光的照耀下一闪一晃,华贵万分。

而她的头发略微盘起,多数披散在脑后,耳边的碎发挽到后面,露出耳边挂着的苍翠玉坠,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有神气。

姜矣先前没有细细观察过她,这才发现沈潮生是标准的云州美人,眉似远山,眼尾上挑,颇具攻击性,偏偏又生了一双金色的眸,目光灼灼,摄人心魄。

反观姜矣自己,只是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短衫,

头发高束脑后,用发带缠紧,神色冷淡,眸色也是浅灰,像是哪所道观出来的道长。

她抿了抿唇,说:“那我现在去换。”

沈潮生连忙制止住她:“诶,再换就赶不上啦。”

继而她说道:“挺好的,我们阿矣一虽然一身素色,但是周身气势绝人,出落有致,也不必刻意装扮,便足以动人。”

姜矣身材高挑,带着剑道的锐气,本就红润的唇更与白皙皮肤相称,和沈潮生站在一起,气势不弱分毫,反而恰到好处,一白一蓝,十分相配。

……

二人来到灯会时,天还没有彻底安厦去,许多灯还为被点亮,但街上已经来来往往满是行人小贩早早的出了摊,呈现一片热闹景象。

“灯会还要过一会才开始,我们先去拍卖行,如何?”

姜矣点头,两人一并走向街南的拍卖行。

沈潮生迈进拍卖行时,身边就有掌事的人到她身边说了什么,沈潮生听后却摆了摆手,说:“让他们去做吧。”

掌事的吩咐下去,又问:“那您可要在天字号参加竞选?”

“……算了。”沈潮生让他下去,带着姜矣找了不远处的空位随意坐下。

沈潮生对姜矣解释道:“天字号无趣的很,而且必须拍下什么东西。”

她撇撇嘴,嘀咕:“虽然是我定的规矩。”

姜矣不禁失笑,正要说什么,会场忽然暗下,然后帷幕缓缓打开。

“今天的主题是:流落之剑。”

掌事的人站在台上,向场内的人介绍,说了一炷香,才缓缓开始拍卖。

沈潮生说:“这种剑就图一乐,阿矣莫要当真。”

姜矣问:“难道这些剑名不副实?”

“这倒不是。”沈潮生说:“修道之人最忌讳常换剑,却也有人因收集名剑为乐,可于你我而言并无太大用处。”

继而她叹了口气:“其实若你拿的不是我母亲的剑,我今日怎么也要挑一把好剑送给你。”

她弯了弯眸,说:“不过,那把剑已经很好了。”

但二人并未离开,想着看完这些拍卖再走。

……

今天拍卖的重头戏是沉渊剑。

这把剑时上古一位将军的佩剑,比一般的剑要沉重的多,剑柄上有一颗异样的玉石。

但就在掌事介绍完后,她们身后不远处发出不屑的声音:“不过是把仿剑,也好意思说的这么夸张。”

沈潮生眯了眯眸,抱臂头也未回,讥讽道:“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个人倒是光明正大的站起来,说:“沉渊剑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曾随将军沉入深海,但第二天将军醒来却在军营中,沉渊剑也完好无损。”

“你若不信那是假的,大可找来一缸水,看看它是否会回到匣中。”

掌事的有些犹豫,是否要将此人赶出去,沈潮生却突然开口:“去办。”

不久后,一个瓷缸盛满水被抬来,掌事在看到沈潮生点头后,咬牙将沉渊剑抛下去。

许久过去,剑仍于水中,不见动静。

那个人得意的笑了,沈潮生却出尔反尔,说:“我怎知你说的又是真的?”

那个人似乎觉得正中下怀,竟然拿出一把和沉渊剑一模一样的剑!

沈潮生有些不怒反笑,示意他上前一试。

那人将剑抛进水里,须臾之间,剑完好无损的躺在匣中。

……

四面拍卖的会客都炸了,轰动着吵着退钱。

而后,姜矣忽然起了灵力,猛的轰击那个瓷缸,瞬间,瓷缸炸裂,发出巨大的声响,室内重归于寂静。

沈潮生周身气压很沉,灯光昏暗,其他人都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她声音沉稳的说:“此等变故,也是藏珍阁第一次发生,藏珍阁从不卖仿品,三日之内自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随后冲着那个人道:“多谢这位道友发现问题,不知姓甚名谁?”

那人面对这种场景倒是淡定,答:“我是江择命。”

沈潮生神色这才略微和缓,不过依旧不太美妙:“为感谢众人赏脸来鄙所,凡在场者,皆可凭票据领五千灵石。”

众人这才心甘情愿离开,而江择川早已不见踪影。

掌事的人等众人散了后,才走到沈潮生面前:“少……”

“去查。”沈潮生打断他,拉着姜矣朝外面走去。

姜矣跟着她往外走,开口问她:“你很生气?”

沈潮生挑眉,声音依旧散漫:“没有啊。”

“不过是一些商会伎俩,刚好被我碰上了。”

“所以那个人的剑是真的?”

“自然。”沈潮生摸了摸下巴,说:“兴许,他还是江行的后辈。”

江行,就是沉渊剑的主人,千年前凭栏战场的那位将军。

……

她们二人出了拍卖行,姜矣随沈潮生一并走着,目光却停留在旁边一处流水上。

沈潮生发现后,温声向她解释:“这是云州的风俗,阿矣可听说过去流觞曲水?”

“这种东西,就是在上游的人放上自制的茶水或酒,然后下游的人从溪流中随意挑选,不过喝下的人,需要到上游再放一杯。”

姜矣的目光落在刚好从河流上流过的两个精致的瓷杯,像是一起流下来的,沈潮生见状,直接取了下来,将其中的一杯递给姜矣。

姜矣接过,和她对视,一并喝下去。

“咳咳!”

沈潮生刚喝了一口,便猛然呛到了,姜矣见状,放下茶杯,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沈潮生神色复杂,盯着杯子道:“是酒。”

姜矣有些意外,她的那杯明明是茶,而且十分苦涩。

这时,一对夫妻走来。

“诶,那个是不是我们放的杯子。”

“你看,我就说,不一定是侠客眷侣喝到。”

“阿……。”

女子穿着藕色长裙,挽着身旁男子的手臂,神情狡黠的朝她们走过来。

“你们喝了我们放的茶盏,感觉怎么样?”

姜矣说:“微苦。”

而沈潮生眉毛皱在一起:“姐姐,你们放的酒好甜腻。”

不料那两人哈哈大笑,过了一会,男子才善意解释道:“我们本欲放茶,可她灵机一动,偏偏换了一杯千灯醉。”

沈潮生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千灯醉,是云州著名十分甜腻的酒,虽然一开始很齁嗓子,但是余味非凡,口齿留香,也不是什么拙劣的酒,她才容易接受。

女子笑着说:“是因为我们想着,若有其他眷侣喝到,自然别有一股风情。”

“女子喝甜腻的酒,象征甜甜蜜蜜,而男子,就要吃些苦头咯。”

“因为要照顾整个家呀。”

她冲身旁的男子笑,男子也回了一个宠溺的笑。

然后女子说:“不过很奇怪呀,你竟然一点反应没有。”

她看了看姜矣,姜矣舌尖还有些苦意,不过神色不变,说:“还好。”

这可让他们二人又笑了起来,说:“你们两个真有趣,就算不是眷侣,也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女子神神秘秘的说:“我的预感很灵的哦。”

姜矣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话,突然有些无措的看向沈潮生,她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沈潮生面色如常,甚至还浮现笑意,当着二人的面把那杯千灯醉喝了下去,欣然接受了他们的祝福:“我们会的。”

沈潮生的语气很坚定,像是不经意间承诺了什么,许下了什么誓言。

等到二人走了之后,沈潮生突然来了一句:“阿矣,我也希望如此。”

姜矣长了张口,却没发声,她有些失神,再反应过来时,街市上空烟花炸响,灯会开始了。

她跟着沈潮生游走在灯会中央,片刻后,身边的人在一家灯铺前停了脚步。

“阿矣,要试试吗?”

姜矣想问沈潮生为什么自己不试,可对上她的目光后,下意识的应道:“好。”

沈潮生抛下几枚灵石,店主便说了一个灯谜,让二人猜:“灯火初上月,鹊桥相会时。”

……

姜矣顷然呼吸间,有些无措,因为她看着身边眉眼灵动的沈潮生,耳边是烟花点燃后的轰鸣声响,身边一切都是她先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沈潮生见她愣在原地,手无意间搭上她的手臂,凑到了姜矣的耳边,咬着字轻声对她说了什么。

她的话很轻柔,不似平常那般有穿透力,又因为刚刚喝过那杯千灯醉,姜矣感到她吐出的气都带着甜腻的酒香,十分甜腻,十分……动人。

两人身高相仿,但姜矣莫约高出一些,她的余光能扫见姜矣凑过来的浓密的眉睫,只一瞬,姜矣感觉到有些晕眩,又不知为何感到灵识翻涌,有些滚烫。

她本不适应与别人这般亲密接触,也从未有过这般悸动,她似乎是雀跃的,但是她仍然保持着面色的毫无变化,灯火映在白皙的面容上,依旧那般好看。

姜矣立在原地,等沈潮生说完话后微微与她拉开距离,她才缓缓垂眸,用尽可能平稳入常的声调重复了沈潮生方才的四个字:“佳期如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