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骊从案几一侧抽出几张宣纸,又拿过毛笔生疏中带有一点熟悉的开始在纸上写上自己对未来的规划。

她并不想做一个联系晋国与北国形式上代表和平的吉祥物,她也想发展自己的势力,如果说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金银财力,没有人手调配,那么安于一隅倒是可以,但她有千人陪嫁,农人匠人都不缺,又有兵丁一千,以及大量的金银陪嫁为后盾,她又为何不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更何况若她不管不顾,恐怕手底下的人是不太容易尽快融入到北国生活中的,毕竟晋国是以农为主的国家,而北国则是以畜牧为主的外邦。

环境的改变,一时半会儿适应不来也很正常,尤其是对这些一辈子都未曾出过远门的农人们而言,人挪窝虽不会死,但却也已然伤筋动骨。

田地,才是能让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昨日她已经观察过凉城的土地类型了,是属于那种沙质较多的黄土地,这样的土地,能种植的作物种类不多,需抗旱抗寒生命力较为强悍的作物才能种植。

秋骊上辈子所在的家乡,和这里的土地相差不大,甚至于由于化肥和过度放牧的缘故,自然生态远不如此时的凉城,田地板结硬化的程度也远超尚未开发的原始土地。

回忆着家乡常见的农作物,再结合上理论知识,秋骊在纸上列出能够适应这片土地的作物。

凉城已经算是北国土地里适合农耕的地界了,但是耕地依旧少得可怜,由此可见田地怕是不太容易买到。

秋骊起身从案几下方的暗格里掏出个小盒子来,小盒子上挂着一把小金锁,小金锁的钥匙就在她腰间荷包里。

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本册子,册子上头的,是她攥抄的嫁妆单子。其实这嫁妆单子倒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毕竟当初晒妆的时候,都曾唱喝出来过,若真是有心想知道她嫁妆里都有什么,稍加打听打听,大多还是能知晓的。

但她还是挂了锁,主要还是因为这上头的字都是她熟悉的简体字,而且里头还有未宣读出来的,属于原身母妃所遗留下来的财产。

秋骊翻找着嫁妆单子上有关北国产业方面的区域,顺着顺序很快就寻到了当初北国送上聘礼所包含的土地。

果不其然,陪嫁中果然划分出了很大一片土地,其中甚至包含一座山,也就是站在王宫最顶楼,朝着南方望去,最为明显的那座——金顶山。

只可惜,虽然这片地绵延数里,却并没有耕地,而是以金顶山为界,左右各一处草原,中间较接近金顶山的部分则是主要以山地和树林为主。

秋骊扶腮深思,她没有亲身实地的考察过,但根据经验来看,有高山,一般就可能是会有水源,若想进行耕种,灌溉必然是会成为重中之重,即使是选择抗旱作物种植,终究还是需要水源,若是金顶山下有水源或者是地下水较为丰富的话,那么即使是未开荒的土地,经过土质改善,也未尝不可是较佳的耕地。

黄豆、荞麦、葵花、玉米、土豆和红薯等等,这片土质有些贫瘠的土地,还是适合种植一些生命力较为顽强,产量较为可观的作物。

秋骊作为一个实践不擅长,理论和规划却很得心应手的农科硕士,用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就把未来几个月的规划都做完了。

这是她的习惯,每当要做一件事儿的时候,她都会提前做好规划,只不过规划非常完美,实施起来却是拖沓不已。

不过和从前她必须亲力亲为不同,现在的她,只需要做规划,完成自然是有底下人去做,而她只需从旁督促和提出想法,自然无须担心又做无用功。

将涂涂改改的策划摊平,秋骊拿出个空白的小册子,开始往小册子上抄写。

按规制,秋骊身边应该共有六个一等大宫女在侧服侍、八个二等宫女负责茶水和内殿撒扫、若干三等及粗使宫女负责在外殿打杂。

但秋骊她根本就信不过旁人,这两日在内殿多是青梅负责她的起居,而之前又一直都在赶路,其余五个一等大宫人想要接近主子都没有太多机会,此时趁着护食小母鸡一般把主子看得死死地根本不给其他人机会的青梅不在,顿时五人便起了心思。

秋骊将攥抄的内容放进小盒子里,又将废纸揉成团又丢进角落里已经有些要熄灭了的炭盆里烧掉,这才又摸着自己的额头思忖起来。

一盏清茶静悄悄的被放置在案几一头,秋骊尚在思考中,微一偏头,就瞧见一身着碧色头戴海棠绢花的宫女立侍在一侧,她伏着头,整个人很是安静。

秋骊愣了一瞬,眨了眨眼睛。

这宫女似乎是察觉到了秋骊在看她,顿时头伏得更低,但偏生似乎不影响她的动作,手稳稳的拎起巴掌大小的小青瓷壶,对着与之配套的小茶杯里缓缓导入七成满的茶水张口道。

“殿下请用茶。”

秋骊舔舔唇,确实是感觉嘴巴有些干。

这茶水和昨日她在大帐那里喝的黑漆漆的茶水不一样,被倒入茶杯后,室内很快就溢满了它的清香。

秋骊这个并不懂茶的人,此时都对这茶香有了几许向往。她拿起面前茶杯,茶水六七分热,入口稍烫却并不会让人接受不来。

她小呷一口,眼里却是在打量着这个给她倒完茶就退后两步到边角处,将自己隐藏起来的宫人。

心思缜密又很有眼色,勇气可嘉却又并没有谄媚之态。

急需用人的秋骊却是眼眸低垂并未有所举动,虽然她确实缺人不假,但到底还是得查清楚这个宫人的底细才是。

否则若是不怀好意之徒,她岂非是引狼入室?

将一杯茶尽数饮尽,秋骊这才感觉到身边缺了些什么。

青梅呢?不就是去叫个府卫去叫人吗?需要去那么久?

正疑惑着,就见青梅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秋骊放下茶杯,站起来顺手拿起一个茶杯倒了八分满后随意递给了青梅。

青梅自小和小公主一起长大亲如姐妹,后来秋骊穿了过来,这层主仆间的隔膜就更为单薄,除了在秋骊的起居上青梅十分执着的要亲自来外,其余时间青梅多是陪伴在秋骊身边,起到的是精神方面的支持。

“怎么了?不就是去叫个府卫去叫人吗?怎么还气鼓鼓的回来了?”要是在晋国宫里,青梅和她都是诺大宫室内的小透明,但来到这北国,她是可敦,是北王名正言顺的正妻,这王宫的女主人,而青梅又是她的近身大宫人,按理来说不该有人敢招惹她才是。

青梅吹也没吹,直接将杯子里的茶水牛饮而尽,一抹嘴角依旧还是撅着嘴道。

“殿下你不知道,那个陈嬷嬷有多讨厌,奴婢刚刚去叫人,回来的时候刚好倒霉的碰到了她,她竟然在那里欺负人。”

惊觉对方竟然没觉得烫,观察了一下并没有烫红嘴唇,秋骊松了口气,又倒了一杯缓了缓才递给她,疑惑的问道。

“她在欺负谁?”这个陈嬷嬷咋还在蹦哒?倒霉符不管用了吗?说好的断腿呢?

虽然说这样想心理有些黑暗了,但是这个人欺善怕恶是真,贪心不忠也是真,秋骊真心不想眼前看到她,伤筋动骨一百天,要真是能让这个陈嬷嬷三个多月不在她面前,秋骊就能将她所管辖的职责都分给其他人,刚好趁着这功夫架空她,再寻个理由将人挪走,去她见不到的地方做活去。

青梅愤愤不平,气道。“还能是谁呀?那老婆子最是喜欢欺压底下人,花朝是管殿下妆奁匣子的二等宫女,又不是伺候她的小丫头。”

秋骊的嫁妆多,首饰更多,古人的金银首饰都是手工制作的,需要人每隔一段时间就得精心打理一番。

这个花朝就是专门负责头饰方面的一个二等宫女,当然…她也很倒霉的,就住在陈嬷嬷隔壁的小间里。

陈嬷嬷身为皇后所指的陪嫁嬷嬷,品阶甚至在青梅之上,对上她,一个连主子面都没能见过几次的小宫女,自然是唯唯诺诺底气不足。

自此,也就成了被陈嬷嬷使唤着端茶倒水捶背揉腰的小丫鬟了。

秋骊捻了捻自己的下巴,深思了片刻。道,“我记得出嫁前,内务处有添进一顶玲珑点翠红珊瑚七凤宝冠来着。”

晋国有规定,只皇后可用九凤,其余即使是位列贵妃,也只能是七凤,秋骊是庶出公主,也只能佩戴七凤。

只是这顶宝冠用料极为奢华,无论是点翠还是红珊瑚都是价值不菲的珠宝,且这宝冠乃是前朝之物,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作为陪嫁,它是压箱底的宝物。

只是,它虽宝贵值钱,但却有内务处的标识,也就是说它是御赐之物,轻易不得损坏,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但对于远嫁他国的秋骊来说,御赐之物不御赐之物的,已然成了虚设。

青梅听她提到这个,稍有些不解,但她还是回道。“是呀,不过这样的宝物自然是轮不到花朝管的,宝冠应该是安置在库里了,没有殿下的手牌、林嬷嬷的钥匙,没人能进库里的。”

宫人们管辖的妆奁多是些秋骊常戴,但是并不十分贵重的饰品,就像是青梅说的那般,太过于贵重的物件,都在库里被锁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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