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毕,秋骊在侍女们的服侍下开始着装,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宝蓝色传统的北国贵族夫人的外出常服,简约大方却又不失华丽。

其实,她今日并没有外出的想法,但一想一会儿见完了陪官,她还想去一趟凉城贸易往来最为频繁的南街,于是便干脆一早就穿上外出服侍,省得到时候还要换来换去的麻烦。

“啊,是现在吗?”

简单的用完了早食,秋骊便提出她要见一见陪官的事儿。毕竟陪官居住在王宫外,不像属官,她想换人的话,只需私底下用些办法罢了,并不一定需要亲自见人。

而陪官她还暂时没有更换人手的意思,毕竟陪官和属官不一样,陪官属外臣,属官是内臣,皇后的手能够伸到内臣那里,却并不一定有办法动到外臣那里。

更何况,这两人的区别还是蛮大的,比如说陪官是举家来到北国的,留在晋国的亲戚几乎是没有,而属官曾是皇后的一个贴身宫女,这个宫女在满二十五岁后被放出了宫,后又嫁人生了孩子。

搞笑的是,属官随她远赴千里,儿子丈夫却未跟随而是留在了晋国。

在这以夫为天,以子为命的古代,属官这几乎是已经把**留在了晋国。

这般情形下,鬼都知道两者哪个可用了。

青梅其实是有些懵的,因为常年被拘在内宫,她自己的见识也不多,自然是也就没明白公主为啥要这么着急见人。

秋骊点头,反正现在时辰还早,连中午都还没到,属官就住在公主府,见她不难,但秋骊现在并不想见她。

而安置陪嫁人员的大帐离公主府也不过五里地,坐马车的话,可能要一个时辰,但若是骑马来回,小半个时辰都是足够的。

“找个府卫骑马去叫人。”

陪官是男人,应该是会骑马的。就算不会骑,也可以被府卫带着同乘一匹马。

初来乍到,无人可用。秋骊觉得寸步难行,就不说北国人她能不能支使得动吧,就是晋国人,她都觉得恐怕没那么容易能得用。

母族无人身边又无多少亲信,陪官和属官虽然是她的陪嫁,但他们真的愿意听她这个千里迢迢远嫁他国的公主的命令不会阳奉阴违?

秋骊这自己的心里都没数…

但想太多都是没有意义的,如果对方不听话,她想办法让对方听话不就行了?

反正既然已经随着她来了这异国他乡,即使是他人的耳目,那也只有聋哑或者是被换掉的下场。

“喏,奴婢这就去。”

青梅小跑着往外去,秋骊又遣走了其他宫人,内殿顿时又只剩下秋骊一个人。

想到没人可用,顿时便激起了她的危机感。

秋骊立时想起了她的红包群后台还有五个纸人护卫还在闲置,立时就想将它们放出,看看能不能用。

秋骊走到门口将内殿的门从里头挂上门栓,这才点开红包群找到个人后台,将里头的五名高级纸人护卫放了出来。

也是群友提醒,秋骊才知道,原来纸人护卫们的外形是可以调整的,现在表现出来的白森森的恐怖外形是它们的原形,但只要戳戳承载它们的那个红包锦囊标识,它们就会露出拟态,转化成正常人状态,同时也能唤醒它们的意识,使它们拥有思考能力。

她虽然也挺害怕纸人们的外观,但论起忠诚度,除了青梅,这五个纸人应该是最可以信赖的存在了。

五个纸人从后台被放出来以后,站在那里就是一动不动,它们的长相几乎是一模一样,纯黑的眼眸,森白的皮肤,毫无血色的腮边两个硬币大小的红圈,配上一张樱桃小红嘴,真心不像是阳间的玩意儿。

它们长得白,却偏生统一穿了一身纯黑的衣服,手里还拎着一把手臂长短的纸刀。

在秋骊的认知里的纸刀应该是软塌塌的,它们手里的纸刀却是挺拔竖直,甚至莫名的还能感受到刀锋刀刃,这纸刀给人一种它并非是纸扎的,而是由钢铁精心炼制出的犀利之感。

她有些好奇,便从肩膀上撩起一小把青丝,又从里头挑出一根从半截处扯断,纵使是没从发根儿处扯断的,这根头发也足有一个手肘长短。

秋骊看着自己的头发,有些心疼的摸了摸,这头青丝在她初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有些发黄,经过她长达几个月的调理,这才变得黑亮了很多。

她凑近了站立不动,一副呆愣愣模样的纸人护卫站立在其中一个的身侧,双手将发丝扯平,轻轻的放在纸刀的刀刃上。

“呲!”

外表有些儿戏的纸刀却是锐得出奇,秋骊才鼓起腮帮,准备吹气,就见纸刀上的发丝已经断成了两截,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秋骊还保持着那个弯腰鼓嘴的动作,此时表情呆滞的模样看着有些傻呆呆的。

好快的刀!

她缓缓站起身子,又恢复了一副端庄优雅的姿态。点开控制面板,找到后台又点开红包使用。

就好似在面前加了个烟花特效一般,秋骊眼前一白,又是一亮,刚刚还呆愣愣的纸人们顿时变了模样。

身长七尺半,身材稍显纤瘦,身穿玄衣的白皮肤少年郎黑眸黑发,圆眼圆脸,长相精致可爱,完全不见之前的阴森恐怖。

只是…五个人却是长得一模一样,活像是一胞而出的五胞胎兄弟。

古代女子生产生死一线,一胎都会生得艰难,就更别提五胞胎了,他们一模一样的脸,直挺挺的站在一起,带给人的视觉冲击,着实还是让人觉得有些震撼的。

或许…可以考虑一下让它们带上面具?或者蒙面。

这样的话,就不会惹人注意了。

秋骊围着五个纸人转了好几圈,直到其中一个纸人受不住了,先眨了眨眼,回视过去,问。

“主人为啥要这样看我们?”

突然出声的纸人随着嘴巴发出声音,身体也跟着动了动,就好似正在赏画之时,一副死气沉沉的人物画突然张嘴和人说话了一般。

秋骊也是被吓了一跳,身子一歪差点就栽倒在地,好在一只冰凉凉的毫无温度的手扶住了她。

她抬头一看,好嘛!五个纸人都“活了”过来,正用圆溜溜却不见任何光亮的眸子无辜又好奇的看着她,那副呆萌的模样像极了好奇心强的黑猫,明明很想亲近她,跃跃欲试却又怂怂的不敢动。

秋骊揉了揉眉角,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和对方道了声谢。

“你们有名字吗?”

这几个纸人虽然活了,但是明显并不是多聪明的样子,智商恐怕连人类的七八岁都没有的模样,但是又很乖巧听话,着实是很容易就能让人放下戒心的类型。

纸人们齐齐摇头,它们来自冥界,是它们的王亲手剪制绘画,因为身上有王的一口气,这才能够拥有神智,此时的它们初生在世,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秋骊,故此认其为主,一生侍奉绝不会有二心。

“那你们就姓白吧,白一、白二、白三、白四、白五,怎么样?”秋骊伸着一根手指,指着排排站的五个纸人道。

其实她更想叫它们大白大红大黑这样的名儿,但这些大俗的名儿搁脑子里一过却又有些叫不出口,顿时总结了一下它们的最明显的一个特征,那就是皮肤都很白,干脆便以白为姓,未来露于人前,别人一听就知道,它们是她的暗卫。

那感觉,必然拉风。

五个白齐齐点头,它们目前还处于懵懂状态,名字什么的,越简单越好,复杂些的,它们自己都记不住。

“今天下午我会去南市买人,白一白二你们到时候就混进去,然后我会假装把你们给买回来,过了明面以后,你们就能做我的护卫了。”

这公主府府卫数量不少,但是能让她信任的,却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事关性命,她不能不谨慎。

白一白二点了头,白三白四白五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满含期待,仿佛是在问,它们的任务是什么?

“你们就隐身跟在我的身边,保护我,好不好?”

秋骊想了下,决定先让剩下的三个纸人护卫在暗处保护她,有明有暗,她就能更安全些。

毕竟这条好不容易来的命,可不能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原因没了,于是便用哄孩子的语气和剩下的三个白道。

三个白果然乖巧点头,身影逐渐隐去,秋骊明显能感受到它们就在自己身边,但肉眼却不可见,她抬起手顺着能看到的白一白二所在的位置摸过去,果然碰触到了白三的肩膀。

“呀,好神奇呀!”

秋骊收回手,点开后头红包锦囊下方的小字,仔细的从头看到尾。

原来这五个高级纸人体内因为有纸人王的一口气在,所以是可以施展一点小法术的,类似于隐身术和制造一点小幻境这样的低级法术都在此列。

大喜过望的秋骊接着往下看过之后才知道,原来若是想喂纸人们吃饭或者是给予衣物等东西,必须用火烧掉,它们才能收到并使用。

大长了见识的秋骊当即服了,让五个纸人都暂时隐退。

五个白互相看了一眼,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秋骊眼瞧着五个比她都要高一头的白皮肤少年消匿身影,轻咳了声让它们各自隐去,自打结了契,她便能很容易的感知到它们的存在,纵使眼睛看不到,但是却很神奇的凭感觉就能知晓它们目前所在的位置。

五个白听从她的指挥,飘到了房间的角落里悄无声息的窝着。

秋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打开内室侧门穿过一小段装饰华贵的走廊进入到可以会客的寝宫侧厅,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三四个身着藕荷色窄袖短袍的陪嫁宫女原本是在整理一侧柜子里的摆件,收拾案桌上的物品,瞧见她走了进来,连忙皆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过来排成一排,整齐划一的向秋骊深深地福了一礼。

大晋朝向来重礼,但却只有一些重要场合才会行大礼跪拜,平日里即使是上朝,官员们也大多都只是向天子拱手作揖。

秋骊让她们起身,宫女们各自散开,收拾好打扫工具,两个小宫女立侍在侧,剩下的两个则是转到后殿内小厨房,去端茶点来摆到案几上。

主子吃不吃是一回事儿,但奴才做不做却是另一回事儿。

秋骊来了这异世几个月了,渐渐地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人伺候的生活,她倒不是已经完全接受了封建社会的人分三六九等的思想,而是觉得这就是很明确的雇佣关系,毕竟她也是支付了银钱给这些人的,并不算是她在奴役这些人。

而奴隶制与雇佣关系的区别,一是弱者生命安全的保障与否,二便是人身自由的有无,第二点秋骊没办法完全保障,但第一条她却是可以做到的,她不会无缘无故的迁怒他人,也不会随意的就去剥夺他人的生命,并且会最大限度的让自己手底下的人获得一些在体制内可以享受到的优遇。

毕竟在这封建社会中,社会下层人士尤其是女子都着实不易,待在她这儿,至少生命安全以及吃穿都是有保障的。

秋骊也不会傻到和人谈什么人人平等,现代社会都免不了有差别,更别提这古代社会了,她很庆幸这具身体的身份好歹还是个公主,虽然不受宠还被送来异国他乡和亲,但于权利上,至少她能够努力的把握,不让自己受到他人辖制,至于底下人,她只求问心无愧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