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要**?”

沈无璟瞥过叶白柚一眼,无声地走得比刚才更快。

叶白柚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回到自己屋里。

沈无璟靠在床头,双目盯着门口发怔。哥儿刚刚的话始终在他脑子里转悠。翻来覆去的想……

按理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也不是不行。

但……

玉扇一展,沈无璟以扇抵嘴。耳垂却悄然红了个透。

哥儿忒丑。作何要糟蹋自己!

叶白柚利索地换了衣服出来,然后转个弯进了沈无璟的门。

“叫我过来干嘛?”也有两天没进隔壁的屋子,叶白柚抓着床边的凳子往上一坐,没半点生疏。

沈无璟点了点桌子,神色早已收敛:“喝茶。”

“就为了喝茶?”叶白柚正好渴了。

壶嘴随着倾斜,水流如柱。还带着不少的热气儿。叶白柚也不客气,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温度正好。

唇舌尽是茶的清香,即便是他这个不会喝茶的也觉得好喝。

摩挲着杯壁,叶白柚忽然道:“我不记得家里什么时候有茶叶了?”

“他们带过来的。”沈无璟执书翻页,眼皮子都没抬。

“哦。”叶白柚又咂吧一口,“还挺好喝。”

“那你拿一点去。”沈无璟不重口腹之欲,这些东西都是外祖知道他在外面受了苦,连夜让人装上让沈大他们带过来的。

叶白柚摆摆手,没多大兴趣:“不用,我不会品,喝着也是浪费。”

“茶而已,进了口何谈浪费。”

沈无璟放下书,瞥过哥儿的穿着。

还是颜色灰扑扑的棉衣。袖口领口皆有磨损,像很多年前的。挂在哥儿的身上,要不是那腰带勒住了,风一吹怕是就得鼓起来将人带着跑。

看来回去之后还是要多给些。

沈无璟不喜欢欠人情,等叶白柚喝完自己出去,他已经想好了要准备什么东西当做报酬。

不过现在怕还是得叨扰一段时间。

——

大雨下了两天,将整个山村浇透了,才如杵着杖的老者般退了去。

雨过天晴。

持续三年的旱灾像是开闸了的洪流,**。日头再不复往日里的凶恶。

一大早,各家各户的房门被推开。

天色澄澜,彩彻分明。白云成了软和的团儿,顺着凉风卷舒。

叶白柚对着院子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爽!”

毛毛躁躁的长发被布条绑紧,像麻花一样堆积在脑后。往常里从来都是灰头土脸的人,如今也难得露出了一张清爽的面皮。

叶白柚探着半个身子对着屋檐外的水盆。

波光掩映,倒映着跟前人的相貌。圆杏眼,眼皮褶皱很深。左眼下一颗小泪痣。鼻梁高挺笔直往下,鼻翼小巧。带着南方特有的精致秀丽。

看着竟与自己上辈子有个六七分相似。只不过是更黑了点,瘦了点,皮肤差了点。

叶白柚瘪瘪嘴,水中倒影也跟着瘪嘴。

刚踏出房门的沈无璟眸色一转,又在单子上添了一笔。镜子。

叶白柚注意到动静,侧过头去。清亮的眼中划过惊艳。

这男人皮相也忒好。长发束起,头戴玉冠。跟昨天长发披散的感觉相比,多了一点端正,少了一丝风流。

叶白柚浅笑着对沈无璟招了招手:“公子早上好呀。”

沈无璟头微点:“早上好。”

打完招呼,各干各的。

水流走了,院子里都是泥泞,完全下不了脚。叶白柚蹲下,双手抓着木盆边缘轻轻往屋檐下拉。

“这水是?”

“没水了,现在又不好去山里打水。所以暂时将就一下。”

泥水都喝过了,这点无根水不算什么。

沈无璟想到自己屋里房梁上的鼾声。他道:“应当是有的,你可以看看。”

“真的?”

叶白柚与沈无璟相对而立,远远冲着他做了个男子间的礼。不伦不类的。

沈无璟扬眉,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哇塞!”

叶白柚揭开盖子,圆肚子的大水缸已经是慢慢的一水缸的水。“从哪儿打的?不会是进山里吧?”

“谢谢!”

沈无璟刚好踏进厨房。“应该的。”

“回去好好奖励他。”

沈无璟拎起衣摆,施施然在灶前落座。“嗯,可以烧火了吗?”

叶白柚:“你?烧火?”

沈无璟挑眉:“有什么不可?”

哥儿杏眼中全是怀疑,他犹豫道:“你会吗?”

沈无璟不答,反而是抓着一旁的干草有模有样地发火。

叶白柚怕他把厨房烧了,保持警惕走到他身边。

火骤燃,沈无璟将其塞进灶孔。然后身子微侧,斜睨着叶白柚。

那样子又傲娇又自信。像在说:你瞧?

叶白柚噗嗤一笑。

“大哥厉害!”他竖了个大拇指。

沈无璟点点头,波澜不惊。木柴在他的手上就像沾了墨的毛笔,不损其色。

人好看,连烧火也好看。

沈无璟察觉到哥儿的态度,眸光流转。不免想到自己昨天烧的那锅热水……

如此简单。

——

少爷“屈尊降贵”来烧火,但叶白柚做的还是那除了水就是粟米的粥。

不过粟米放得多了一小把,粥也煮得粘稠了些。

晨起食欲不强,一人一碗粟米粥就带过去了。

解决了早餐,叶白柚踩着自己那双破洞布鞋杵着木棍儿出去。

这下雨了,里正把全村的人聚在一起,要说说后面的安排。

薄雾笼着群山,凉风习习。若不是脚下的泥泞,走在其中会舒服很多。

下雨之后,地活了,庄稼也就能活了。

现在九月初,正好可以秋播。相信只要再来一场雨,这地里就能种下粮食。

叶白柚跟长安走在路上。

“叶哥哥,你家还有种子吗?”

叶白柚听他一说,轻叹:“哪里还有什么种子。”

到了李长安家里。

院子围住的空地跟外面的泥路没什么区别。黏糊糊的,还落着长安的脚印。

“李阿爷。”

李登科就坐在屋檐下,身边是白关山老爷子。这会儿几个老爷子已经讨论起来了。

见叶白柚来了,慈爱笑道:“柚哥儿来了。”

前些时候,这些个老人对叶白柚的感官都不怎么好。就担心他吃饱了又开始作妖。寻常见了面也是能避开就避开,免得招惹上。

这会儿倒是白关山老爷子先对叶白柚点头。粗声粗气道:“还不快进来,鞋子湿了。”

叶白柚动了动脚,笑着在一旁的空位坐下。

他一边是长安,另一边是大丫、二丫还有福子三个小孩。见了他,纷纷站起来往李长安身后躲。

王阿爷和蔼地对他几个招手:“得叫叶哥哥。”

“叶哥哥。”三人害怕,但也听话。细声细气叫了人,依旧站在李长安身后不走。

叶白柚见王阿爷对他歉意一笑,自个儿回以一笑。

“开始吧,李阿爷。”

李登科这才清了请嗓子,开始说村中的事儿。

从未来的生计说到现在的田地庄稼,最后还是落到了种子。

村中不是小孩就是老人,打猎不成,进县里找活儿也不成。他们都是庄稼人,种了一辈子的地。这会儿要他们活下去,除了种庄稼,再没其他的路可走。

归结来,归结去。迫在眼前的,就是这种子。

“所以明天等路好走了些,叶哥儿、长安就跟着我去一趟县里。咱们去县衙问问种子的事儿。”

“正好,九月上旬的粮食也该去领了。能走的老骨头也跟着去,将粮食带回来,也好心里有个底。”

“明早卯时,要是没下雨,咱们就在村子口集合。”

事情暂时就这么安排好了,叶白柚又踩着稀泥回去。正好进门的时候顺路看了看田里。水田中,已经有蓄积的雨水了。

趁着这会儿田间缺口全是流动的水,叶白柚打算将屋子收拾了。

该换的换了,该擦的擦了。

院子的门没关,叶白柚还没进门就瞧见沈无璟端坐在厨房门口,手里抓着本儿书。

“怎么不去卧房看?”

沈无璟抬头,白玉般的手搁置在书上。“你听。”

叶白柚闭嘴。

听?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