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田坚持要在南安县置办田宅, 曾大福和红燕自然就留心起了买宅子的事情。二虎和金花得知,也十分高兴, 若是曾家在南安县住下, 自己家也多一门亲戚可以走动不是?他们当即就帮曾家人看起了宅子。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曾大福和红燕这才发现, 这南安县的宅子是真的不便宜。一处宅院,只有两进大, 就要卖四千两银子!这比兴陵郡城的宅子还要贵出许多来!曾大福和红燕本以为能够轻松置办宅院, 现在却面面相觑, 不知如何是好。

负责给他们介绍宅子的是一个叫唐明的书吏,据说县廷府一开始建宅子卖房的时候, 他就开始做这个行当了。唐明也看出曾大福和红燕对这个价格感到震惊,便出言解释说:“南安城的宅子确实是贵,本地人要买宅子,还有外地来的拖家带口的富商, 许多西域来的大商人,都在这里置办了宅子, 去年刚开始卖宅子的时候, 这宅子才两千两银子一套, 如今四千两一套,都是县廷府照顾本地人的优惠价了, 要是外地来人要买,一套要七千两不止, 就这样, 才把价钱平了下来。”

这般贵的房价, 红燕敏锐地察觉到, 南安城一定大有商机,否则怎么会价钱如此高,还有人买。她转念一想,问道:“那二层小楼,多少钱?”这段时间曾家人都寄住在二虎和金花家的二层小楼,虽说住得小一些,可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相反,住起来还十分舒适。

“夫人倒是问对了,其实小户人家居住,买一栋二层小楼足以,因几位是从外地归乡的本籍人士,按县廷府规定可以用优惠价买楼,只需要一百两白银,如今还送一口水井,由县廷府的工程队负责打井,保质保量。”唐明笑眯眯地说。

一百两白银,这个价钱就受得住了。红燕便和曾大福、金花商量起来。今日金花也陪他们来看宅子。

金花低声说道:“嫂子,这价钱我看成!当初我和二虎买的那二层小楼,就花了五十两银子,那价钱现在是再也没有了,如今大家买,都得要一百两银子哩,我看,说不定翻了年还得涨。而且我和二虎买的时候,没有送井,我们请人打井还花了八两银子。”

听得金花这么说,红燕心里就有了主意。唐明既然能送井,这给她开拓了思路,这价钱看着少不了,那多送点东西也行啊。红燕可是管账的一把好手,当即和唐明讨价还价起来,最后成功让唐明答应,再送一套沙发给她,这沙发也值个五六两银子呢!

红燕很快挑好了自己的宅子,离金花家也不远,方便两家人走动。她给唐明先交了定钱,按照规定,唐明需要回曾家老家走访,确保曾家人是本籍人士,才能以一百两一栋二层小楼的价格卖给曾家,并且曾家这一户,只能用本地优惠价购买一处居所,日后再买第二处居所,就要和外地人士一个价钱了。

因得了本地人才有的优惠价,红燕对南安县廷府是心服口服,也如同金花一般,觉得郡王爷是真真有本事的人物。换了一般王爵,明明在封地里可以赚更多钱,如何舍得不赚呢?郡王爷就能做到,难怪这么多人都愿意来到南安城。

曾大福对儿媳妇的本事十分了解,买宅一事也由得红燕做主。眼见得宅子买好,曾家人抓紧收拾,买些锅碗瓢盆这些家伙什,置办些床柜桌椅,想要赶在新年前就搬进自己家的新楼房。

有了居所,曾家人心里也安定起来,是时候该重操手艺了。曾家人在兴陵城的时候,靠酿酒开铺为生。曾有田年轻的时候就去了外地,在一家酒铺子里做学徒,受尽欺凌,给东家当牛做马地干活,最后才学到一手酿酒的本事。因有田叔的舌头灵敏异于常人,所以酿酒也比别人有天分。靠着能酿出好酒来,有田叔就在兴陵城做起了酒水买卖,儿子曾大福也继承了他的酿酒天分,专心和父亲一起酿酒,红燕则做掌柜,当垆卖酒,一家人齐心协力做买卖。

到了南安县,曾大福就考察起了南安县的酒水生意。他发现,本地最流行的乃是葡萄酒,是一种叫葡萄的果子酿出来的果酿。这可真是稀奇,他是头一次见到葡萄这种水果。曾大福将市面上的葡萄酒买了回来,和亲爹尝了尝,就开始尝试酿制葡萄酒。因县廷府也未对配方过于保密,曾大福很快就打听出来,原来葡萄酒是要用橡木桶来窖藏,才能发酵出橡木的香味来。

在南安城里寻摸了一圈,曾大福便联系上了商家,购买到了一批橡木桶。他和曾有田很快开始调制起了葡萄酒配方。

曾大福注意到,市面上卖的葡萄酒,口感都偏酸涩,估计是因为窖藏时间较长,少见偏甜口的葡萄酒。曾大福知道,这口感是否偏甜,跟果子窖藏的时间有关系,他打算酿一种偏甜口的葡萄酒,可以用来卖给闺阁中的夫人小姐,往往她们更喜欢口感柔软的甜酒,也出得起价钱。曾大福有信心,按他和爹的酿酒经验,一定能把南安城的葡萄酒酿出更多的口感。

听说这葡萄酒甚至一路卖去了西域,很多西域商人豪掷千金,成桶成桶地买回去。这让曾大福看见了商机。他和曾有田一商量,干脆回边家村买了几亩白银土,专门用来种葡萄。曾大福深知,要想酿好酒,用料就得讲究,自家能出产葡萄,才能保证用料的质量,也可以培育出专门酿酒的葡萄种来。

忘了说,白银土就是原来的白鬼土。现在这土可金贵无比,因种植的葡萄比粮食还能卖上价。那些庄稼人以前提起白鬼土都恨不得吐两口唾沫,现在都改了口风,只道自己不识货。说书先生怎么说的来着,哎哟喂叫有眼不识珠啊。

曾大福性子不擅言谈,可心里却自有计较。他有个未曾与人言明的野望,希望能做一家延续几十年、上百年的老酒铺,可在兴陵城的时候,他一直没想到哪种酒可以帮他达成这想法,因此这想法也一直闷在心中。如今这葡萄酒,让他看到了希望。这种酒,似乎有风靡老少,席卷大江南北的魔力。

曾大福想清了方向,每日里都忙得如同陀螺,一头扎进了酿酒里。眼见得丈夫干劲十足,红燕却郁闷起来。

过了好几天,曾大福才发现媳妇仿佛有心事。毕竟这几天媳妇不愿意做饭了,总是唉声叹气,晚上睡觉时也头一扭,背对着自己,这明显是有事啊。

曾大福问:“红燕,你是不是有啥事想说?”

红燕却欲言又止,只是愁容满面。

曾大福急了,难道是红燕生病了?“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商量。”

见曾大福一直逼问,红燕这才说出来:“我看那南安医院在招医女,我想去试试看。”

招医女?这是什么?咋又没听说过?曾大福一头雾水。

红燕这才跟丈夫解释起来:“听说,南安医院新开了一个门类,叫什么妇产科,说是专治妇人病,管生产的事情。但和接生婆可不一样,比那个要靠谱得多。因为治的妇人病,所以要招女人来做医师,这不就叫成医女了?但学医的女人满城里都没有,找不到一个来!所以南安大学的老师就直接过来招学生,只要是结了婚的妇人都能去应聘,等学成了就可以去南安医院看诊治病。我想去试试。”

这年头,女人学医简直是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哪有女医师?这简直是离经叛道。若是家里有女人去学医,那岂不是要被左邻右舍戳脊梁骨?可看见红燕的凄楚表情,曾大福说不出话来。

红燕的娘是生她的时候难产死的。

红燕心里一直打着疙瘩。

曾大福是个粗糙汉子,他不会读几句哄女人的酸诗,当初和红燕刚结亲的时候,也不知道买什么东西讨红燕开心,可他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让老婆高兴比让别人高兴重要。

曾大福咧着嘴笑:“我当什么事!原来是去学医,学医好啊,你这样聪明,以前算账比男人们都强,在兴陵城谁不夸你!好啊,我们曾家要出一个大医师了,以后我还要沾你的光!”

红燕听得曾大福这话,感动莫名,说道:“那我明天就去报名了?”

“去,我送你去!”曾大福斩钉截铁说。

两口子绝口不提以后会迎来的风言风语,仿佛都一致有了准备,只管尽力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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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船队又来到了辽成郡边线,不过这次送来的不是粮草辎重,而是一队医师。

这可谓是及时雨。和萧飒大战刚刚结束,将士们正是需要求医问药的时候。

这一队医师的到来给战场带来了希望。

首先得到应用的是生理盐水。酒精在此时依旧是奢侈品,不可能大量应用。用烧开清水和盐调制的生理盐水则造价便宜许多。用生理盐水清洗伤口,然后敷上云南白药止血,再用绷带裹好伤口,是这段时间南安医师们做熟了的工作。而这一套外伤处理办法也很快在军营里风靡起来,一些军士甚至偷偷学习起来,毕竟是救命的手段,谁不愿意学会啊?

生理盐水冲洗避免了绝大多数伤口的感染。紧接着就是青霉素的应用。这批医师带来了南安大学生产的绝大多数青霉素,对于一些重伤昏迷的病患,往往要用青霉素祛除风邪,这又救回不少命来。

以上手段,将士们或许还能想明白道理,可接下来的石膏夹板固定骨折肢体,羊肠线缝合碎肉伤口,那就只能称之为神乎其技了。

医师们身材并不告状,甚至有些柔弱,可他们戴着羊皮手套在血肉模糊的伤口里摸索着寻找断骨接合,拿起银针缝合时手又快又稳,面色淡定犹如吃瓜菜般轻松!即使是再勇猛粗豪的军士,看着医师们动手术,都觉得心肝颤,一个个壮汉在医师们面前温顺如同小绵羊,将领们都跟裴佑抱怨,在老子手底下当兵的时候都没这么服帖。

裴佑微笑听着将领们抱怨,他知道这只是玩笑话,没见到大家嘴都咧开了吗?这批医师的到来解决了裴佑的燃眉之急,也勾起了他深埋的思念,他恨不得能立刻解决这场战争,早日回去见到心上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