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重阳

我什么时候走到走廊里来了?

试探性的轻轻了咳嗽一声,回声很快就反弹回来,层层叠叠振**开来。

果然,我已经不在地下车库了,这处空间很狭窄。

就在我愣神之际,伴着一声脆响,一抹黄色的光晕在不远处亮起,照亮了小小一片区域。

灯光闪烁,不知是电压问题还是灯泡太老旧,明明灭灭间,一个人站在灯下时隐时现。

那是谁?

随之,他动了,将手从墙上收了回来,那里有一个开关,是他打开了灯。

随后,他就那么静静站在那里,面对着我,在灯光照射下,眼睛闪动着微光。

我立住了,瞬间的惊吓过后是身体的不受控制。

这是……我闯到别人家里来了?

我四下环顾,灯光很暗,明灭间可以看出这是一处逼仄的走廊,走廊很低,我要是跳起来都能用头碰到顶。

这处深入山体的地下车库,连接着一条走廊,走廊里,有一个人。

我身后是一片黑暗,可以看出我刚刚就是从那片黑暗里面慢慢走了出来。

那人身后已经被混凝土浆封死——这条走廊已经到了尽头。

他头顶上安装的灯是很久以前的那种灯了,应该是这处走廊刚刚修建的时候安装的。

这人穿着几十年前的那种蓝布衣服,裤子也是老款,头发又长又乱,但可以看出土不拉几的发型。

总之就是一个土不拉几的人。

要是在外面我一定会笑出来,但是在现在这样一个地方,我只想哭。

他静静的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试探。

“你……你是谁……”我缩了缩。

他看着我,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

我也不说话了,盯着他。

要不……我现在跑得了,这人也许是个流浪汉。

但是流浪汉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地下车库啊!他是怎么进来的?

“你,是,宁,汗,青?”他突然开口了,认真的看着我,似乎是想起什么,声音很哑,好像很久没说话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说道。

他问起宁汗青,我爷爷。

他为什么会问起我爷爷?我决定骗他。

“宁汗青是谁?”我问。

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我:“……”

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个人啊!

他似乎也看出来我很不爽,把手递到我面前来,张开,手心里是一张脏兮兮的纸条。

我看了看他,这是要给我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站在灯下面,警惕的看着他。

他把手抬了抬,我小心的将纸条拿过来。

这纸条被人很认真的叠好,但还是掩盖不了它脏的事实。

纸张已经泛黄,很脆,似乎已经有了很多年。

我小心的将它打开,对着头顶昏黄欲灭的灯泡,眯着眼仔细辨认,上面是一行繁体字:

在这里等人来接你。

——宁汗青

笔迹和那份日记上的一样,可以看出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应该是我爷爷很久以前留下的。

“是,这个人,要我在,这里、等人来,接我。”他说话很生涩,像是失语多年的哑巴突然会说话了一般。

随之又把手伸到我面前,想要回纸条儿。

我把纸条儿还给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醒,来就,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我怪异的看了他的装扮一眼,他醒来就在这儿了?你之前睡这儿的?睡了多久了?别是穿越了吧?

“那你认识这个人么?宁汗青。”我问道。

他摇摇头,“我也,不认识。”

不认识你这么听他的。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等……”他皱眉捂着肚子,“我快,饿死了。”

“你等了多久了?”

“很久。”他道。

您真实诚,我要是再晚来几天,我这车库不得背负一条人命?

这人不会是个傻子吧……

我打量了他一眼,“你叫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果然……

“你快饿死了你为什么不出去找吃的?”

“宁汗青,要我在,这里等人来,接我。”

“宁汗青是你亲戚?你这么信他的?”

他摇摇头。

我:“……”

“好,那你跟我来,我接你走。”

他又摇摇头:“你刚刚,说你不认识,宁汗青,你不是,来接我的。”

我刚刚有说吗?他这会儿脑子怎么这么好使了。

那么他还要在这里等下去?死了臭了烂了我来给他办丧事?

“好好好,我骗你了,我是宁汗青他孙子,宁汗青是我爷爷!”我道。

他看了我一眼,顶着鸡窝头的脑袋摇了摇,满脸怀疑。

再摇头出去找个夹板把你的脖子绑上。

“我真是宁汗青他孙子。”我怎么就这么想让人知道我是孙子?

他摇摇头,表示不信。

爷爷,你让一个傻子快死在自己的牛角尖里了你知道么。

我掏出身份证晃了晃,“看见没,我叫宁川,和宁汗青一个姓儿,这回信了吧。”

要不是和我爷爷有关我才懒得管你。

我爷爷要他在这里等人来接他,房子是我的房子,车库是我的车库,那他要等的这个人是我?

又想起孟启生,从孟启生到眼前这个人,我爷爷似乎始终在向我这传递这什么信息,但是我根本就没有我爷爷的任何记忆。

这小区修好时我爷爷早就去世了,再说……

我看了看那人,他也看着我。

再说,要是我爷爷让他在这里等我,空间上的疑点就不说了,时间上……这人得四五十岁了吧?

真是驻容有术啊……

我开始考虑出去后要不要让白夜给这人看看。

不对,要请一个精神专业的医生。

他仔细看了看我的身份证,又比了比照片儿,才还给我。

“走吧。”我道。

他跟在我身后,看来还是相信了我的话。

我也相信了他的话,按理说很奇怪,在这样一个场合见到这样一个人,我应该很警惕的。

也许是他的言行让我觉得没什么威胁?就跟个傻子似的。

啪!身后的灯突然熄灭了。

卧槽!果然有问题!

寒毛瞬间炸起,我抱着脖子弯腰往前面蹿去,在电视里看的,黑暗中脖子最容易在偷袭中受伤。

结果噗啦一声,跑错方向在墙上撞得眼冒金星,瞬间失去行动能力,我抱着头缩在地上,疼的眼泪哗哗的。

“你在,干什么?”他平静地问。

语气这么平静,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是我想多了?

“你关灯干嘛?”我抱着头,刚刚这一下估计赶上攻城锤了。

“节约,用电,响应国家,号召。”

我:“……”我需要预约一个精神科医生。

“你,怎么了?”他问。

“我系个鞋带儿,好了,走吧。”

我爬起来,把手机按亮,再也不做这种在“黑暗中寂寞前行”的事儿了。

我走在前面,那人安静的跟在我身后。

“你那儿人啊。”我问道。

身后没声音,不用回头我都知道,他摇了摇头。

这人不会是失忆了吧?

再加上他穿的衣服……可能是穿越过来的?

失忆了再穿越有什么用,金手指都没了。

俩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走廊到了尽头。

从一扇低矮的门里面走了出来,其实也不算门,连门框都没有,只是很粗糙的水泥胚。

从走廊里出来后,大门处的光源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看来大门光源消失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入到走廊了。

这走廊的入口修在车库的最深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寻着光源,俩人从车库出来。

外面是下午五六点的样子,阳光正好。

眼睛无法适应突然的刺激,痛苦的眯上,那人也低着头蹲一边流眼泪儿去了。

“怎么,想到可以吃东西了,喜极而泣?”我一边抹眼睛,一边问道。

他摇摇头。

想起来真实荒唐,打开一扇多年未开的卷闸门,发现幽深的车库尽头有一条断头走廊,还从里面带出来一个疑似穿越加失忆或是精神病患者的人。

这个人还是我爷爷要他在这里等我的?

他等了多久?

他说他醒来就在那里了,其它的事都不记得,只知道按照一张纸条说的,等待一个从未约定好的人。

而留下这张纸条的人和来接他的人,他都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却下意识的选择信任。

拍电影呢?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恢复过来了。

那人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一个破败的小花园,一条积满落叶的石子路,更远处是延绵的山林。

“怎么样,看够了么,进去吧。”我把卷闸门重新拉好,封闭的那一瞬间,一切如故。

只是多了一个人。

俩人进到别墅里,他看起来很拘谨,很明显对许多东西都很好奇,但又控制住不去看。

“你先去洗个澡。”我已经看到他身上的灰了。

洗澡时一个热水器告诉他用了半天。

洗完后找了一套我的衣服给他换上,他的体型和我差不多,穿起来很合适。

这才看清,这人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

他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手中的一张卡片。

我凑过去看了看,那是一张老版的身份证,也就是我国的第一代身份证,后来由于防伪性能差而被二代身份证取代,于2013年正式停止使用。

但是有些地区的老人仍旧没有换代,因此现在公安局仍可以办理一代身份证换二代的业务。

这人竟然是用一代身份证的人,天呐。

上面是他的照片,出生日期,住址等等。

有了身份证,一切都好办了。

上面的名字是“重阳”。

“这是,刚刚,换衣服时,找到,的。”他认真的看着我,指了指卡片上的人,“这是,谁?”

感情这孩子连他自己什么样儿都忘记了?

我找出面镜子递给他,“你自己看看。”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拿着镜子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脸,镜子都快被他看穿了,很久,他轻声道:“我……是重阳?”

不知怎么,看着他,身上突然流露出一种孤寂的感觉。

就像我小时候一个人坐在路边看车流一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