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时间, 节目录制到了第四期,此时仅仅剩下六支队伍:四强,以及复活赛中重返舞台的两组选手。

余笙和白歆是四强中支持率极高的一组队伍。

尤其是白歆, 她个性直率,语出惊人。孟孚总是调侃她的寸头,甚至说她不男不女。

白歆哈哈一笑:“您是嫉妒我脑壳长毛吗?”

她的音乐富有力量,以摇滚风见长。被某位评委锐评“不像女孩子做的歌”。

白歆毫不客气,叫他摘掉有色眼镜,不要轻易定义一个音乐制作人。

她们这支组合“不好惹”的人设深入人心, 在节目中圈了无数女粉。

四强里的剩下三组, 分别是以治愈系歌曲一枝独秀的猫笑笑,走民谣风格的北漂启飞,还有地道的国风音乐制作人书墨。

肖芮在上场比赛遭到淘汰, 和她组队的那支队伍没有照顾她的唱腔, 歌曲的最终表现不太好。

幸而肖芮人气高, 他们取得了复活资格, 在复活赛里杀出重围。

距离录制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在演播室的后台,白歆鬼鬼祟祟贴到余笙耳边:“我跟你说, 我好像知道誉哥在干嘛了。”

余笙放下手机:“怎么说?”

“我刚才去?婲和另外几个选手聊天, 誉哥和他们聊了很多, 我感觉吧……誉哥不像是要跟他们建立合作关系, 单纯像是在打探情报。”

“打探情报?”余笙没听懂, “什么情报啊?选手信息直接上网一查, 那不是全都有吗?”

“不是那种情报, 比如以后想做什么样的歌, 想要得到怎样的支持之类的。”

白歆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 伸手比划一通:“你看啊,誉哥要是想找他们合作,他问这些干嘛?他直接说自己想做什么不就完了?对得上电波咱就合作,对不上就走您。”

余笙捏着下巴深思:“嗯……你说的有道理。”

“是吧。他是那种很有想法的唱作人,才不会管别人想怎样,他只做自己的歌。所以我才说,他不是找这些人合作的。”

“那他到底想干嘛呢?”

白歆撇撇嘴:“真不知道,我也不是很懂誉哥这人。他的思维比较……跳脱,你明白吧?”

余笙拍着她的肩膀,非常理解。

“算了,管他呢。咱好好比赛,都走到这一步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是四强,誉哥咋没来找我呢?搞得我怪伤心。”

白歆佯装难过地抹了两把眼泪:“和别的选手相比,他是不是嫌我不够好啊?”

这话像是一根小刺,扎在余笙身上,说不上有多疼,只是每每想起来都如鲠在喉。

无论林嘉誉是出于怎样的理由,他至少认可那些选手,否则根本不会浪费时间。

可他没有找自己和白歆聊,是因为太熟悉了?还是实际上并不认可,但碍于熟稔,不便开口?

尽管她认为,林嘉誉是有话直说的类型,不会拐弯抹角。可是加上“恋爱滤镜”后,她又不敢确定了。

毕竟,真正喜欢一个人,会连对方的缺点也一并接纳。在感情面前,那些无伤大雅的不完美也变得可爱起来。

林嘉誉也是戴着滤镜在看自己吗?

她其实不够好,只是因为他喜欢。

这不是余笙想要的。

她还是想要足够优秀,能在茫茫人海中被林嘉誉一眼看到,让他没有心思再去注意别人。

这一刻,她环顾其他选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胜负欲。

都走到这一步了,不想输,想走到最后。

余笙抓着白歆的衣摆:“我们得加油啊!”

夺冠并非易事。

赛程过半,各位选手都适应了苛刻的赛制,作品质量稳步提升,选手间的差距也进一步缩小。

在比赛后期,节目组加入场内观众投票制,观众们投票会按照一定比例转化成分数,加入队伍的总分当中。

这次的比赛命题是“拒绝妥协”。

余笙他们抽到的歌手是网红柯柯,这是一位美食博主,以各种做饭视频风靡网络,火出了圈。上了节目大家才知道,这位小厨娘还很擅长唱歌。

柯柯是音乐专业出身,做饭只是爱好,粉丝们现在常常调侃她,说她是在新东方学唱歌的厨子。

由于有功底,柯柯会按照自己的理解唱歌,在前面几场比赛里,她和队友多次发生争执,难以合作。

白歆不惯着她,柯柯的个性有些遇强则弱,她怕白歆,相处得还算和平。

大家沟通时说得好好的,哪里该怎么唱,柯柯也都答应了。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柯柯也说没有。余笙和白歆都以为没问题。

结果上了台,柯柯在不该飚高音的地方大肆发挥,导致真正该唱高音的部分气息不足,甚至出现了明显的破音。

这首歌被她唱得像是一个漏气的气球,开头很饱满,唱着唱着就瘪了,情绪的起伏和歌曲对不上,割裂感极强。

白歆忍住了没说脏话,只是全程捂脸,不愿被摄像机拍到。

原本是余笙最擅长的抒情类歌曲,她对歌词很有信心。最终,她们不得不止步于此,无缘晋级。

时也命也,大家也没有互相责怪,后台的氛围很平静,白歆还在开玩笑,说能走到这里已经很满足了。

余笙借口要去卫生间,离开了休息室。

不甘心堵在喉咙里,团聚成滚烫热气,灼痛了她的嗓子。

这症状俗称“上火”。

她看见自己的眼底都是血丝。眼眶莫名发酸,又哭不出来。

掬了两捧冷水拍在脸上,她看着镜子里湿淋淋的脸庞,像是已经大哭了一场。

最靠里边的隔间门突然打开,江松儿迈开步子,高跟鞋的细跟点在瓷砖面上,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她无意间看向洗手池,和余笙对上了眼。

“哟,哭呢?”

“这是水,我可没哭。”

“嘴硬吧。”她幸灾乐祸地嗤笑,余笙要谢谢她笑得不算太夸张,“现在知道输的滋味了?没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很不好受吧?”

余笙抽了一张纸巾,擦拭脸上的水珠:“我倒也没有那么狂妄……大家都很优秀。”

江松儿嗤之以鼻:“少说场面话了,我看得出来,你不甘心。”

江松儿细致地清洗着双手,细眉轻挑:“我也经常不甘心。因为我想要所有人看着我,称赞我,成为站在顶点的明星。”

她继续揶揄道:“你呢,你也想要所有人称赞?”

“我才不像你一样贪婪。”余笙冷漠地说。

江松儿不以为然,耸动肩膀:“你很贪婪啊。你的不甘和比赛输赢无关。而是因为,林嘉誉正在看着别人。”

她眯紧眼睛,似乎看破了一切:“我可是知道的,林嘉誉私下里联系了不少选手。”

“你都已经成为他的女朋友了,还想要霸占他的视线,让他只看着自己,还说你不贪婪?”

余笙哑口无言。

没错,这就是扎在她心里的那根鱼刺。

如果林嘉誉愿意告诉她,为什么会这样做,可能她还好受一点。

可那个人还是什么都不说。

江松儿朝她伸出手,要了一张纸巾:“嗯……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好了。”

余笙屏息凝神。

江松儿转了个身,确认各个隔间没有人,这才靠在洗手台前悠悠道:“昨天,我听公司高层说,林嘉誉在考虑和星鎏提前解约,他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已经找了律师。我估计,连他的经纪人都不知道。他也没和你说吧?”

“没说……”余笙很警觉,“既然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星鎏高层又是怎么知道?”

江松儿冷冷讪笑:“高层又不傻,他们要是傻,做不到这个位置。林嘉誉最近种种迹象表明,他很可能找到下家了。我猜是筑梦?就迟渊在的那个娱乐公司,他俩关系不是好么。”

“可是提前解约,是不是要支付违约金?”余笙问。

“废话,而且他这种级别的明星,付得更多。不过,他也不差这点钱,何况有下家接盘的话,下家会替他付。”

余笙想不通,换经纪公司这种事,林嘉誉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而且他换公司,和那些新人有什么关系?

满满一肚子不解,撑得她快要爆炸。

当晚,她驱车来到景玉山庄。林嘉誉今天有事,节目录制结束后,没能亲自去接她。

简桐在家庭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

简桐:闺女,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余笙:没晋级……

简桐:很棒了!在妈妈心里你是最棒的!

余筝:@竹,晚上回家吃饭吗?大家等你

余笙:今天先不回了,明天回

余景之:@竹,下周一照常去公司上班

余笙:知道啦……

余笙:我回去了肯定好好工作,谢谢爸

隔了好久,余景之发来一个竖起大拇指的小表情。

余笙第一次见他用这种东西。

想必老爷子经过了好长一番心理斗争,才把说不出口的话语化作这个小图标,发了出来。

她把手机贴在胸口,满足地叹了口气。

快乐也很容易嘛。

心情好像又变得明朗了。

-

晚上十一点多,余笙待在家里休息,她箍好发带,刚要贴面膜,林嘉誉一通电话打来,问她能不能来一趟景玉山庄。

这么晚来电话,余笙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睡衣都没来得及换,抓起车钥匙夺门而出。

夜黑风高,马路上没几辆车,畅通无阻。她猛踩油门,开得飞快。

余笙进屋的时候,王柒正好离开,二人在玄关处擦肩而过。

经纪人面色发青,像是吃坏了肚子。看到她来,王柒苍白的唇张了张,一只手举起来又落下去,欲言又止。

余笙问:“王先生,您有话对我说?”

王柒紧紧闭眼,摆摆手:“让他自己跟你说……”

这话说得余笙心里直咯噔,乍一听,不像好事。

她忐忑地进了屋,林嘉誉双手插兜,站在钢琴旁边。

余笙上下扫了他一眼,惊愕地问:“你要去哪?”

林嘉誉微微歪头:“不去哪,怎么了?”

“那你穿得这么正式?我还以为你大晚上要去给别人当伴郎呢……”

“哦,这个,”他低头检视自己的白色西装,“这是以前订的,我第一次穿,还合身吗?好像稍微松了一点。”

“合身,很帅。”她拍手鼓掌:“所以你叫我来,是想让我欣赏这身衣服?”

“不是,”林嘉誉把她叫到钢琴边,“我有一首新歌想给你听。”

“嗯,好啊。”

锃亮的钢琴烤漆上映出他们的倒影。

林嘉誉像一位高贵的王子,随时都能牵起公主的手滑进舞池,赢得全场的瞩目。

而她穿着睡衣,像是王子手下脑子不太好使的笨蛋女佣。

余笙按住心口,胸腔里空****的。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怎么会突然穿上西装,兴师动众地要给她唱歌。

这突如其来的反常举动让她没了安全感。

她渐渐习惯林嘉誉在睡前给她哼曲,在那种极度放松的状态下,他的歌声独属于她一人,

林嘉誉调整好坐姿,轻启琴盖,他的手指细长,但不失力量感。那双手抚上琴键,余笙忽然记起它们滑过皮肤时带来的酥痒。

对方忽地抬起眼,他们的目光相碰,男人眼中似有绵密的情绪在悄然涌动。

余笙暗自攥紧拳头,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她听见他说:“这首歌是我写给你的。”

“歌名是——《唱给我的余生》。”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