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余笙郁闷得很, 被林嘉誉这么一逗,那些坏情绪霎时一扫而空。

这个人,真的很懂怎样才能让她开心。

她浅笑着说:“谢谢, 我心情好多了。”

她从渐渐凉掉的洗澡水里走出来,把自己擦干净。

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了,毕竟怀孕这种谎话只能骗得了一时,几个月后,大家看到她的小腹仍旧平坦,肯定会意识到她在撒谎。

余景之知道自己被骗, 估计比今天还生气。余笙也不是那种没良心的女儿, 她不想把自己的亲爹气进医院。

余笙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到好的解法:“我爸特别固执,只相信自己的判断, 别人很难说服他。我妈倒是还好, 她好像早就发现我们在谈恋爱了。”

“你相信我吗?相信的话, 交给我处理。”林嘉誉听上去很从容。

“我相信啊, 可是……”

虽然余笙信任他,但对手是余景之,她还是很担心林嘉誉究竟能不能摆平。

不受控制地, 余笙脑海里浮现出余筝那张臭脸:“不止我爸……我哥也很难搞。那两个人是一伙的, 他们意见都很大。”

“嗯, 我大概能够想象。”

林嘉誉对余筝记忆犹新, 那个男人曾用三言两语把他刺激得溃不成军, 余景之既然是余筝的父亲, 实力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今非昔比, 林嘉誉早有心理准备了。

从余笙选择他的那一天开始, 他在脑内演习过无数次, 到底要如何面对余笙的家人。

早在第一次亲吻她的时候,林嘉誉就发过誓,不会辜负余笙做出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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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里,余笙完全没有离开卧室。

既然余景之让她待在屋里,她就乖乖待着,哪也不去,连饭都不吃。

至于她为什么没被饿死,是因为她的卧室里有一个小冰箱,里面囤了几瓶饮料和一些零食,这两天余笙便靠这些过活。

她的卧室在二楼,平常喝个水还要跑去楼下,她嫌麻烦,于是去年双十一,她买了个小冰箱,没想到这回派上大用场了。

虽说光吃零食不健康,但是在家人眼里,余笙这是在用“绝食”表示抗议。

且不说对那两个男人而言有没有用,起码简桐心疼得快要死了。

余笙躺在**,听见屋外父母又在争吵。

余景之:“我倒要看看!有本事她就把自己饿死!我给她厚葬!”

“你可真狠……我怎么瞎了眼找你当老公?离婚算了!我要带笙笙走!”

余笙竖起耳朵。

老妈提离婚了,这是杀手锏,余景之最怕的词。

她记得自己上初中那会儿,父母曾经大吵一架,简桐也说要离婚,然后余景之乖乖闭了嘴,对她千依百顺。

余景之很爱老婆,他嘴硬,对别人都是一路硬到底,唯独在老婆这里会软下来。

简桐亮出杀手锏,他马上熄了火:“……那怎么办,她又不出来,找人来撬锁吧。”

“不行不行!别再把闺女吓着了,怀着孕呢,受不得吓。”

余景之一声长嗟,脚步渐远。

简桐又敲敲卧室的门:“笙笙……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妈,我不饿。”

“可是宝宝会饿啊!你不能这样的知道吗?”

“不至于,我的宝宝,不怕饿。”

简桐在门口转了一圈又一圈,过了好久才走。

余笙感觉她在这场冷战中逐渐占了上风,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只想尽可能给林嘉誉拖延时间,等他搞定自己的老爹。

可是冰箱里的存货越来越少,尽管她胃口小,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家庭冷战的第三天,余笙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父母好像都出门了。

这个时间余筝也在上班,家里应该只剩下两位阿姨在。

余笙轻手轻脚溜下楼,钻进厨房搜刮了一圈物资。

她抱着满满当当的食物准备上楼,刚踏上台阶,玄关处进来了人,是余筝。

他们冷不丁对上视线,余笙异常尴尬。

她想装作没看见,继续往楼上走,余筝追过来,喝了她一嗓子:“你站住!别跑。”

余笙也没想跑,可是余筝的声音中气十足,让她本能地害怕,反而加快了脚步。

视线又被怀里满满的食物挡住,稍不注意,她在台阶前拌了个趔趄,面朝下,摔了。

她这一摔可把余筝吓惨了,男人当即丢下手里的公文包:“怀孕了不知道小心点!”

余笙摔得好疼,眼眶潮润,幸好楼梯上铺着软垫,她没有摔破皮。

“有没有事?肚子疼吗?”

“没事……”余笙揉着磕疼的膝盖,“只磕到了腿,别的地方没摔坏。”

余筝想背她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听到要去医院,余笙恨不得倒退五十米。

这怎么敢去?要是按着她做了全套检查,那不就暴露了吗?

她两眼一闭,在心里大喊“哥哥对不起”。

而后一把推开余筝,同时装作非常生气的样子:“你是想骗我去医院,然后把你外甥或外甥女给打掉吧!”

余筝伸出的手滞空一秒,接着他无奈收回,揉上了眉心:“你在想什么啊……”

“因为你们讨厌林嘉誉,所以我的顾虑很合理,我不去,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余笙护住自己的肚子,她已然入了戏,逼真地扮演起孕妇。

余筝板着脸:“林嘉誉上午来星恒找我了。”

他说出这句话,余笙猛然抬头,紧紧盯住他:“然后呢?”

“他搞定了KS的老总,KS决定跟我们合作。”

余笙用力眨了眨眼,又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林嘉誉搞定了KS的老总?”

余筝肯定点头。

“为什——”只迷糊了两秒,余笙随即恍然大悟。

她懂了。

林嘉誉已经完全摸清了她家人的脾性。

余景之和余筝都信奉利益,林嘉誉想讨好他们,必须证明自己“有用”。

最近,唯一困扰余筝的难题,便是久久拿不下KS公司。余笙也被折磨得半死,总和林嘉誉抱怨。

但是她每次说起自己的工作,林嘉誉不做评价,也不提建议,只说“你别太辛苦”。

余笙也问他:“该怎么办?”

大部分时候,林嘉誉摇摇头:“抱歉,我也不知道”

其实余笙觉得,他在这方面还挺冷漠。不过她也充分理解,因为她的工作太专业,林嘉誉是搞音乐的,不懂那些财务报表、市场分析。

林嘉誉这人从来不装,不懂就是不懂,与其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胡说八道,还不如默默支持她。

余笙以为自己说的那些,他都当成耳旁风,吹过去就算了。

怎料,他全都记在心上,而且竟然在努力想办法解决。

“那他怎么做到的?”余笙问。

连余筝都久久搞不定的老总,林嘉誉难道施了什么魔法?

“他没和你说?”

余笙茫然摇头:“完全没提……”

“你先站起来。”余筝扶她站稳。

“我去打听了,胡总对儿子特别溺爱,他儿子是林嘉誉粉丝。据说,林嘉誉答应为其投资的两部电影创作主题曲,以及胡总下个月的私人生日会,他同意到场助兴。”

到场助兴。

余笙听到这个词,皮肤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以林嘉誉的名气,他唱主题曲,算是为那两部电影做免费营销,”余筝如释重负,“虽然我没想到这种方法也能奏效,但是不管怎么说,能拿下KS,我必须要感谢林嘉誉。”

余笙惘然失神,不解地看着余筝。

他好像还挺高兴。

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是,终于拿下了KS。然而这是林嘉誉如何换来的呢?

全靠他低下一贯高昂的头颅。

他那么傲气的一个人,绝对不允许自己沦为资本的玩物。

他不喜欢的影视作品,给他再多钱他也不会写歌。

还有胡总的儿子,余笙略有耳闻。

这位小胡总是标准土老板,完全不懂艺术,会按照个人喜好胡乱指手画脚。他投资拍电影,是所有影视工作者的噩梦。

林嘉誉给他投资的电影做主题曲,到时候,肯定有粉丝骂他“恰烂钱”。

退一步说,就算写几首歌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么,私人聚会到场助兴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的歌可以出现在耳机里,舞台上,或是她的耳边。

但他不该在大老板的生日会上给他们唱歌,供他们取乐。

在余笙眼中,林嘉誉是不可亵玩的艺术家,不是橱窗里供人欣赏挑选的商品。

想到他不得不自降身份,余笙心里很难受,好像有无形的手□□着五脏六腑。

为了和自己在一起,林嘉誉一定要付出这些吗……

她闭上眼,黑暗让她的心情平复了些许。

过了几秒,余笙朝哥哥伸出手:“车钥匙借我,我出去一趟。”

余筝不想由着她乱来:“爸不让你到处跑。”

余笙把脸慢悠悠转向哥哥,目光冷淡:“我管他让不让?把你的车钥匙借我。”她的语气不重,却不容置疑。

似是被她的气魄震慑,无奈,余筝从兜里掏出钥匙,放在她手里:“爸今天约了林嘉誉见面,他们现在应该在一起,我劝你……先别去找他。”

余笙没有听他的话,坚定地走向了玄关处:“谢谢提醒,但你拦不住我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