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验完身份, 楚清和秦梧洲被带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秦梧洲与楚清的位置靠得极近, 看着是两个位置, 却又像是合二为一似的。

楚清想起自己曾经和楚王说的话, 心中略感尴尬,合坐一位的一般都是夫妻。

秦梧洲对楚王的安排倒是还挺满意, 他看着桌上的酒杯,回忆起上次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心中对喝酒一事很是抗拒,好在他早有准备, 袖中备了不少醒酒丹, 实在不行,可以临时针灸醒酒。

楚清见秦梧洲低头看向了面前的酒盏, 想起了先前秦梧洲醉酒之后做出的事情,一阵头疼, 秦梧洲的酒疯发起来,他可吃不消。

不过这次宴会上,不喝酒是不可能的, 只好离他远点, 让暗六给他喂醒酒药算了。

众宾客纷纷落座,楚清和秦梧洲的位置极好,不仅视野好, 而且位于相当靠前的位置。

随着内侍宣读楚王的到来, 楚清瞥了一眼太子楚宸, 只见他脸色煞白, 魂不守舍, 额角不停流着冷汗,视线飘忽,怎么都不敢看向自己这边。

楚清瞬间很好奇,秦梧洲究竟和太子说了什么,会让他这么惧怕秦梧洲。

楚王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差,随着铅毒越发的深入,楚王的精神状态越发糟糕。

众臣向楚王行礼。

楚王落座后满意道:“免礼,今日宴请诸位前来,大家都随意些。”

群臣纷纷称是,大殿之内却无人有任何异动。

太子背后的支持者近日过得很艰难,一来本身就是因利而合的乌合之众,二来太子做出的事情着实令人失望,甚至有不少人原先追随太子殿下,此时已经与太子殿下形同陌路。

外加无人摸得清楚清的底细,卞相又站在楚清背后,身为先皇时期执掌权柄的重臣,这两人令朝中所有魑魅魍魉与奸邪小人都投鼠忌器,恰巧令早就成了一片泥潭的楚国朝堂,显现出短暂的清明之相。

楚王对此很是满意,在楚王心中,楚清好男色,又与敌国质子有苟且,便决定了他不可能对王位有所企图,偏偏楚清又相当有能耐,还很识相,于是对楚清越发器重。

而这份器重在有心人的眼中又有了另一种解释。

大监站在楚王身旁,宣布道:“陛下五十大寿晚宴,天降祥兆,紫气东来,奏乐起。”

楚清用眼神示意秦梧洲,他将视线投向了酒杯上。

秦梧洲注意到了楚清的视线,他用手轻点了点袖子。

楚清看明白了,秦梧洲带了解酒的丹药,他松了口气。

楚王注意到了楚清和秦梧洲之间的眼神互动,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是得意,如此他就可以更好地拿捏楚清,让他替自己办事了,至于那个秦国皇子,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掀不起什么风浪。

“清儿。”楚王开口首先点了楚清的名字,众臣看向了楚清的方向,此时,朝中没有见过秦梧洲真容的大臣们,也瞧见了玄衣金纹,气度慑人的秦国六皇子。

“父王,儿臣在。”楚清回道。

“你身边可是秦国六皇子秦梧洲?”楚王明知故问。

“是。”楚清答道。

楚王故作疑问秦梧洲道:“秦王身体可还康健?”

楚清知道,楚王自认为自己跟着道士修道,炼丹,服饰丹药,不日就将飞升,而秦王的身体一直欠佳,所以才故意炫耀一番,他看向了秦梧洲。

秦梧洲不卑不亢,坦然道:“尚可,父皇久闻楚王之名,只是无缘拜会。”

楚王听了挺高兴的,秦梧洲的回答既没有卑躬屈膝,也没有过于自大,不失大国风范的同时答得恰到好处,也没有驳了自己的面子。

“哈哈哈,有机会寡人定要与秦王见一面,若是有机会希望能修秦晋之好。”楚王说完将手一抬,大监立刻宣布正式开宴。

诸侯国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是秦与楚结盟,绝对会是令其余国家胆寒的存在,同时也能缓解楚国此刻尴尬的境地,群臣此刻看向秦梧洲的眼神又变了,从警惕变得有些过分热情。

秦梧洲回忆起前世的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来到这宴会之上,他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被宫中的下人围堵在墙角,拳打脚踢,当时他便发誓,将来定要将楚清和楚国所有王室都杀了,碎尸万段。

如今宫宴没变,他却安然坐在宫宴之中,受到所有人,甚至是楚王的尊重,甚至还有无数想要巴结他这个秦国皇子。

这剧烈的反差都出自一人的手笔,那便是他身边的楚国四皇子楚清,而楚清也并非轻而易举便扭转了局面,他冒着生命危险,九死一生前去河郡赈灾,在楚王面前直言他爱的人是自己……

秦梧洲此刻如坠梦中,似乎先前的恨意都被此刻感受到的,来自于楚清的关心与付出打散。

宫中的司礼太监宣读着群臣为楚王五十大寿准备的贺礼。

很快便宣读到楚清的礼物——“九转渡厄单”一瓶!

司礼太监将一个无比华贵的盒子捧到了楚王的面前。

群臣议论纷纷起来——

“听说是四皇子赈灾,救了一郡的百姓有大功德,蓬莱仙人才会给他这么一瓶丹药。”

“诶,我怎么听说是因为四皇子孝心感天动地……”

……

听到群臣议论的说辞,楚清就很想笑,恐怕没人会想到,这东西就是萧常胜府中,地上随意摆放着的面粉丸子,而群臣得到的讯息,是萧常胜替他在下九流散步的传言。

为了保证消息传播开来,现在书局的万老板也出了不少力。

楚王最爱修道,这礼送得楚王很是开怀,他迫不及待得想要打开盒子,一看究竟。

萧常胜站了起来,外人面前,一身道袍的萧常胜显得仙风道骨,加上他身上说不清的神秘气质,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是有真本事的。

“恭喜楚王。”萧常胜神色淡泊,似乎对名利毫不在意。

“哦?”楚王停下了打开盒子的手,问道,“国师,何喜之有?”

“您手中的丹药蕴含大气运,”萧常胜的语气稀松平常,内容却令楚王很是激动,“服用可提前飞升。”

楚王身体前倾,欣喜地问道:“当真?”

“当真,您打开服用一颗便知晓。”萧常胜转过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接着,他趁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楚王和司礼太监手中那精致的盒子上时,向着楚清抬了抬眉,暗含得意。

楚清听了萧常胜的话,再接到萧常胜眼神汇报之后,心中只想默默扶额,这家伙,太不靠谱了。

他只是想要一份不出错,最多还算不错的礼,只是传言,这丹楠`枫药虚虚实实,便无人能探知,楚王收下后,此事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眼下萧常胜这个楚王钦定的仙师主动出面,肯定了这丹药的作用,甚至言明可以提前「飞升」,定然会造成此事轰动整个建阳城的效果,须知树大招风。

鉴于秦梧洲对萧常胜相当反感,楚清后来就没有再去找萧常胜,才导致萧常胜做的事情相当出乎楚清的预料。

尽管秘信中已经数次强调,楚清没想到萧常胜还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

秦梧洲看到萧常胜向楚清投去得意炫耀的眼神,眉头紧锁,此人当真是不识好歹,如今看来,连办事能力都欠缺,前世此人究竟是如何成为,秦国征战沙场时威名远扬的常胜将军的?

楚王迫不及待地将盒子打开,小心翼翼地拿起了玉瓶,将瓶盖打开,倒出了一枚丹药,这丹药竟然流转着金光,流光溢彩。

楚清看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这神棍,他不想多说什么,以后他一定会远离神棍。

秦梧洲看出楚清被气得不轻,他伸出手,轻轻替楚清顺气。

楚清感受到秦梧洲的安抚之意,他朝着秦梧洲无奈地笑了笑。

身边的司礼太监验完毒,楚王就迫不及待地将丹药放入了口中,围观的群臣眼睛都直了。

过了一会儿,楚王睁开眼,眼中神采奕奕,他兴奋地对群臣道:“这丹药当真神效。”

群臣看向楚清的眼神变得无比炙热,楚清开始头疼起来,他站了出来,身姿挺拔,惊才风逸。

“父王,儿臣此番能得此机遇,给父王献礼,与国师有关,”楚清故意向萧常胜行了一礼道,“多谢国师。”

接着楚清不再理睬他人的视线,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他向着萧常胜浅笑了下,您惹出的麻烦还是您接着吧,他端起案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所有人炙热的目光从楚清的身上转移到了萧常胜的身上。

秦梧洲看着萧常胜略显头大的表情,眼中藏着些幸灾乐祸,真真是活该,接着他将视线转向了楚清手中的茶盏,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当他看向楚清时,神色便格外温和。

接着群臣的献礼皆稀松平常,歌舞开始时,众人才纷纷开始动筷吃菜,也是这时,有人来给楚清敬酒了。

一般官位低于二品的大臣,不会主动去寻皇子敬酒,楚清身体向来不好,他喝了几轮,就婉拒接着向他敬酒的楚国大臣,二品往上,无不在官场上沉浮多年,他们纷纷识相地不再找楚清喝酒。

秦梧洲不可避免地也被敬了许多酒,令楚清感到安心的是,秦梧洲时不时就会悄悄服用解酒丹药。

偏偏就有不识相的人来搅局,二皇子楚郁端着酒杯走到了楚清的面前,对楚清道:“弟弟,哥哥敬你。”

楚清刚想拒绝,二皇子楚郁眼中妒意几乎快有如实质,他对楚清道:“楚王五十大寿,这是喜事啊,多喝点,否则便是对楚王的大不敬了,四弟你说呢?”

秦梧洲刚想替楚清挡酒,就被楚清按住了左手,接着楚清看了秦梧洲一眼,秦梧洲便明白,楚清的意思是,这是家事,自己身为他国皇子介入,反而平白给人添话柄。

楚清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二皇子楚郁道:“行啊,我陪你喝,不过单单喝酒是不是少了点意思?”

“你说说如何算是有意思?”二皇子楚郁是铁了心思,想好好地灌楚清酒,“哥哥也很想知道。”

“礼乐射御书数,这六项君子六艺,前五项动静极大,比起来不方便,不如比算数。”楚清向来不拿自己的短板与他人比较,他就喜欢将他人拉入自己擅长的领域,然后轻轻松松碾压对方。

二皇子楚郁对楚清的话,不明就里,他点了点头,问道:“如何比?”

秦梧洲听见楚清的话后,止歇想帮忙的心思,他清晰地记得,他初遇楚清时对他很是瞧不起,没想到会在算数上惨败给楚清,在算数上,楚清的造诣已是当世非凡,秦梧洲看向二皇子的眼神里带甚至着些许怜悯。

恰巧户部尚书经过此处,楚清将工部尚书拦了下来,对他道:“洪尚书,劳烦您来当个裁判。”

洪尚书了解了这二皇子和四皇子之间的约定,很感兴趣:“原来二皇子向与四皇子玩行酒令,不如由微臣出题。”

二皇子楚郁心中烦躁,喝个酒,麻烦事怎么那么多,他点了点头。

……

一刻后,二皇子楚郁已经喝下了二十杯酒,正要喝第二十一杯。

二皇子面色通红,他看着滴酒不沾的楚清,打了个酒嗝,听到工部洪尚书又要出题,他连连摆手,狼狈退去,心中对楚清越发嫉妒。

洪尚书看向楚清的眼神充满了激动,四皇子真是算账的一把好手,可惜入了工部。

楚清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穿书前他便是一家上市投行的CEO,洪尚书的题目他还觉得过分简单了些。

不过在楚王五十大寿的晚宴上,不宜多言其他,洪尚书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楚清再次落座便感受到身边秦梧洲投来的目光,他向秦梧洲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摇了摇头。

秦梧洲明白,楚清的意思是:这家伙自己要和我喝酒,技不如人怪谁?

楚清听见秦梧洲低笑出声,同他一起笑了起来。

接着楚王因为服用完丹药,很是舒心,连连敬所有人酒,一众官员们都喝得心中叫苦连天。

楚清知道这酒是避不开了,只得认命地喝了下去。

宴后。

楚清站了起来,脚下绵软,酒意上头,按照上次喝酒时感受到的原主的酒量,楚清觉得自己现在能勉强撑着,保持神智已是不易。

秦梧洲看出楚清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站得不怎么稳当,于是伸出手,借着衣物的遮掩扶了楚清一把。

楚清想到身边还有个喝了酒会发酒疯的秦梧洲,他强行保持着意识的清醒。

尽管解酒的丹药备了很多,但是后来楚王邀请众人喝酒时相当豪迈,秦梧洲生怕解酒丹效力不足自己再醉酒,先前醉酒的后果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接着黑夜的掩盖,秦梧洲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划伤了自己的手。

楚清勉强支撑着自己的意识,到了车上,他看见秦梧洲鲜血淋漓的手,意识到秦梧洲这么做全然是为了自己,楚清心中说不出的难受,酒意又时时刻刻在折腾着他的神智。

秦梧洲看着楚清的眉头紧锁,眼中尽是难过,强撑着醉意,替他在马车中寻找药箱,他拉住楚清的衣袖,轻声道:“无事……”

楚清甚至有些生气,他问道:“当初你与我说,莫要自轻自贱,珍惜生命,你如今做到了吗?”

“若是要你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保全我,那我宁愿不要,”楚清抬眸,目光灼灼,“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

“这是小伤。”秦梧洲的反驳显得没什么底气。

“闭嘴。”

楚清这是真的生气了。

秦梧洲乖乖闭上了嘴。

楚清帮自己的伤口消毒,再找到纱布。

秦梧洲看着楚清耐心地做着这些事,眉眼中的锐利皆化为了无尽的平和与珍重。

包扎完毕后,楚清终于放松了下来,醉意侵入头脑,本能接管了往日清明且冷静的行为。

楚清喝了许多酒,只觉得现在燥热无比,他开始扯领口的衣物。

秦梧洲看着楚清迷离的眼眸,这与平日里清冷无情的眸子截然相反,秦梧洲知道楚清现在是醉了,他按住楚清的手,低声道:“别脱,还没回府。”

“好热。”楚清有些委屈地看向秦梧洲,尾音脱得略长,显得格外勾人。

看着楚清格外反常的姿态,秦梧洲却没有放任楚清将衣服脱光散热,他将楚清的手按得死死的,声音沙哑道:“等一会儿回府再脱,不然下马车的时候,会很麻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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