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雪川紧紧攥着的手复又松开, 他听钟云疑惑问道:“你找崔师妹做什么?”

赵潜渊解释道:“崔辛夷是摸鱼大师,异宝阁那批会驱除魔气之术的医修都是由她调.教出来的。若是她在,我们师父和宗门的其他道君便再也不用受魔气侵蚀的痛苦了……”

钟云一听到有办法治师父的伤, 赶忙问道:“那崔师妹现在在何处?”

他问出了这句话才察觉到傅其凇、孟雪川神情的不对, 便听赵潜渊道:“崔辛夷现下踪迹无寻。”

崔辛夷当时出去寻映山道君的消息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钟云也是刚刚知道崔辛夷不见的消息。他心道, 难怪五洲现在是这样的情形,孟雪川都在傅其凇身边跑来跑去,替他兼顾着宗门的事了,也不见往日这位宗门里名声最盛的崔师妹。

本来还以为这位崔师妹是在五洲动乱之前便回到了北洲, 没想到, 竟然在这样的关头消失无踪。见着傅其凇和孟雪川的神情,钟云心头隐隐有了些猜测,在这样的关头杳无音讯, 恐怕多半是遇害了。

想到了往日在宗门大比上,这位崔师妹一剑打败了他, 却偏偏还把胜过他的那一场认定是剑出了问题。

他心头多了些沉重。一半为的是这样天才早早陨落的惋惜, 一半是痛恨造成这样结果的魔族。

可想到那日见到了魔族魔主, 他心情又复杂了起来。可这个时候, 不管那人的出于什么原因, 在他出手站到整个修真界对面的时候, 他就已经不是钟云一直敬仰的人了。

他道:“宗门的道君们需要医修前来医治, 我们身为九渊的弟子, 更不能龟缩在宗门里。傅师兄,打开护宗门大阵吧, 钟云愿领众弟子, 誓死为九渊破开一条生路!”

说这话时, 这个素来温润寡言的青年,拱手躬身向傅其凇行了一礼。

孟雪川和赵潜渊也紧随其后向傅其凇请求开宗门大阵。

这时候,楚匀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也向傅其凇请求道:“傅师兄,楚匀愿随二师兄一起,跟着师兄一起除魔卫道。魔族乱我五洲,楚匀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安逸!”

众人的目光都殷切望着傅其凇,傅其凇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便领着众师弟师妹,一同誓死为五洲寻一个出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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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族快要攻到孟章城的时候,林见画同宋池正站在城墙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情况。

林见画正带着一帮人在城墙上部署法器机关,他走到宋池身旁,见这小狼崽紧紧皱着眉,一脸忧虑,不禁问道:“怎么?还在担心你家的阿溪?”

“阿溪去往九渊支援,不是一直都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她并没有什么意外?你就放心吧,阿溪有我给的灵器,她心里记挂着你,会珍惜自己的性命,遇到危险也一定会先逃回来的。”

宋池侧目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不过一个连筑基都没有的弱鸡,竟然还敢待在最危险的城墙上,还不赶快离开,别一会儿魔族攻破了城,先杀了你,到时候,你看看谁能来救你。”

林见画道:“宋道友都叫来了妖族的人前来襄助,我又岂能是那等贪生怕死之人。辛夷姐的城,我是一定要为她守住,等着她回来的。”

少年目光定定望着远方,眼神里带着坚定。

宋池一时无语。

他对崔辛夷只有那人当初跟妖族谈判的情形。可现在距离崔辛夷杳无音讯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连他都能猜出来,崔辛夷现在都没消息,恐怕是已经遇害了。

倘若有她在,难道她还会任由魔族侵占北洲一城又一城,杀她子民,欺她师门?

她不会。

当初她刚刚从九渊回来,便能奋不顾身为救下北洲散修,胆敢惹怒北洲所有族老和世家,为北洲地位最卑微的那一批散修请命。

宋池便知道,倘若崔辛夷还在世,她得知现在北洲的情形,知道她的师长有的殉道,有的遭受魔气侵蚀灵脉,誓死不变成魔修,她一定会站出来,便是爬,也要爬着回到北洲和九渊。

可现在她迟迟不现身,没有一点儿消息,只能说明一个原因。

偏偏阿溪和林见画一点儿都不信,还苦苦等待着崔辛夷回来。阿溪在的那几天,便时常念叨,说是一定要等着崔姐姐回来。

等着崔辛夷?

崔辛夷不会再回来了。

余下的北洲中洲,只能由他们这一批人守候了。

想到这里,宋池抬头看着头顶上瓦蓝瓦蓝的天空,上面没有一片云彩。但看到这样美丽的画面,也不由得让人想,恐怕等魔族攻打过来,这样美好的天空,便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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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派来守着九渊的几个魔族都是魔族中出色的魔将,他们也是主战派,从出生起便被关在了不见天日的魔域阵法中,对这些正道修士们自然都是恨之入骨。

他们恨不得亲自出手,像其他魔族一样亲赴战场,斩杀正道修士,占领五洲。

如今却被魔主派来受着这样的任务,心中自然不忿,但再不满,魔主都下了命令,他们也只有压在心底,执行这项命令。

他们自然也看不起九渊这些弟子,他们都已经攻下了不少城了,他们却还像只缩头乌龟一样,待在宗门里。也不知君上是为了什么,要护住这些软脚虾的性命。

这天,几个魔将领正例行守在九渊外面,嘲讽着九渊的弟子。

却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回头一看,却发现九渊的阵法已经破开了。一群衣白胜雪的正道修士,正御剑向他们而来,他们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临到了近处的时候,修士们又齐齐将脚下的剑召到手中,举剑刺向了这些魔族。

魔族的人瞬间来了精神,纷纷站了起来,眯着眼睛看向了这群修士。

有人问道:“他们是要来杀我们?魔主可没让我们动手杀他们,这可怎么办?”

另一个面像凶狠的魔修扯嘴笑了一声,活动了一下筋骨,目光如鹰盯着九渊的这批修士,道:“君上不让我们杀了他们,可没说不能让我们把他们打成重伤。既然他们不老实待在九渊里给我们省心,那我们就给这群不知好歹的修士们一点儿教训吧。”

说着,他已经动身攻向了九渊众修士。

其余魔族见状,也纷纷拿出了刀器,脸上露出即将歃血的兴奋,看着这群修士,宛若在看着一个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绵羊。

傅其凇先缠上了其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修士,想必那位魔主是清楚九渊的战力的,他派来的这位魔修,明显比傅其凇的修为要高上一些。

但也只是高了那么一点儿。

傅其凇辛苦支撑的时候还在想,若是他的修为再高上一个小境界,此人就绝对不再是他的对手了。

这人知道傅其凇不敌他,仍旧慢悠悠地跟他过招,戏耍着他,不时在他身上添上一道伤口,想见到他被惹出怒气的模样。

但傅其凇虽受了不少伤,却仍然面无表情苦苦支撑着。

傅其凇不敌这群魔族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个,其余的修士,也不敌其他被派来的魔修。即便被这些魔修伤的伤痕累累,他们也绝不退缩。

赵潜渊见了这些魔修,早已经红了眼睛,简直不要命地向他们扑过去。这人像是疯狗一样死死缠着他们,魔修还要注意着不能杀了他,有魔修动了脑子,一剑刺在了赵潜渊的腿上。

少年顿时膝盖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可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他撑着剑,站了起来,有魔修瞧见,又往他另一个膝盖刺了一剑。这下子,赵潜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孟雪川也被几个魔修逼着往后退,他修为本来就低,更是难以抵挡这些攻势,没过一会儿,身上已经添了不少伤。

九渊众修士像是不要命一样,拼命向魔修进攻。

傅其凇已经站不起来了,扶着剑,撑着身子,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修为最高的魔修。

那魔修见了这样的场景,也是满心不解。从这些天守着九渊的经历能看出来,这群正道修士也不像是丝毫没有脑子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他们不放能医治他们师长的医修进去,惹急了这些人?

想到这里,那魔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往九渊的入口看过去。

只见正有一队人,脚下踩着灵器,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往九渊阵法入口进去。

那魔修当即明白了这是声东击西之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狞笑,一刀刺在了傅其凇的膝盖上,阴沉沉道:“傅师兄可真是好算计,难怪能当上九渊的大师兄。”

傅其凇脸上露出一瞬间的痛苦之色,魔气循着剑伤,流入了他的经脉,如今经脉中正是一阵阵灼烧般的疼。

他有心想要拦住那个魔修,可是魔修已经腾空而起,向那一队医修攻了过去。

傅其凇心中一凉,通过这些魔修对他们的表现,他隐隐能猜到,他们不能杀九渊修士,但对那一群医修,兴许便没什么顾虑了。

可这些医修,也是他们宗门师长的命啊。

孟雪川和赵潜渊也抬头向那个魔修看了过去,心顿时提了起来。

那一队医修意识到了魔修注意到了他们,也加紧了步伐。阿溪也在这一队修士之中,她咬着牙,指挥着慌乱的医修们,让他们快点逃走。

可是医修们本来是散修出身,一个个的修为并不高,反应也不快,还没拿出灵器,那个魔修已经拦在了他们跟前。

可就在那个魔修手中的刀要砍到阿溪头上的一瞬间,一剑掀起一阵剧烈的罡风,吹弯了四处的草木,瞬间将那个魔修和他手里的刀狼狈掀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