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晨风袭来, 朝阳初升,气温正好是最适宜的温度, 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也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候。

程肆下楼买好了早餐,拿上楼时言柚也已经洗漱好。

她身上还穿着昨晚从程肆衣帽间偷穿的衣服。

他的尺码对她来说就太大了,短T的袖子完全遮住了上臂,穿在身上松松垮垮。言柚却很喜欢,觉得他的衣服穿着都好像更舒服。

程肆开了门,刚进去就被人迎面扑了个满怀。

“你回来啦!”言柚听见声音就等到了门口。

程肆猝不及防,像是被人心尖上丢了块棉花糖,又甜又软。

垂眸竟又发现怀里的人身上穿着自己衣服, 他淡着一张脸扯开言柚, 拎着人送进了卧室:“衣服换了。”

就撂下这四个字。

言柚不满道:“我没有别的衣服。”

程肆说:“就穿昨天的。”

言柚:“都脏了, 我不穿。”觉得不够, 指指身上的衣服:“不好看吗?我照镜子觉得还可以的,就是大了点儿而已。”

程肆叹气, 头低下来,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了捏言柚脸颊软肉, 沉声道:“不是不好看, 明白吗?”

他只看着言柚, 像是在万物中只看得见她,双眸是点了墨一般的浓黑。最后三个字,说得尤其意味深长。言柚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耳廓开始升腾起宛如煮沸的开水上方蒸汽的热度。

程肆随手把买回来的早餐放在边柜上, 进衣帽间,很快就又拿了两件夏日的短袖和裤子出来,递给言柚:“换这个。”

言柚伸手接住, 纳闷:“这和我身上穿的没什么区别啊。”

程肆拿着早餐重新往外走,不忘替她掩上卧室的门。隔着一道木门留下句答案:“这身是新的,我没穿过。”

言柚:“……”

耳朵好像更烫了。

“换好出来吃饭。”

“噢。”

吃完了早餐,程肆又接了个电话,很忙的样子,说的那些名词言柚一个都听不懂。

她自己在书房溜达了一圈,找了好几本书来看,最后绕到书桌,才终于发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找遍了各个书架,都没有瞧见。

程肆通完语音,回来就瞧见言柚踩在一张高凳上,就这样还踮着脚往书架最上方看。

眉心一跳,程肆步若流星地过去,圈住腿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抱了下来。

“找什么。”他挪掉那只高凳,“要什么我给你拿。”

言柚抿着唇:“我花了五块钱买的仙人球呢?死掉了吗?”

程肆把人放下来,让她坐进柔软的沙发里,这才道:“就找这个?下次别踩这么高的凳子。”

言柚拉住他袖子,不依不饶:“我仙人球呢?死掉了还是被你扔了?”

想起客厅死透了马醉木,现在那块位置都变成了落地灯的地盘,言柚更不开心:“你回来就扔了吗?有给它拍照吗?它死之前什么样子?”

程肆失笑,伸手拇指和食指一收,捏住了小姑娘追问不停的嘴巴。

“停,没死。”低头望着,又觉得这只“小鸭子”这模样实在可爱,便低头吻了她一下才继续说:“去年走的时候我带走了,照片没有,但我保证,它还活得好好的。”

言柚不语,眼睛睁得很大地瞪着他。

“真没死。”程肆松手,“哥哥不骗你。”

言柚还是不说话。

程肆:“怎么了?”

言柚还是那么看着他。

“没骗你,比去年还长大了一圈。”程肆耐心解释,在沙发边半蹲下身,仰头看她,“到底怎么了?”

言柚偏了下脑袋,视线盯着地板上的纹理,说:“谁让你亲我的。”

声音挺大,质问却不足灌满三分之一的底气,说到最后几个字,梨涡都藏不住了。

程肆绷着下颚,却藏不住眼底捡到星星似的浅笑,一手绕过去伸到背后,一手拽着人的小臂将她拉得更近。

“那让你亲回来?”

想进一步很容易,退缩却被后腰那只手牢牢桎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盛夏湿润的气候像是充斥溢满了整个房间,后腰那只手触碰的地方发热发烫,言柚承受不住,却又逃不开。

距离只剩下几公分,鼻尖若有似无地碰触。交织的温热气息清冽,裹挟着他清晨洗完澡还未消失的沐浴露清香。

这样的距离,程肆的眼睛好像更好看了。长睫在下眼睑落下片淡影,比许多女孩子的睫毛还要浓密纤长。

跑神的瞬间,脸颊被人捧住,下一秒,唇瓣相贴,程肆吻了上来。

又是一个蜻蜓点水的亲吻。

言柚有点儿懵:“你不是说让我亲回来?”

程肆退开,眉眼含笑:“不是让你亲回来了?”

哪有这么算的?

不要脸。

言柚气道:“明明还是你……”你亲的我。

程肆捏住她一根食指,又顺着细细一根手指寸寸收紧,最后圈住言柚一整个手掌。

他手比她的大多了,轻易就能包住小姑娘整只手。他拨了拨她细白手腕上那串芙蓉石手串,戴久了就会沾上人的体温,温温热热的。

言柚倾身,搂着他脖子抱上去。

“你什么时候回去?”

程肆说:“不一定,还没订票。成绩几号出来?”

“25号。”

也就是还有十几天才填志愿。程肆问她想要报考的院校和专业,这些言柚一早就有计划了,程肆没什么意见,唯一的意见是以她的选择为先。

“假期想怎么安排?”

言柚想了下,问他:“小缘和赵潜跃要去考驾照,我要不要也去考一个?”

“考吧,刚好有空。”程肆又问:“就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言柚摇摇头,窝在他颈间小声说:“我本来打算去北京找你的。”

程肆顿了下,有半分钟的时间两人都没再开口。

“以后不会了。”他低声保证。

言柚缩在他怀里,绕开这个早已经过去的话题:“你今天有空吗?”

“有,怎么了?”

言柚从程肆怀里退出来,眼睛又开始闪着那种盘算小心思的光亮。

“我们去约会吧!”

程肆哪能不答应。

言柚没有约会的经验,就上网搜索了一番情侣约会必做的N件事。定下了去看电影,刚好有一部最近热门的口碑不错的片子,然而程肆电影票刚定好,两人都快走出了七里巷,就被沈屏玉一个电话召回了书店。

一晚未归,沈屏玉气性非常大。

程肆还没进门,就被沈屏玉拿剑指着脸挡在了外面,话却是朝言柚问的:“昨晚在哪睡的?”

言柚不敢说话,程肆挑了下眉:“您冲我来。”

“呦呵。”沈屏玉毫不客气地一剑戳上他眉心,老太太公园健身的剑也好歹是把钝器,眉心立马随着剑锋陷下去,“还喊上您了——我就问你你还是个人吗?”

程肆淡定道:“还是。”

沈屏玉骂道:“你是个屁你是!“

言柚心疼地望着程肆眉心,拉住沈屏玉的手:“你别戳他,划破了怎么办。”

沈屏玉气得火蹭蹭冒:“我瞅你是没救了!”

一把扔了剑,脚步不停地上了楼。

言柚拾起地上的东西,插入剑鞘,抬脚凑近仔细瞧程肆眉心,见只有一道浅浅的压痕才放下心来。

她拉着程肆进去,边走边说:“沈屏玉好像有点误会。”

程肆“嗯”一声,去搬一旁地上还乱摆着的书,分类归置着放入书架,又说:“等会儿我去和她解释。”

言柚却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我主动留在你那儿的。”

程肆顿了下,被她这句话闹得没办法,笑了。楼梯上传来沈屏玉气氛急躁的脚步声,老太太手叉腰站在楼梯半道上,手指着程肆,吆喝:“你,给我上来。”

程肆放下手里的书,要跟上去时,沈屏玉又是一声呵斥,指着已经迈脚的言柚命令道:“没叫你,给我的花浇水去!”

言柚一脸担忧地望着程肆,他倒好,顺手路过把喷壶塞言柚手里,浑身懒散地上了楼,云淡风轻得仿佛是晨起去茶馆喝茶。

言柚手撑着脑袋,浇完了两壶的水,留意着二楼的动静,时刻准备着冲上去栏架,结果楼上一点要干架的预兆都没有,安静如斯,反倒是她,光顾着竖起耳朵听,差点祸害掉老太太一盆宝贝的三角梅。

临近中午那两人都没下来,也不知道都在聊些什么。

言柚刚开始还焦急难耐,但到最后发觉沈屏玉没有想动手打人的意图,也就放下了心,坐在柜台专心算起账来。

总算捱到有下楼的脚步声传来,言柚账也不管了,书也不整了,跑到楼梯口就见到下来的程肆。

脸色正常,无明显伤口,衣服上也没黑脚印。

言柚放下心,递出手去,是要人牵她的意思。

还剩两级台阶时,程肆手伸过来,扣住小姑娘小手攥进了掌心。言柚顺势半抱住他胳膊,悄声打探:“你俩都聊什么呢?这么久。”

都耽搁一场电影了。

程肆道:“聊了些关于未来的话题。”

言柚:“具体点。”

程肆扬眉,侧身低头看她,刚想开口,一只小熊公仔被人从楼梯上扔下来,正中程肆后脑勺,打得他懵了一下。

沈屏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你给我注意点。”

程肆回想了一下方才自己的动作,又想起答应沈屏玉的话,轻啧了声,捡起那只小熊,“我这不什么也没干?”

沈屏玉听见了,警告他:“你最好是。”

言柚从他手里把熊抱过去:“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程肆却不告诉她,牵着人手往外走:“看电影去。”

这一场电影又没看成。

两人走出七里巷时,言柚的手机响起来,来自闻小缘的。声音焦急地喊:“柚柚,你来趟警局,也喊一下赵潜跃他哥。”

警局。

段祈眉角破了道口子,嘴角也流着血,一脸阴翳地盯着对面的人。

赵潜跃身上的伤口也不遑多让,不过他那都没打到脸上,所以表面上看起来还算体面。

段祈死死盯着赵潜跃身边的人:“闻小缘,你给我过来!”

赵潜跃道:“嚯,你谁啊你,当自个儿皇帝呢?”

段祈:“我他妈跟你说话了?”

赵潜跃:“我他妈也没跟你说啊,傻逼才对号入座。”

“都闭嘴!”民警捞着手里的文件,卷成筒在两人脑袋上各敲一下:“安静点!”

闻小缘头疼地揉了揉耳朵:“别吵了行吗?”

赵潜跃不满地盯着她:“你还说我?”

“我没说你。”闻小缘低头,把他手背关节处贴着的创可贴按了按,警告道:“别乱动了,创可贴都脱胶了。”

“哦。我没动,”赵潜跃听话地在创可贴上按了按,“它自己开的呢。”

没几分钟,外面传来几人的脚步声,先到的是段祈母亲,瞧见儿子脸上咋眼的伤,满脸心疼,都没顾得上追问事情原委。

过了会儿才看见闻小缘似的,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

闻小缘喊了声“阿姨好”,对面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她虽和段祈从小一块儿长大,但两人初一那年,因为件街坊邻里间鸡毛蒜皮的小事,闻母和段母大吵一架,从此互看不顺眼,至今走路上看见对方都要翻白眼。

也因此,到现在她和段祈都不敢当着两位母亲的面表现得关系不错。

闻母问清了事情起因,转头就过来拉着闻小缘的手:“小缘啊,你和小祈可是一块儿长大的,他这刚满十八岁,可不能因为打架留下什么案底的,这事儿你听阿姨的,和解,行吧?阿姨带你男朋友去医院看,医药费都阿姨来出,你看行吗?”

言柚和程肆正是在此时到的。

进门就听见段祈吼道:“妈!他俩不是男女朋友。”

赵潜跃笑得特欠:“你放心,马上就是了。”

段祈听见这句就又要冲上来:“你他妈……”

全被一旁的闻母拦住。

这场架因闻小缘而起,赵潜跃也是为了她才动的手,以后还是要成为飞行员的人,她更不想为了她让赵潜跃履历上出现污点,所以不用谁劝,也持和解态度。

赵潜跃父母一人在外地出差,一人还在上班,所以也才摆脱言柚喊了程肆过来。

望见来人,赵潜跃还挺意外:“哥?你老人家怎么来啦?”

程肆打量了他全身上下,又对比了下对面唇角带血的段祈,脸色冷淡:“受伤没?”

赵潜跃摇摇头,这时乖了,嘿嘿笑:“对面比我伤得重。”

“你还挺骄傲?”

“也还行吧!”

程肆抬手在他脑袋后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还记得自己以后是要干什么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赵潜跃小声低估,“是那傻逼欠揍。”

程肆没有再说别的了,签了字解决这件事。

段祈还要来和闻小缘说什么,闻小缘也不想听,先行一步,而段祈也被他妈摁着脑袋去医院了。

几人出了警局时,电影的时间又耽搁掉了。

言柚挽着闻小缘问她事情起末。

原来就是段祈撞见赵潜跃和闻小缘一块儿走,也不知道怎么着,就冲上来打人了,跟条疯狗似的拦都拦不住。赵潜跃也不甘示弱,当下就打了回去。

两人都挺凶,看着不要命的架势。路过的人还以为黑/社会,当扫黑除恶的情报立马就报了警。

在发现他交女朋友后,闻小缘难过了一段时间,后来也断得干干净净。听说高考结束之后,段祈又和前女友复合了,但之前看到闻小缘和赵潜跃在一起仔细或吃饭,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今天更过分,直接动了手。

言柚听完,瞄了眼身后和程肆并肩的赵潜跃,惊讶道:“所以你们真在一起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刚就是故意气那傻逼。”赵潜跃听见嘿嘿一笑,朝闻小缘比了个傻逼兮兮的手势:“我这叫为兄弟两肋插刀,感动不?”

闻小缘就差翻白眼:“二百五。”

赵潜跃打了场架跟疏通了次筋骨似的,转头看程肆,又开始撒娇:“哥,我都受伤了,吃顿火锅不过分吧?”

程肆无语地拧开便宜表弟的脑袋。

赵潜跃冲过去又开始撺掇言柚和闻小缘:“我们去吃火锅呗,都进了趟局子了,我得去去晦气。”

闻小缘:“你家去晦气吃火锅啊?”

赵潜跃:“是啊。”

“走呗。”赵潜跃又看言柚,“你想吃吗?我哥请,免费的,去呗。一顿火锅诶,不蹭白不蹭。”

言柚出声:“你怎么老想着让程肆请你吃火锅,一年花掉他多少火锅钱。”

隔了三两步的距离,程肆听见她这话,没来由想起小姑娘曾经黏着沈屏玉让还他垫付的医药费。

阳光透过路边的梧桐树浓密叶片落下道道光。他望着言柚对赵潜跃不满的表情笑了下,很清浅又短暂的一个笑。

言柚敏感地回了次头,不出意外地抓到了那个笑,轻哼一声:“你还笑。”

程肆唇角稍扬着,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人的好心情。

赵潜跃说:“你干嘛替他担心,他有钱啊。”

言柚:“他没钱,当了好久无业游民,哪来的钱。”

赵潜跃:“……他真有钱!”

言柚还要反驳,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住。

程肆过来:“走吧,去吃火锅。”

言柚没反应得及,不过就算反应过来,也是会被这人一牵就走的。

赵潜跃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去的二人,双目呆滞,嘴巴大张,活体表演震惊emoji:“他……他俩这是啥意思?”

赵潜跃指着前方二人交握的手,愣愣地看向还在身边的闻小缘。

闻小缘:“你看不懂?”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是的。”闻小缘一锤定音,“是你该叫言柚嫂子了的意思。”

赵潜跃:???

“靠!?”他也不敢太大声,努力压制音量,“禽兽竟在我身边!”

闻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