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的春节

十二月二十九,晴,无风,宜纳采、除服、成服,忌入宅、安床。

十二月,本就是辞旧迎新的过渡日子。韩奕泽十二月初八上街遇见自己的未婚妻慕容晨晨,十二月初九太子去天龙寺沐浴斋戒,十二月十二太子举行及冠礼(也就是满十五岁),再到今天十二月二十九除夕夜,这一切仿佛是场梦。

梦里未婚妻要自己去退婚,哥哥已经成年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龄,但是最让韩奕泽不能接受的是,他的父亲,在那次选秀之后如同变了一个人,这样的改变让他无所适从,心中惶惶不安。

就如同现在,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里,韩奕泽蹲在御花园隐蔽的角落里戳戳前几天和太子一起堆的雪人边上等太子,怀里的跳鼠一下子跳出来朝御花园的另一个角落跳去。

他疑惑的站起身,拍拍雪白披风上沾染的点点污渍,抬脚追了过去。

跳鼠跑的很快,一眨眼就不见了。韩奕泽踩着厚厚的雪层一点一点的找,拨开眼前的一丛丛矮小的枯枝,是一个僻静的小亭,他的眼睛不好,特别是在这漫天白雪的地方,十步以外的东西他就看不太清楚。而此时他模糊的看到小亭上跳鼠的那一抹幽蓝,但是他同样也模糊的看到亭子里有两个人。

他迟疑了一下,不想打扰别人,想叫亭子里的人把跳鼠扔下来,于是他抬脚向前走了几步。雪地里的脚步声是细微的,可是就是这细微的几步,让他看清了亭子里纠缠的男女。

嫩黄的纱衣松松垮垮的披散在肩头,雪白的肌肤□在冰凉的空气中,细长匀称的小腿上堆满衣服,原本娇媚清丽的脸蛋此时却泛着微红,殷红的嘴唇半掀,半睁半闭的眸子似有若无的瞟向他,一双纤纤玉手却越发搂紧了身上的男人。

压在他身上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斜飞入鬓的剑眉微拧,高挺的鼻子发出细细的闷哼声,唇线紧抿,线条完美的下巴微抬,一双大手狠狠抓着身下女子衣衫半推的纤腰,只推下了裤子衣衫完整的猛烈**着。

韩奕泽知道自己应该转身就走的,但是他却好象被人钉住了一样,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睛出神的望着皇帝,却又透过皇帝微动的身子看向远方。

本来站在亭子栏杆上的跳鼠挠挠脑袋,一个纵身,跳上了皇帝正压着美女的石桌,半蹲在石桌上和闭着眼睛的皇帝面对面。

皇帝似是感觉到脸颊上的微风,略略睁开眼,韩奕泽的跳鼠正蹲在柳嫔的侧脸处幽幽的看着他。几乎是同时的,他头一偏,就见到了穿着披风站在亭子不远出愣愣看着他的韩奕泽。下意识的狠狠推开柳嫔,柳嫔惊呼一声被推下了石桌撞上石凳衣衫大敞的跌倒在地上。

柳嫔的动静惊醒了茫然中的韩奕泽,他抬脚转身就要走,皇帝想追过来,却被退至脚下的裤子绊住跌了个踉跄。

原本蹲在桌子上的跳鼠看见主人走了,便跳出来蹿到韩奕泽的肩膀上。顿时,韩奕泽腰一弯,淅沥哗啦吐了一地,腹腔一阵汹涌,韩奕泽模糊着双眼,捂着胸口不停的呕吐。

穿戴整齐的皇帝在听见呕吐声后,默默的站在原地,扶着石桌的大手青筋暴戾。

吐光了胃里所有东西的韩奕泽半躬着身子干呕着,吐出一波波的棕黄色**,待到呕吐感略退一点,韩奕泽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茫然的直起身子。前方不远处,太子修长熟悉的身影愈行愈近,他释然一笑,仰首向后倒在纯白的雪地里……

热闹非凡的宫廷晚宴,所有人都沉浸在这辞旧迎新的美好节日里。忙碌了一年的大臣们携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夫人、可爱懂事的孩子欢聚在这华丽的宫廷里。

韩奕泽坐在戎铁军左边,抓着戎铁军的衣角,现在他已是戎将军的亲属了。坐在他旁边的,是没有携带家属的萧逸景,而萧逸景的儿子萧白则是坐在对面文官的席位上。

臣子们怂恿着自己的儿女一一献上自己的庆祝节目后,便是皇子皇女们的迎新礼了,首先上场的是三皇子韩奕睿,他献上的是自己的书法;接着是四皇子韩奕钧,若不是太监嘴里的通报,韩奕泽还真认不出来这殿前的翩翩小帅哥就是两个月没见的韩奕钧;太监按着皇子的年龄一个一个往下念,在念到八皇子后骤然停止改念公主。

皇子公主们一一在皇帝面前展示着各自的长项,就连大韩奕泽一岁多的八皇子都神气凛然的表演了一套剑术,这让身为老九的韩奕泽颇有些自卑。但是皇帝今天明显有些走神,宴会还没结束便携柳嫔提前离开。

皇帝一走,宴会上的大臣们便放开手脚成群结派的围拢在一起热烈的讨论着彼此的话题。

戎铁军为静坐在身边的孩子夹了点菜,韩奕泽吃了几口便不再动筷子,只是睁着越发清亮的大眼四处张望着。

太子端着酒杯走下高台坐到韩奕泽身边,韩奕泽抬起脑袋对太子微微一笑。太子也勾起浅笑,捏捏韩奕泽的脸颊,却被韩奕泽一把打掉。

看着仿佛在一夕之间张大的幼弟,太子锲而不舍的继续伸出狼爪,韩奕泽定定的看着太子没有躲让,太子却在下一刻抱起他站起来往外走。萧逸景站起身想拦住太子,戎铁军却一把拉住他坐下给他倒酒。

抱着幼弟从旁门离开坐在长长的走廊的栏杆上看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大殿,太子与侧坐在他怀里的韩奕泽脸对脸鼻对鼻。

“宝儿,年后我便要赶赴北方边关驻守。”太子抱着幼弟瘦小的身子,眉眼想对的看着幼弟似乎一夜之间清瘦下来的脸颊。

“什么时候回来?”韩奕泽不愿面对太子清俊的脸庞,微侧脸将脑袋埋进太子的肩窝。

“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三五年。”太子抱着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将他牢牢圈在怀里,有些迟疑,有些犹豫。“宝儿,放你一个人在京,我不放心!”

“没事的,我还有外公还有爹。你一个人在外面自己要小心!”韩奕泽深吸一口太子身上清爽的味道,声音闷闷的。

“宝儿……”太子拉开韩奕泽,漆黑的眸子定定的凝视着他背对着灯光的清瘦小脸,想说什么却在看见幼弟眉目间那一抹释然和坚毅后兀然而止。

“哥,我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好!”

抱紧怀中的小身子,太子轻叹一声,把他放在地上拉着他的手,一大一小两人朝太子的东宫方向走去。

那一天,韩奕泽渡过了他一生中最挣扎的夜晚,第二天,太子领兵远赴边疆,从此韩奕泽选择了与自己想象中,完全相反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