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上部) 夜色

冬日的夜,寒冷而又带着点点的茫然。天空挂上那么一弯勾勾的上弦月,总能为这冬日里的夜晚添上几分清冷与诗意。

二更过后,几乎皇宫里所有的殿堂都漆黑一片,独留门前静守的太监宫女们,以防主子晚上有什么吩咐。

太子居住的东宫也不例外,只是有所不同的是,太子不管门前屋内从来不留人,除了几个定时打扫东宫的宫女外,太子的寝宫向来不留人。

屋里很黑,没有半点灯火,太子静静的半倚在窗前,手里缓缓摩挲着白日里自己收到怀里的韩奕泽玉佩。天上一轮弯月高挂,淡淡的冷光映射在雪地里,幽幽的映衬着太子那张沉静的俊颜泛着严峻的冷芒。

“你下午情绪波动很大!”

一个全身黑衣的瘦高男子拉开**的暗门,把手上的一叠纸片递给半倚在窗前的太子面前。屋里很黑,看不清他的模样。

“慕容晨晨是皇帝指给宝儿的未婚妻!”太子将玉佩收在怀里,接过黑衣人递来的一叠纸片。

“什么时候的事?”黑衣人沉默了半晌,转身背靠着窗子,让自己一切情绪藏于黑暗。

“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太子扬眉,将手上的纸片扔在一旁的小几上。

“你的打算呢?”

“暂时静观其变。”太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佩印交到黑衣人手中。“再过几日便是我的冠之礼,年后我要出趟远门,你自己在京小心点!”

“嗯!你有客人,我先走了!”黑衣男子微皱眉,接过佩印,拉开原先出来时的暗门,消失在黑暗中。

黑衣人离开后,太子收好小几上的那叠纸片点燃屋里的点点烛火,拔了一片窗边盆景的叶子射向窗户外的半空中。

“喂喂喂,很痛的!”一个白衫男子在阴暗的空中一掠身,躲过那片凌厉的叶子,翻身钻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桌旁心疼的摸摸脸颊上的一丝雪痕,夜色下,烛火映照着男子那张妖媚的脸庞,显得分外妖娆。

“太狠了吧?每次都来这么一招!枉费我还养了你好几年……”白衫男子修长完美的手指轻抚过脸上的伤痕,手指过处,脸颊完好如初,不留一丝痕迹。

“青衣,你很长时间没来过了!”太子在白衫男子旁边坐下,为他倒了杯热茶。

“嗯嗯!是挺长的,转眼都三年九个月零五天了……咳咳咳……”青衣一手接过热茶一手抓起太子的手腕把脉,一句话还没说完,嘴里的茶就把自己给呛着了。“韩奕默,你的道基全毁了……”

一把甩开太子的手腕,青衣脸色惨白的哆嗦着嘴,真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这个仍然气定神闲的家伙。

“我知道。”迎着青衣恨铁不成钢的愤恨眼神,太子坦然而又无谓的轻转手里的茶杯。“青衣,韩奕泽中毒了,我不能不管的!”

“韩奕泽?谁啊?”青衣茫然,从没听说过啊?

“韩奕泽就是当年你为他续命的九皇子!”太子顿了顿,微闭着眼。“大约六个月前,他中毒昏迷,我用添命术拖着他的命,然后……”

“然后你就用了心有灵犀?”青衣接过太子的话,叹了口气,一仰而尽杯中褐黄的茶水。“韩奕默,没用的,就算你用心有灵犀将自己的命续给他拖住了他的命,找不到孤命人,他一样会死。到时候还会拖累你……”

“还有几年时间?”太子打断他的话,神色沉静。

“你那些道基全毁在他身上了,若是普通人,这辈子福泽一生安安稳稳也就过去了。但是你别忘了,他原本就应该是天界的人,你的道行全搭在他身上他也过不了二十岁。”青衣伤心的放下空杯子,有些凄凉的朝门外走去。“他的人生,是属于孤命人的!魇,你会,毁了你自己的……”

“青衣……”太子喊住步履阑珊的男子,颤悠悠的嗓音略显沙哑。“无论如何,我是他哥!”

青衣缓重的脚步凝滞一顿,转身指着太子破口大骂。“他妈的,我还是你师傅呢!你怎么就不想想我,叫我一个长辈去帮你找人,你也不说给点鞋钱……”

一叠聚宝轩的超大面值银票送到青衣面前,青衣迅速的拿起银票验验真假后塞进怀里,扒上窗户回头笑嘻嘻的对太子一挥手。

“放心,那小东西也算是我的义子,我不会不帮忙的。”说完跃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微吐心中的浊气,太子点指掐灭屋里的灯火,打开密道的入口,在纵横交错的黑暗里拐上自己熟悉的那条路。

从密道里出来,无声的关上密道的石门。出佛堂往右转,就是宝儿在宫中的主卧,推开主卧的大门,太子毫不意外的看见屋里灯光闪烁,韩奕泽正依偎在被窝里抱着跳鼠折腾着今天在集市上买的那些精巧玩意。

“怎么还没睡?”太子脱去冰冷的外衫与鞋袜仅着内衫,掀开温暖的被窝躺到韩奕泽身边。韩奕泽被他带进来的冷意弄得一个激灵,暖热的小手便爬上太子俊逸的脸庞帮他捂着冷硬的面颊。

“等你呢……”韩奕泽嘟囔着嘴,小小的身子整个都扒在太子身上,跳鼠在他身下挤得不行了,于是跳出来,团在他背后靠着他睡。

“哥,我的玉佩呢?”韩奕泽迷迷糊糊的问。太子低**的体温一挨着他便升起阵阵暖意,韩奕泽靠着这个冬日里他专署的大暖炉,很快便打起瞌睡来。

“你要玉佩做什么?”太子拉了拉身上的锦被,将韩奕泽牢牢盖好。

“爹给我的,我得收好!”

暖暖的湿气吹拂在太子敏感的颈项旁,太子往一旁偏了偏,气息有些紊乱的拿起自己的衣裳,从里面找出一块润白的玉佩塞进韩奕泽手里。

韩奕泽抓着玉佩把它往枕头底下一塞,搂着太子温热的窄腰脑袋蹭蹭太子的颈窝,安然入睡。

太子弹指打灭屋里的盏盏烛火,放松紧绷的身子,回搂着韩奕泽弱小的身子,下巴抵在他前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喃声说道:

“宝儿,你从不曾相信我!”

韩奕泽搂着太子的手力道不变,纤长微翘的睫毛轻颤,呼吸均匀。太子紧紧的抱着他,不再说话。

天地骤寂,韩奕泽依偎在太子的怀里,两人各怀心思,在这寂静的夜里,将自己的心事埋于黑暗,隐藏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