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父谭母走进城堡似的庄园。

他们早知道闻洛作为闻氏的掌权人,在豪门圈子里都是一句话能让地都抖一抖的人物,但真的见到他住所的豪气,仍然大吃一惊。

他们也时时出入高档场所,谭明月和秦越结婚后,仗着亲家的关系,越发觉得开了眼界。

现在却更直观感受到和闻氏的差距,两人对视一眼,都想着,怎么就让檀星和闻洛结婚了。

两人刚嘀咕了一句,身后的四个保镖就加重了步伐,无声催促。

谭母谭母瞬间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景色虽好,要在冷风天里走完一大段路,对他们两还是有些勉强。

谭母穿着高跟鞋,忍不住抱怨,“怎么还不到。”

走在前面带路的保镖一言不发,脚步还隐约加快。

后面几个也不说话,谭母骂骂咧咧,“我是你们夫人的母亲,你们也太不尊重了……”

她说着,一辆摆渡车拉着几个快递包裹,从他们身后慢悠悠开过去。

这下谭父也有点装不下去了,“怎么招待客人的吗,连车都没有。”

几个保镖谁都不说话。

他们两只能看着那辆摆渡车越开越远。

到底不敢撒泼,刚刚在门口已经等得够久,万一又被赶出去就得不偿失了。

谭母咬牙搀扶着谭父的胳膊。

两人平时养尊处优惯了,很少长时间走路,谭父推了谭母一把,“别挨着我,我不累吗?”

两人不敢当着保镖的面讲闻洛的不好,把火气都发泄在彼此身上。

骂骂咧咧地又走了十分钟,才看到辉煌的主楼。

大冷的天里,两人却走得大汗淋漓,狼狈不堪。谭母恨不得脱掉高跟鞋。

谭父没有形象地扶着膝盖,嗓子干得话都说不出来。

檀星不记得自己在谭家留下了什么东西,她在那里一直没有归属感,看到谭母打开箱子,拿出一叠她小时候的照片,她才稍微动容。

她时不时看一眼监控,问张管家:“你故意让他们走远路。”

张管家狡猾地说:“主路主要过车,不适合行走。”

檀星笑了一声,没有责怪,张管家这么做,肯定有闻洛的示意。

他想为她出气。

她懒得起身,端着一杯红茶啜饮。

张管家和小何都站在她身后,几个保镖也按方位站好,明显防备。

没有人给他们端茶倒水。

檀星此时已经拆了快递,是设计师寄过来的入住礼物,特意卡了时间,檀星也大方地表达了满意。

谭父嗓子肝疼,很不满意,但还是在几个保镖面前撑着面子,他戳了戳谭母,示意谭母开口,让保镖离开,单独教训下檀星。

等谭父谭母休整好,被一看就富贵bi人的主楼迷晕眼睛,恍惚中在檀星面前坐下时,檀星的情绪已经平静地差不多。

用当今能找到的内含物最少的祖母绿切割,主石有鸽子蛋那么大,神秘而华贵。

戒圈上均匀镶嵌着一圈细细切分的绿宝石。

远看还以为是完整的翠绿玉石,近了看却能发现把一块祖母绿分割又连成一个环形的巧思。

谭母当时粗略一看,还说一枚玉石戒圈而已,能有多值钱,然后才发现这是无暇的祖母绿宝石制作而成,被好一顿嘲笑。

也因此牢牢记住了拍卖价格——一千二百万。

谭父这时已经不介意接待得怎么样了,满脑子都是又能过上好日子,他清清嗓子,“星星,爸爸妈妈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想和你单独说说话。”

就算以前谭家没有被打压得颜面尽失时,她最贵得几样首饰加起来也没这枚戒指值钱。

可檀星却随随便便就把这枚戒指戴在手上,她甚至毫不在意地端着茶杯。

谭母都心惊了,生怕戒指损坏。

谭父顺着谭母的视线看过去,他不关注珠宝首饰,却也能看出檀星手上的戒指肯定价格不低。

再加上墙面的挂画,角落里的花瓶,都是好东西。

谭父眼神顿时热切。

然而谭母正瞪大眼睛看着檀星的手,她也经常参加阔太太之间的交际,在一个拍卖会上,她见过檀星手上那枚祖母绿宝石戒指。

张管家转头端上两杯凉水。

檀星嗤笑,“你们是吗?”

谭父脸色顿时僵硬,却还是厚着脸皮,“都怪我们前段时间忙,没时间看你。”

谭母也反应过来,他们在来之前就商量好了策略,一定要怀柔,打感情牌,“你爸和我都很想念你。”

檀星静静看着虚伪的两夫妻一唱一和。

谭母打开手提箱,“这都是你在家里最宝贵的东西,就怕你想家,刚刚我们提了一路,可重了。”

看得出他们两人特意找照片了,可大约她的童年确实太阴郁,照片上的她也大多是怯生生的表情。

唯独有两张照片她笑得还算开怀。一张她站在金黄的麦田里,抓着一串麦穗,一脚踩进了田埂里。

另一张看不出背景,是个晚上,她穿着厚厚的棉袄,正对前面喊着什么。

最后还有一张,她拿着什么东西,看起来是在哭,但她莫名觉得那时候她应该不算阴郁,至少不是在谭家的压抑。

谭父拉了拉谭母,继续做和事老,“你妈妈这几天没睡好,说胡话,别和她一般见识。我们只是担心你而已,毕竟家里稳定了,才好发展事业。”

谭父没想到让谭母抢先打开了箱子,明明是他提着走了半小时,“是啊是啊,我和你妈一直好好收着。”

檀星已经不太记得这些照片上的事了,却也没打算问谭父谭母。

她收起照片,冷淡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面前的保镖看样子会一直守着檀星了,谭父只好低声说:“星星,闻洛对你怎么样?”

但他只是问一下罢了,毕竟,檀星手上的戒指已经足够说明。

他推推谭母,装成贴心父母的样子,“我们还是听你姐姐说才知道闻洛有点变态。”

檀星往后靠了些,还以为他们会把慈父慈母的形象装得更久些,想不到刚说几句,就忍不住卖女求荣了。

但她也不是她们的女儿。

所以檀星说:“我不喜欢变态。”

“那可不行!”谭父着急道:“檀星,你别糊涂,闻洛他多有钱,这么大的豪宅,金市又有几个人住得起。”

他看了看周围形影不离的几个保镖,“他要是脾气不好,你就顺着他一点,别跟他闹翻。”

谭母也急忙忙道:“把闻洛惹急了,谭家就彻底完了。你别以为你现在能演演戏,没了闻洛,你还能过得好?”

檀星沉下脸。

她放下杯子,“所以呢,我怎么样,和你们有关?”

谭母讷了一下,知道说错了话,连忙补救,“妈妈不是这个意思,你也很优秀,但世事无常,你姐姐,唉……”

她说到这才有了真心实意,又连忙抹去泪水,“你们年轻人自己有主意,但你也该为家里想想,我们养你长大……”

上辈子,她没有戏演,总是炮灰,他们两也从来没关心过,甚至希望她过得更糟糕一点,让谭明月更开心,仿佛这样就能抵消谭明月以往走丢的苦,就能惩罚她作为谭家千金过得那些年。

檀星打断她,“我和闻洛是一家。至于你们,不熟。”

谭母脸色僵硬难看,“檀星,你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

檀星撑着脸打量这对夫妇。

他们两都喜欢保养,现在却都苍老不少,谭父的秃头没来得及植发,白发也没染黑,谭母有了皱纹。

两人身上都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衣,看来是真过不起好日子了。

檀星似笑非笑,“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站在檀星身后的保镖,露出凶狠的表情,饶是谭父知道这是法治社会,闻洛也绝不涉黑,还是忍不住打个寒颤,他当即改口,“星星,我们好歹把你养长大,也不求多的,你就让我们沾沾你的光,过上好日子,行吗?”

檀星还没开口,谭母先抓着谭父手臂,“不是说好了,求闻洛不要再针对女婿,你怎么变卦?”

谭父却不理她,“你看,要是我们当初让你嫁给秦越,现在你也跟着吃苦。但我们让你嫁给闻洛,多好的姻缘啊,你该感谢我们。”

谭父试图讲道理,虽然是他的歪理。

谭母越听越不对,谭父显然不会和她一条心,为谭明月谋划了,“檀星,你也太没有良心了,我们把你养长大,从前月月不知道在哪里受苦的时候,你有吃有穿,现在你就是这么对她的,你把她送进了监狱,她可是大明星,是最有出息的月月,你怎么能毁了她一辈子。”

檀星不为所动,“我没有要她买凶杀人,更往前一点,我没有让她偷窃别人的作品。”

“那还不是你。”谭母一把推开试图来捂她嘴的谭父,“要不是你抢了月月的角色,她会生气吗?要不是她小时候没机会学音乐,她肯定也能写出最好的歌,那用得着那些难听的歌。”

檀星笑了一下,“我很庆幸,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渴望过你的母爱。”

或许刚开始渴望过的,但她很早就认清了,她的父母不是他们。

谭母一愣。

檀星冷冷地说:“我让你们进来,只是想让你们看看,我过得有多好,而你们又有多狼狈而已。”

她觉得上辈子,和童年的伤口都在慢慢愈合,但那不是因为坏人的求饶,而是她更加坚定更加坚强了。

“至于你们,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生养的情分,彼此一清二楚。谭明月反正有吃有住,你们两现在的日子也不算太差。但要是你们也想去陪谭明月,可以继续惹怒我。”檀星说。

谭母看着檀星手上的祖母绿宝石,那总是低着头的小女孩,现在旁若无人的坐在主人的位子上。

她打了个瑟缩,意识到檀星并不如想象中好拿捏。

谭父没想到谭母一下子就把事情搞砸了,用力拧了谭母一下。

谭母吃痛,却不敢发出声音,龇牙咧嘴的丑态全部对面人看在眼里。

谭父左思右想,“檀星,你就不怕我们曝光你,曝光你和月月的恩怨。曝光你隐婚。”

谭父好话歹话说了一箩筐,说到口干舌燥,问:“就这一次,檀星,我知道你对闻总说话有分量,这一定是我们最后一次求你,从今以后,我们划清界限,绝不烦你。”

他贪婪地盯着不显山不露水却分外富有的房间,檀星怎么就有这样的好运气。

檀星没理他,拿起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他放弃了说废话,“只要闻总不再为难秦越,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保证不再来打扰你。”

檀星这才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谭父以为有戏,连忙说:“月月买凶伤人不对,但你在娱乐圈混,应该知道捕风捉影的传言有多影响口碑。”

“再说月月坐牢,我们也没人养老,可不就只能靠着秦越女婿了,闻总别再针对他,以后我们就只找他,绝不来麻烦你。”

倒是谭父一下子清醒了,谭家绑在闻洛的船上,现在已经完全翻车,秦越恨不得把他们两挫骨扬灰泄愤,他必须完成秦越交代的任务,“那当然不会的。”

檀星把谭父的劝说当成背景音,无所事事地翻着一本时尚杂志。

谭母抽泣出声,知道谭明月已经被丈夫放弃了,可丈夫也说得对,他们两过惯了好日子,现在更是快破产了,除了挨紧秦越,当好说客让秦越以后愿意养着他们,还能怎么样。

她看了看檀星,可恨过去十几年没和檀星处好关系,檀星现在铁石心肠,根本不会负担她们的生活费。

任由谭母哭了一会儿。

谭父见风使舵,“檀星,秦越公司的把柄,我这里也有一堆,你要是想让他彻底破产,我也可以马上帮你,只是事成之后……”

檀星收起书,“原来是秦越叫你们来的,他自己都没资格在闻洛面前跪下,所以派你们来。”

她语气中的嘲讽,让谭父谭母脸上都有点挂不住。

“呵呵。”檀星嘲弄地望着一贯会投机的谭父,“你们,秦越,过得怎么样,我一点儿也不在意。”

反正只有哪天破产的区别而已。

“和我有什么关系?”檀星冷笑,“你们两不该做的,是不该忙着交际,忙着讨好其他人,弄丢了谭明月。”

檀星看够了笑话,“滚吧。”

“要是没弄丢谭明月,她得到好好的教育,也不会总是犯罪,也不用蹲局子,你说呢?”檀星说。

谭父不可置信,“你就一点也不答应。”

“你敢威胁闻洛?”檀星反问。

谭父确实是不敢的,他站在原地,焦躁地跺着脚,不知道拿软硬不吃的檀星怎么办。

谭母彻底歇斯底里,“檀星,我当年就不该带回你,你这没良心的。”

谭母一直哭,“不是,不是,是你害月月,我们是不小心弄丢了她。”

谭父想不出对策,保镖已经来赶人,谭母又哭得他心烦,他一脚揣在谭母腿上,“废物,我怎么娶了你个废物。”

谭母本就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头发都散了。

她爬起来,和谭父扭打在一起。

檀星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他们扭打了一会儿,两个人都带了伤,才让保镖把人请出去。

她心中关于亲情的执念彻底消失了。

她和闻洛一样,只有对方是家人。

檀星看都没看谭父谭母带来的箱子里,那些谭明月用不了才给她的小玩意儿,她只拿了那三张照片,剩下的吩咐张管家都扔了。

张管家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汇报说外面的车子一直在等着他们,秦越也在车子上。

他们吵了好一会儿,车子才离开。

檀星低笑了一声,“我觉得,秦越的破产进度还不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