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星就住在里面。
只需要将拇指对准指纹感应器，就可以识别打开面前的门。
她现在离他，只有几堵墙的距离。
她应该正在安眠，睡容恬静，呼吸平稳。
呼吸……
闻洛心重重一跳，将手伸向了感应器。
她一定只是在睡觉，太阳升起时会照常睁开眼睛。
可是，浓稠夜色里没有一丝光亮，闻洛睁眼闭眼，眼前都是梦中她生命流逝的那一幕。
他慢慢扶住了门，手指有点脱力。似乎在梦中，他抱起她渐渐冰凉的身体时也是一样的脱力。
想要完全将她笼罩在羽翼下，将她纳入安全范围，只有他能看，只和他接触。
将她严丝合缝的保护起来。
不让任何人发现她，也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欺负她。
闻洛着魔地想着，为什么要忘记他，明明答应了长大后他来保护她。
为什么要发现他装的监视器，为什么不准看她。
他捏紧幺指指骨，钝痛从指尖回溯至心脏。
闻洛一怔，现在已经不是无光的梦境。
可是，还是有将她藏起来的冲动。
识别器被刮到，亮起小小的一个光圈。
闻洛看着指示位置的光圈，恍惚想起，她说她睡觉时不喜欢有光打扰。
她还说把他画的画挂在家里。
衣帽间由他来填充，不能敷衍。
她已经将她对“家”的要求一条一条告诉他。
她还说，睡觉不能有噪音。现在进去，一定会吵到她。
闻洛蓦然清醒。
他提起衣袖，擦去识别器上留下的一点点指纹，蹑手蹑脚远离了门口，和来时一样没惊动声控灯。
退到楼梯间时，闻洛燃起一根香烟。烟头泛着一点淡红微光，不留心都看不见。就像小时候，没有闪耀烟花的小朋友，抽走祝祷的线香*，拿那一点微弱光圈当烟火。
他将烟按灭在手中，更藏在弥漫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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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星做了一套瑜伽，路过早餐桌，看到一海碗装满人参鲍鱼的汤，她看向张管家：“我们对早餐的理解，有很大差别。”
张管家从檀星的体检报告到现代人营养不均衡的危害，引经据典讲了一堆，最后他说：“闻先生说《九霄》剧组需要一些古琴古箫，还有古代壁画做布景，那些都在湖山仓库里，你今天去搬，需要体力。”
“讲得很好。”檀星点头，但她还是决定把这一大碗十全大补汤都留给闻洛喝。
她看了一眼手机，闻洛人不在，也没给她发消息。
檀星挑眉，到厨房给自己弄了个简单的三明治，想了想，又给闻洛也做了一个。做好后才发现，闻洛送来了她昨天很喜欢的蟹黄包和虾饺，不过都被张管家换成了大补汤。
拿着食物回到餐桌，闻洛仍没出现。
檀星问张管家，“把这一锅都送去给闻洛，监督他吃完。”
张管家答应，又说：“还有一件和闻先生有关的事。”
他推了推保镖兼助理的小何。
小何言简意赅，“檀星小姐，凌晨2:46分，闻先生突然出现在前厅入户门外。闻先生在门口徘徊三十二分钟，期间触碰过入户指纹锁。凌晨3:18分，闻先生转移至楼梯间，停留约半小时，后期侦查时发现有烟味，但未留下烟头等物证。是否需要查看监控视频？”
檀星：“？”
张管家说：“你昨晚说不准闻先生跟过来，所以小何没去开门，也没有叫醒你。”
檀星对闻洛半夜出现在门外的行为略微不解，她夸赞道：“小何做得很好。”
也不急着把这一锅补汤送去给闻洛了。
檀星让张管家发消息告诉闻洛，她已经吃完早餐。
没过两分钟，闻洛就发来消息，问檀星要不要一起出门，他画了一些新的画。
语气很是正常。
不过，檀星正坐在监控后台前。
得益于闻洛采购的监控摄像像素极高，还有夜视功能，檀星看到了闻洛的表情，看到了他步伐着急，略有些惊慌地走到门前。
他这幅样子，檀星只在上辈子见过。他做事向来有度，唯独遇到和她相关的事才会失控，比如，得知她的死讯时。
“大晚上的发什么疯。”檀星嘟囔了一句。
知道闻洛肯定在手机后等着她回复，檀星拨过去电话。
闻洛没有立刻接起，檀星挂断，发过去语音：“过来。”
她关掉监控后台，回到餐桌，门铃也刚好响起。
檀星先打量了闻洛一会儿。
他穿着得体，外套板正，连头发丝都精心梳理过。
每个细节都无可挑剔。
要不是檀星知道他半夜发了疯，只看他现在的样子，还真看不出异常。
不过，有了预设，布着红血丝的眼白、干涩的唇，和不自然揉动的手，都成了蛛丝马迹。
闻洛站在餐厅边，没有进入，保持着十足的边界感。
檀星不免好笑，还挺会装模作样，她讥笑道：“闻洛，要是你哪天得了红眼病，我一定让你三个月看不见我。”
闻洛敛了敛眸子，“抱歉。”
“坐下吃饭。”檀星轻哼，才不理会他的抱歉。
张管家连忙打圆场，“这是星星小姐亲手做的。”
闻洛走到桌前，看了一眼，声音微哑，“什么时候学会了做饭？”
他眉头微皱，不自觉地严肃起来。
檀星不高兴了，“还我，你现在不配吃它了。”
闻洛有点懊恼，“对不起。”
他不是想怀疑，只是昨晚的梦境真实得像现实发生的事。他说服自己，他的檀星对他很好，发现他的可怕想法，也没生他的气。她有很多的小规矩，幸好没有厌恶他避他如蛇蝎这一条。
可他也记得，檀星并不会做饭，她一点儿也不懂刀工和火候。
然而，现在桌上的这份三明治，和梦境中的檀星经常做的简便早饭一样。梦境中的她吃了很多生活的苦，学会了照顾自己。
闻洛看向檀星的手，她的手很光滑，指头圆润，皮肤柔腻。
和梦里的并不一样。
檀星仔细打量着闻洛，也不知他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又回到了在医院时那种把自己封闭成一团不肯接近她的状态。
要说昨天晚上的晚餐，她都陪他走红毯了，他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
她可没太多耐心等他。
“吃饭。”檀星指了指桌上的大补汤。
闻洛听到这熟悉的命令语气，反倒弯了弯唇角。
看他补充了一些营养，檀星将三明治往他那头推了推。
闻洛接过，慢慢咀嚼。
檀星特意多涂抹了一些浆果酱做夹心，上辈子时，她的食物偶尔会被女主的拥护者们加料，于是她学会了自己做一些速食。为了表示友好，她偶尔也会给剧组的同事送几个，只有一两个人愿意吃她做的东西。后来她才知道，那一两个人，只是收了闻洛的钱，替闻洛买的罢了。
闻洛吃完最后一口，下意识看了一眼盘子，才接着吃大补汤。
看来他的确很喜欢。不过，檀星决定，至少未来一个月，不，两个月，都不会在让闻洛吃到她亲手做的东西。
除非他乖一点。
等闻洛吃完，檀星清清嗓子，“昨天忘了和你说，别找昨晚那男团的麻烦。”
“嗯。”闻洛答应，她连那个团的名字都不记得。
檀星随便夸了队长两句，闻洛仍是没什么反应。
她凑近了点，看着闻洛的表情，明明昨晚她看人家唱跳时，他还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檀星笑了笑，“闻洛，我觉得，你去当男团成员，一定很有优势。”
闻洛只看着檀星。
檀星指尖抵在他鼻尖上，“男团跳一首歌就喘。而你，可以憋气好几分钟。”和缩头乌龟一样能憋。
闻洛轻轻吸了一口气，檀星收回手。
“还有，昨晚的晚餐我给你满分，今早零分，你就拿这样的态度来照顾我？”檀星凉凉质问。
闻洛一顿，“抱歉。”
檀星撇撇嘴。
“怕你不想看见我，所以才没过来。”闻洛解释。
“你也知道我会不高兴。”檀星忽然沉下脸。
闻洛看向檀星，“昨晚是我不对，下次不会那样说了。”
光是想一想她被别的人吸引，温柔专注的目光投向别的人，都足够他嫉妒。他本以为他能忍下，做那个梦之后他才认清，他永远无法看着她和别的人在一起幸福。
闻洛握紧了手，掌心烫出的伤口又疼痛起来，他面不改色，“抱歉，我不知道其他夫妻怎么相处。但我会努力做得正常。”
话一说完，他放开手，不再刻意感受疼痛的感觉。
檀星轻笑，闻洛说要做正常人，她真有点期待。
檀星对闻洛招招手，“低头。”
闻洛耳根微红，想起了昨天的一些回忆，依言低头。
檀星凑过去，嗅了嗅闻洛身上的味道，“没有烟味。”
她退开一点，“闻洛，你昨晚大半夜不睡，在门口站半小时，又在楼梯间抽烟，是为了什么。”
闻洛在檀星以近乎要拥抱的姿势靠过来时，就僵住了身体。她鼻尖擦过他脖颈时，他连血管都弹跳起来。
还来不及遗憾她退开，闻洛就听到她在询问。
他错愕地转着眼珠，下一秒，就被檀星抓住领带。
她笑得明媚，“看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