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晨和钟旭在餐厅里吃饭时,刘恋正和顾唯佳坐在学校对面的港式茶餐厅里,张涛也在场。

她把今天上午杜逸凡对她说的话都告诉了顾唯佳和张涛,并且把自己所担心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听到这个消息,顾唯佳告诉刘恋,这一切可能都是杜逸凡编造出来,想用此来污蔑肖晨的。可刘恋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污蔑肖晨的话,方法有很多,又何必编出一个查无此人的消息呢?

她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张涛,因为在座所有人中,只有他和肖晨最熟。

“你们别看着我啊,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见她们两个的视线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张涛不由得紧张起来,忙摇手说道。

顾唯佳冷冷一笑,说:“你没事心虚什么啊?你和他是舍友,并且听哲学系的侯斌说,你和肖晨有发展成‘基友’的趋势,他的事情你会不知道?”

张涛听见顾唯佳说“基友”这两个字,浑身一阵冷汗,“我说你别这么恶心行不行?我这么有男性魅力的人会是同性恋者?你见过我这么阳刚的同性恋者吗?”

顾唯佳用鄙视的眼神看着他,说道:“瞧瞧你多没文化,又不是每个同性恋者都是娘娘腔。同性恋者分两种,一种是‘攻’,另一种是‘受’,你是属于‘攻’的那一类……”

“可以不要谈论这个话题吗?”见顾唯佳说得眉飞色舞,张涛心中不悦,忙打断道,“你尽对这些无聊的事情感兴趣。不过话说回来,我是真的不太了解肖晨,虽然和他做了一年多舍友,但是他的私生活和家庭背景,对我来说完全是个谜。”

说到这里,张涛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肖晨的情景。他走进宿舍,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孩正坐在窗台边看一本很厚的书,很孤僻的样子。于是,张涛走上前和那个男孩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并且兴致勃勃地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没想到那个男孩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就自顾自埋头看书了。

这个孤傲的男孩就是肖晨。

肖晨不善于交际是众所周知的,他跟宿舍里的舍友都不怎么说话,更别谈其他宿舍的同学了。在学校里,他总是独来独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虽然他没有招惹过别人,但他这种高傲的态度让很多人看不顺眼,于是麻烦接踵而至。

先是他的热水壶总是找不到,教科书少了许多本,椅子上粘口香糖之类的恶作剧也开始频繁发生在他身上。换成别人或许会大发雷霆,可肖晨总是一笑了之,没有追究下去。张涛有些看不过去了,在走廊里大声警告那个搞恶作剧的家伙,让他小心点。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举动,拉近了他和肖晨的距离,也让他成了肖晨在大学里的第一个朋友。

很久以后,张涛问肖晨:“当时别人对你这么过分,你为什么不发火呢?”

肖晨笑着对他说:“如果我发怒,不就中了王彦的圈套了吗?也许他以后还会变本加厉地来戏弄我,我如果不去理会他,时间久了他自然会觉得无趣。”

张涛一愣,问:“你已经知道是王彦干的,怎么不去找他?”肖晨说:“找了又有什么用,搞不好还要吵架,我这人怕麻烦。”张涛又问:“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一直被别人欺负吗?”肖晨说:“如果不是太过分,我都不会生气,不过我会给他一点小教训。”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突然之间变得很锐利,像把刀,仿佛能切碎一切。接着,他语气缓慢地说道:“但是如果让我生气了,那么我绝饶不了他,很有可能会杀死他。”听完他的回答,张涛很惊讶肖晨会是这种人,想法竟然如此怪异。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王彦宿舍的电脑多次被黑客入侵,重装了几次系统才得以修复。电脑里不少游戏和电影都被黑客删除了,只留下一些和学习有关的东西。这件事张涛怀疑是肖晨做的,可无论怎么套他的话,他都守口如瓶,不承认也不否认。

总体来说,张涛对于肖晨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他感觉,肖晨这个人,你越是深入地去了解他,你就越会发现他是个谜一般的人物……

“张涛,你觉得肖晨这个人真实吗?”刘恋的问题把张涛从回忆拉回到现实。

“真实?什么意思?”张涛被她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刘恋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才说:“就是,你觉得这样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吗?难道世界上真会有像他这种人?那么聪明却又这么古怪……”

“你的意思是,肖晨会不会终日戴着面具示人,而实际上他的性格根本不是他所表现出的那么冷漠无情?”

“可以这么说吧……”刘恋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表示同意。

张涛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说:“我很认真地回答你,根据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对肖晨的了解,他是一个很真实的人,没有谁比他更真实了。他从不会为了赢得掌声而去迎合别人,他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比方说,如果我在宿舍楼道里遇见一个讨厌的家伙,也会碍于面子和他打招呼。可肖晨不一样,他如果讨厌这个人,连看都不会去看这人一眼。这就是我们和他的差别,也是我特别佩服他的地方,但是因为这个原因,肖晨的人缘很差,几乎没什么人愿意和他交往。”

刘恋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是怎么搞的……无论肖晨做什么,我都应该支持他的……但我现在却怀疑他……”刘恋说着低下了头。她觉得自己怀疑肖晨是对肖晨的一种背叛,这让她心里很难受。

“要怪就怪那个讨厌的杜逸凡,四处散播谣言,这种人最可恶了!”顾唯佳安慰道,“这样也好,你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大不了让肖晨自己过来跟你解释清楚,就算他隐瞒认识陈教授这件事,也不能说他就是凶手啊。”

张涛用力点头道:“是啊,肖晨一定有他的理由,才不告诉我们。”

又或许没有理由。张涛心里这么想,却没说出口。肖晨这种怪人,脑子里想什么没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能理解。也许只有疯子才理解疯子吧,可惜张涛不是疯子。

“话虽如此,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今天看杜逸凡的样子,好像真找到了什么证据一样……”刘恋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清者自清,怕什么。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张涛大声说道。

顾唯佳瞪了他一眼,像是在责怪他说话声音太大,然后对刘恋说:“你的担心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像杜逸凡这么无耻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现在就担心他制造一些伪证来诬陷肖晨,这样的话就会有点麻烦。”

“制造伪证?这也太大胆了吧?!”张涛压低声说,“这可是犯法的!”

“那又怎么样?男人吃起醋来很可怕的。”

“这和男人吃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刘恋喜欢肖晨这件事杜逸凡一定知道,你想想看,他输给一个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对手,能甘心吗?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对付肖晨,往他情敌身上拼命泼脏水!”

顾唯佳对自己的推理非常满意。

刘恋听她这么一说,担心道:“要是他真这么做,那该怎么办?肖晨岂不是很危险?”

张涛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笃定道:“搞不好一切都是杜逸凡搞的恶作剧,是为吓唬刘恋的,人家也许正在宿舍里呼呼大睡呢,我们却在这儿杞人忧天……”

顾唯佳决定道:“不行,这事还是得找肖晨谈谈。张涛,你打个电话给他,让他过来。”

“现在就打给他?”

“少废话,让你打就打。”

“好吧……”

张涛很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肖晨的号码。可是,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张涛按掉,又试着打了一次……

“这家伙关机了。”张涛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他经常不接你电话吗?”顾唯佳问。

张涛瞥了一眼刘恋,发觉她神色很不自然,便替肖晨解释说:“是啊,经常不接的。也可能他正巧有事,所以不方便接听吧。反正明天有课,他今晚一定会回宿舍的,到时候我再问他吧。刘恋,你放心好了!”

“嗯,我没事。”刘恋勉强一笑。

顾唯佳提议道:“我们还是先回宿舍吧,有事明天再说。”正巧张涛也觉得有点累了,于是把刘恋和顾唯佳送至宿舍楼后,便独自回了宿舍。回宿舍的路上,他脑子想的全是肖晨的事。因为认识肖晨至今,肖晨从未挂过他电话,更别说用关机来躲避他。这一反常的举动让张涛感到非常奇怪,这一切,让他心里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肖晨来。

夜已深了。一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穿过唐山路,停在昆明路与保定路的十字路口边。出租车司机照例问了身后乘客一句现金还是刷卡。金磊说付现金,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塞到了司机手中。

下车后,他看了看手表,指针指向一点四十分。

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回去一定会被妻子臭骂一顿,金磊心里开始责怪起同事,若不是他们硬拖着他去打麻将,他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回去还要想办法应付刁蛮的妻子。这件事万万不能被妻子发现,如果询问起今天去了哪里,就说和同事去KTV唱歌了,没接电话是因为包间里太吵闹,以至于没有听见铃声。金磊对自己的借口非常满意。

他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梯,生怕吵醒邻居。他家住在六楼,因为没电梯,所以很不方便。妻子好几次想搬家,可那个时候房价是水涨船高,换房子的事情只能一拖再拖,从二○○三年拖到现在,却发现,他们手里的存款已经买不起新楼盘的卫生间了。

做男人真累啊。金磊经常发出这样的感叹,除了要赚钱养老婆儿子,整天在单位还受气,自己活了三十多年就没有一天休息的日子,不如死了算了。不过抱怨归抱怨,这苦日子还是得熬下去,明天醒来还是得去上班。

六楼只有两户人家,金磊的隔壁住着一名外科医生。这名外科医生是上个月才搬过来的,据说是买的新房正在装修,所以先在外边租个房子住下。金磊想,外科医生果然和公司小职员不同,不用贷款买房,真是厉害。这名外科医生名叫张博峰,比金磊大三岁,今年四十岁。刚搬来那天,他就敲响了金磊的家门,送了一些水果,说是问候一下邻居,说了些今后可能多有麻烦之类的客套话。

金磊在家门前掏出钥匙,迟疑了一下。

迟疑的原因,是他发现隔壁张博峰家的房门竟然虚掩着,从门缝中似乎还能看见一些微光,应该是房里的灯还亮着。

——这么晚还没睡吗?

金磊走到外科医生家门前,敲了敲房门,轻声问了句:“小张,你家门怎么没关?”

没有人回应。

“小张,你睡着了吗?怎么不关上房门,多不安全?”他又敲了下门,比上次更用力。可房里还是没有人回答他。金磊想,张博峰该不会出去了吧,可能是走的时候忘记把门关上了。

“这也太粗心了吧。”金磊刚想将门关上,突然发现了一些情况,于是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门厅里似乎有血迹。

为了确认是不是自己眼花了,金磊拉开大门,把头伸进去看。确实,在门厅里有一块很明显的血迹。他的视线继续往前,突然,他看见了一个人!

金磊只觉得浑身的血液直冲头顶,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那个人坐在门厅中央,眼睛直直地看着金磊。不,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具尸体!是张博峰的尸体!

金磊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张博峰的尸体,动弹不得。

死者的胸口满是血迹,就连面颊上都沾有不少。现在,张博峰的脸上已无生气,铁青着脸的他,咧着嘴,表情扭曲地看着前方。那个样子,就像是在嘲笑金磊的窘相一般。

钟旭站在案发现场,环顾四周,房间里一片狼藉。

几乎所有能打开的柜子都被打开了,无论是橱柜、衣柜还是书柜。抽屉也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衣物和书籍满地都是。真是个没教养的人!这是凶手给钟旭的第一印象。像这类入室抢劫的案子并不多见,大多都是入室盗窃或者拦路抢劫,不过也有少数穷疯了的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抢劫犯杀了人,却只抢走了几百块钱,钟旭真想狠狠地揍凶手一顿。难道人命就值这点钱吗?难道为了钱就可以杀人吗?

这是一间三十平方米左右的房子,据说是死者临时租的。房间的茶几上还有一杯未喝完的咖啡,桌子上的烟灰缸很干净。在烟灰缸周围,有不少和医学有关的书籍,上面沾染了不少烟灰,书籍的边上则是电视遥控器和几本文艺类的杂志。

房间的靠左边墙壁放置着一张单人床,单人床的右边是一张大沙发和两张木质的椅子。沙发和椅子中间就是那张玻璃茶几,而茶几的对面是一台电视机。房间最右边并排放着衣柜和书柜,橱柜的门都被打开,有被翻弄过的痕迹。

钟旭心烦意乱地走到阳台上,到现在已经发生三起命案了。

徐建国走到钟旭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钟,对这件案子有什么想法吗?”他边说着,边从裤子口袋里取出一盒烟,递给钟旭一支,自己也点燃了一支。“走,外边说去。”他又说了一句。

在灰暗的楼道里,钟旭点燃了香烟,猛吸了一口。

“要说想法,确实有一点。”钟旭看着徐建国,“被害人身上的财物都被抢去了,应该是入室抢劫无疑。”

“你认为凶手认识被害人吗?”徐建国问道。

“这个很难说。”钟旭嘴里叼着烟,习惯性地用手挠了挠头,“如果说凶手和被害人不熟,那么就不会知道被害人是一名外科医生,并且收入颇丰。那么又怎么会找上门来呢?我觉得凶手至少了解过被害人的一些信息,包括他的职业和上下班时间等。”

徐建国在一旁默不做声地抽着烟。

“而且,尸体是在门厅发现的,也就是说凶手在刚进房就对被害人进行了攻击。从这点来看,被害人和凶手应该不算熟人,不然凶手完全可以在屋内袭击被害人,毕竟在门口袭击的话,风险很大,容易被人发现。”钟旭说完,偷偷瞥了徐建国一眼。

徐建国用手指了指被害人的家门,说:“让我最在意的是这个。”看钟旭好像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他解释道,“被害人邻居发现尸体时,门并没有关上,而是虚掩着,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凶手离开现场的时候没有关门。那么凶手为什么不顺手关上房门呢?如果关上门,至少可以延缓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假设是凶手没有注意,我觉得可能性不大。那么就可能是凶手故意为之。”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徐建国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案子的不寻常之处。钟旭追问道:“凶手故意不把门关上,难道有什么目的吗?”

“这是肯定的,毕竟没有人会做无谓的事。”徐建国最后吸了一口烟,将剩下的烟蒂丢进了身旁的垃圾桶里。

“那会是什么目的呢?”钟旭歪着头想了想。

“可能是为了让尸体尽早被人发现吧。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无根据的推测,也有其他可能性。”徐建国说道。

这个推论并非没有依据,根据徐建国以往的经验,凶手在现场所留下的任何细微线索,都可能对侦破案件有重要的指向性,这一点他受陈教授的影响颇深。凶手推延被害人尸体被发现时间的例子很多,但让尸体尽快被人发现的情况倒是不多见。

钟旭突然有个想法,但刚想开口,就发现刑警小张向他们走来。

“队长,情况基本上都了解了。”小张站在他们中间,面向徐建国说,“死者名叫张博峰,男性,汉族,今年四十岁,是S医院的外科医生。死者右胸、上腹多处刺伤,死因是心脏、大血管损伤以及肋间动脉断裂。根据法医判断,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晚上九点至十一点之间,具体时间要等验尸报告出来才能知道。”

徐建国点了点头,又问:“被害人是独居吗?”

小张翻了翻手中的小本,答道:“确实是独居。家属方面,我们已经通知了被害人的双亲,他们待会儿应该就会赶来吧。至于配偶……被害人目前还是未婚状态。根据从邻居处打探来的消息,虽然死者生前女友众多,但并没有固定的女友,大多数都是在夜店结识的。”

“一夜情?”钟旭在旁边问道。

“嗯,可以这么说吧。他经常带不同的年轻女孩回家,所以楼上楼下的邻居多少对他有点看法。他才在这里住一个月,就被不同的人目击到多次,可以想象他的私生活是非常不检点的。”小张说道。

钟旭苦笑着说:“很有可能他是在夜店一掷千金的时候,被凶手盯上的。所以说人还是低调点好,太嚣张会招来麻烦的。一不小心就会引来杀身之祸啊!”

“可不是,像他这种人一定收了不少病人的红包。”小张对这名喜欢玩弄女性的外科医生也很反感,“可能是报应吧。”

“人都死了,你们两个就留点口德吧。”徐建国又点燃一支烟,朝天花板吐了一口烟。

就在这个时候,被害人的尸体被警员抬出了房间,正要送到运尸车上。徐建国走上前,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表示还要再看一下尸体。他掀起盖在尸体上的白布,蹲下身子检查尸体。钟旭和小张则分别站在徐建国的左右侧。

如此近距离接触尸体,钟旭只觉得扑面而来一股带有腥气的铁锈味,他胃里翻滚起来。

“啊,真是残忍啊!”小张感叹道,“被刺了那么多刀,胸口和腹部都已经血肉模糊了。真不知道凶手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

徐建国解释道:“从心理学的角度看,凶手可能并没有杀人的经验,应该不是惯犯。实际上凶手已经刺中了被害人的要害,可却还在肩膀、手臂等位置留下伤口,可能是初犯导致心理过度紧张,陷入一种恐慌的情绪之中。”

“咦?”钟旭指着尸体腹部,对他们说,“你们看这里。”

顺着钟旭所指的方向看去,可以发现在尸体腹部右侧有一块不算明显的黑色污渍。徐建国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然后闻了闻。“是机油。”徐建国斩钉截铁地说。

“怎么会有机油?”小张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徐建国又抓起被害人的右手,仔细端详了一番,“看来这个家伙也是个老烟枪啊,和我一样。”被害人右手食指和中指关节之间,有些淡黄色的痕迹,看来是长时间夹着香烟被熏染成这样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徐建国还特地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给钟旭看了一下。果然,和被害人一样,徐建国的手指关节处之间也被熏黄了。

徐建国盖上白布,站起来,“我看这个案子不简单。必须先调查被害人生前常去的酒吧、KTV等娱乐场所,了解一些情况。刚才小钟说得有道理,凶手很可能是目睹了被害人花钱如流水的行为后,才动了歹念。小张,天亮后开始调查走访一下被害人的至交和一些亲戚,询问一下被害人平时是否与人结过仇。小钟,你去他工作的医院问问,还有,调查一下他常去哪些娱乐场所。”

“嗯,我知道了。”钟旭当场答应下来。

虽然之前两件案子都还没有侦破,又来了第三件让人头痛的案子,但是如果不全力以赴,很可能错过最佳时机。有人说过,犯罪最初的几个小时至关重要,能否破案的关键就在这几个小时里。所以钟旭决定先把其他案子放一放,眼前这起入室抢劫杀人案才是重中之重。

离开现场后,钟旭驾车回去的路上,经过了F大学。他想起了肖晨,几个小时前他才把肖晨送回学校,他现在应该已经睡着了吧,大学生真是无忧无虑啊!钟旭越想越怀念自己的大学生话。想归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回家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睡上一觉。天亮还要去医院调查呢,想到这里,钟旭用力踩下油门,车飞速向前驶去。

与钟旭的车擦身而过的另一辆车停在了F大学门口,那是一辆大众出租车。

从车上走下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此人正是一脸疲惫的肖晨。他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往校内走去,天边正泛起鱼肚白,肖晨感觉肚子有点饿了,考虑是否吃过早饭再回宿舍,反正今天的课他也不打算上了,准备在宿舍好好睡一觉。

他走进学校附近的一家苏州面馆,这家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肖晨经常到这里吃面。

“今天这么早啊?”正坐在收银台看电视的老板娘认识肖晨,打招呼道,“现在才五点半,你就起床了?还是去网吧通宵啦?”老板娘看上去五十多岁,由于操劳的缘故,实际年龄比看上去要小得多。

“没有。”肖晨摇头否认。

老板娘知道他的脾气,便不多问,“那你吃点什么?”

肖晨点了一碗拌面。吃面的时候,他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和钟旭吃过晚饭后,钟旭开车把他送回学校就走了。那个时候应该不到晚上十点,他站在马路边,一脸踌躇的神情。最后,他还是做了决定,拦下一辆出租车,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他很庆幸当初相信自己的直觉。

吃完面,肖晨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回到宿舍里,发现其他几个人都还在呼呼大睡,只有张涛正对着镜子梳头。张涛见进门的是肖晨,便问他:“你昨天一晚上没回宿舍,去哪里了?怎么打你手机也不接?”

“有点事。”肖晨脱掉身上的外套,换上了一件睡衣。

张涛放下木梳,转身对肖晨说:“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呢!你不知道,昨天刘恋也很担心你。”

听见“刘恋”这个名字,肖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刘恋怎么了?”

“她说有事想当面问问你。要不你找个时间和她见个面?”张涛提议道。

肖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张涛说:“你替我跟她说吧,我没时间。”他不想再和刘恋有什么瓜葛,毕竟误会太多了,而他又懒得解释。

“你说什么?”张涛希望自己听错了。

肖晨转过头看着张涛,面色略显苍白,“你去跟她说,我没有时间。”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起来。

“你……为什么?”张涛问了一句。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肖晨把水瓶放回桌上,低声对他说。

又是那副表情,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样子,和杜逸凡有什么两样?!张涛最烦的就是肖晨摆出这种态度和他说话,即使是好朋友也忍受不了他这种脾气。

“肖晨,你这么做也太过分了吧!”张涛有点愤恨道。

可能是说话声太大,宿舍里另外一个正在睡觉的同学提醒道:“你们俩说话能轻一些吗?我还在睡觉呢,拜托了。”

张涛说了声“抱歉”,这次压低声音问肖晨:“刘恋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对她?”

肖晨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爬到**躺了下来。他觉得这可能是最好的方法,他不是傻瓜,能感受到刘恋对他的感情。可是他无法接受,如果再这么拖下去,可能会伤了她的心。但是这一切他无法告诉张涛,他只能选择沉默。

“刘恋是个好女孩,对你的事简直比自己的事还关心,你怎么就不懂呢?如果你不喜欢人家,她生日为什么送那种项链给她?”张涛觉得肖晨实在是不可理喻。

肖晨闭起了眼睛,“张涛,很多事情我不能对你说,说了可能你也无法理解。既然你把我当朋友,就请你相信我。其他我不想多说。”

“朋友?连一个解释都不给我,你真当我是朋友吗?”

“以后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肖晨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

张涛用一种近乎冷淡的语气说:“肖晨,你究竟是谁?”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颤抖,肖晨也感觉到了。

可是肖晨没有回答他,依旧在**闭眼假寐。

虽然肖晨没有理睬他,但张涛兀自说了下去,“杜逸凡找过刘恋,因为你的事。他托人调查过你,发现你之前就认识陈教授,可这件事你从头到尾就没跟我提过,还说不认识陈教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撒谎,是不是根本不把我当朋友?奇怪的事情还不止这些,你的资料竟然连公安局都查不到,也就是说S市没有肖晨这个人,所以我才问你,你究竟是谁。”

躺在**的肖晨一言不发。

“杜逸凡告诉刘恋你就是凶手,可刘恋不相信。她想听你亲自解释,我们都认为你是有原因才隐瞒自己身份的。肖晨,如果你还把我当朋友就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张涛站在肖晨的床边,静静地等待着肖晨的回答。

“如果一开始警察就知道我和陈教授之间的关系,那么由于我的特殊身份,就无法参与调查。”

肖晨最终还是开口了,可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见他说话,张涛像是受了鼓舞般继续问道:“可是在案发之前,你也说不认识陈教授啊。我让你和我一起去听陈教授的课,你也一副很没兴趣的模样,这又是为什么?”

“这是我和陈教授的约定。我虽然是他的学生,可也就是双休日去他家和他讨论一些关于哲学和逻辑学的问题。也许是因为我们讨论的题目太过晦涩,陈教授只是和我单独交流,和你们课上讲的完全不同。至于我们为什么在学校里从不往来,这也是我提议的,出于一些个人原因。在这里我不想多说。”

他一口气解释了那么多,张涛认为肖晨并非不在意别人的感受,而是独特的性格使然。

“那么你……”

“相信我,我不想让刘恋卷入这件案子里。我这种人,女孩离我越远越安全。”张涛刚想开口再问,立刻就被肖晨打断了,“还有,我不是谁,我就是我。”

张涛呆立在那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听到肖晨说那句“相信我”的时候,张涛觉得心里非常难受,他本不该怀疑肖晨,无论肖晨是谁都好,都绝对不会伤害刘恋的,这点把握他还是有的。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对刘恋实在是……”张涛说不下去了,“好吧,我去跟她说,说你很忙,没时间见她。”说着,张涛便往宿舍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停了下来,“肖晨,我相信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回头,说完就直接走出了宿舍,顺手关上了门。

张涛走后,肖晨睁开了双眼。

他从**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份病历单。上面赫然写着医生诊断的结果——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肖晨还知道,这种病有另一个大家熟知的名字——白血病。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这张单子,不一会儿,发觉雪白的纸张上竟然有红色的血滴,他用手去抹,手背上竟然也出现了圆状血滴。

肖晨转过头看了看桌上的镜子,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