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否信奉, 大多数国人对寺庙香火,都是心存敬畏的,温鲤也一样。

陈鹤迎却不信这个, 他只信自己。天地之大, 陈鹤迎心中无佛无神。

他之所以愿意到寺中敬一炷香,诵一卷经,是因为父母过世那年,陈鹤征年纪小, 频繁噩梦, 急速消瘦,直到陈鹤迎请回来一块开过光的玉佛坠子,压在他枕下, 他才能安稳入睡。

自那以后, 陈鹤迎就多了个拜佛的习惯。他不信,但是,他感谢,感谢它们救过他弟弟。

那天,桐桉市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天光晦暗,云层沉甸甸的。

城西华音寺闭寺庙一天, 不接待香客游人, 偌大庙宇却并不空旷, 一众黑衣正装的男人默默伫立。

大雄宝殿, 佛像金身庄重威严, 长明灯缭绕的光影下, 僧侣诵念经文。陈鹤迎立在那里, 闭着眼睛, 双掌合十。

无人知道他许了什么愿,求荣华还是求平安,又是为谁所求,但是,他虔诚的样子,足够让人印象深刻。

陈鹤征在陈鹤迎身边,同样的姿势,浅浅的佛乐声里,他垂首低眉。高傲清冷的气息,被佛香沉静的味道中和,变成一种泉水般的温,像晴朗日光下的黄昏天色。

温鲤没有进去,在佛殿外遥遥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她就有种感觉,陈鹤征的愿望里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他那份温柔,就是为她存在的。

小雪一直未停,温吞落着。温鲤绕过回廊,朝僻静的地方走,不一会儿,肩膀和头发上就积了浅浅一层。

黑衣保镖跟着温鲤,帮她撑伞。温鲤站在伞面下,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推拒,保镖看穿她的意图,主动说:“是小陈总让我跟着温小姐的。”

是陈鹤征的心意,温鲤没再拒绝。

正殿的仪式尚未结束,保镖引温鲤去了一处偏殿,殿里无佛像,不见供奉,只在桌架上放了个签筒。

温鲤拿起签筒,求了一支,签条上没有凶吉,只有四个字——心事宜明。

她心念微动,将里头的签条全部拿出来,逐个看过去,有的写“得偿所愿”,有的写“平安喜乐”,都是又吉利又好听的话。

殿外响起一阵脚步,温鲤下意识抬头。

陈鹤征一身黑衣,挺拔而清傲,保镖在他身后,撑一把同样颜色的伞。

温鲤站在台阶顶端,看见陈鹤征穿过一切风雪,径自走向她。天色昏暗如画质陈旧的老电影,一切都腐朽,唯他一人是清隽的,有光,磊落而精致,一如当年。

陈鹤征很快走到温鲤面前,握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这边的雨伞下,有些嗔怪地说:“怎么在风口里站着?”

温鲤感受到他掌心的热度,暖洋洋的,她眨了下眼睛,拿出那支“心事宜明”的签条,问他:“这是你写的吧?”

除了他,哪家寺庙的签条会这样写。

雪花仍在落着,悄无声息,整间院落,转瞬素白,好像童话世界。

陈鹤征垂眼看那支签,“是我写的,在德国的时候。”

农历新年,即便在国外,也有不少华人很热闹地庆祝着,赏灯、吃饺子、放烟花。

陈鹤征同今天一样,一身黑衣,孤身走在长街之上,他听见有人互相拜年,说着万事如意心想事成之类的吉祥话。

扑面而来的风吹着他,那种过年的喜庆气氛,却没能浸润他,因为他忽然想到,鲤鲤身边没有亲人了。

无人关心她的悲欢喜乐,也不会有人在意,她是否有愿望尚未实现。

那一瞬间,惦念的感觉淹没一切恨,一切怨,仿佛有无数雪花,纷纷扬扬,落在他心上,肺腑之间,一片疼痛的凉。

“于是,我写了那些签,”陈鹤征将温鲤的手握住,放入黑色大衣的口袋,“想等到再见面的时候,亲手交给你。求签问卜——无论你想求什么,都有我帮你实现。”

他的确恨过她,恨她放弃,恨她没有坚持,辜负他一番付出。但是,那些恨,存在的时间太短了,甚至不如一场错了季节的雪。

陈鹤征对温鲤,终究是牵念更多,爱意更多。

他爱她,胜过一切。

温鲤的心脏重重跳着,每一下,都酸涩而悸动,眼前像是起了雾,茫茫一片湿润的气息。

她在大衣的口袋里勾陈鹤征的手指,想说什么,却又哽咽。

黑色伞面框出方寸世界,安静的,风沿着发梢吹过去,雪花无声坠落。

陈鹤征眸光深深,将温鲤望着,“有些话,还是我来说吧——”

他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温鲤面前。温鲤鼻子酸得厉害,下意识低头,于潮湿的雾气之间,看到那枚纽扣——

被叶清时捡走,她以为早就丢了的那枚扣子,居然又被找了回来,安然无恙。

那一瞬的感觉,又惊讶又惊喜。

温鲤快哭了,心跳仿佛被柠檬味的气泡水浸着,酸涩而雀跃,眼中的湿意,也累积到无以复加。

“自重逢以来,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但是,我好像一直没有郑重地说过一句——”陈鹤征一双眼睛,似海洋,似夜空,无边无际的深,将温鲤看着,“回到我身边。”

雪花在落,他的话音也是,温鲤有一种要被吞没的错觉。她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全是哽咽的味道。

陈鹤征将那枚纽扣塞进温鲤的掌心,抬手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用一种温柔又包容的语调,继续说:“再给你一次伤害我的机会,温鲤,你敢不敢要?”

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风吹过衣角,又卷起发梢。

温鲤的眼睛先是一冰,接着,又湿热,蕴藏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一滴又一滴,重重的,连绵不止。

她想摇头,却先哭出来,用哽咽的声音说:“我不会伤害你了,再也不会了。”

佛祖面前发过誓的,她的一辈子给他,死心塌地,也给他。

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温鲤统统都想送给他,不再有伤害,也不再放弃和逃避。

心事宜明,得偿所愿。

回到他身边,她最大的心愿已经实现,用最完美的方式,此生再无遗憾。

雪还在下,天地旷冷。

陈鹤征的指腹贴上温鲤红透的眼尾,好似落了一个吻在那里。

温鲤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眼泪略微停了停,她叫他的名字:“阿征。”

陈鹤征很轻地应:“嗯。”

温鲤带着鼻音,郑重而虔诚,同他说:“以后,我们要一起过好多个五年,好多好多个。”

把先前错失的,都补回来。

再也不要分开。

陈鹤征笑了下,眼神里全是包容的味道,“好。”

下一个五年,五十年,他们都会在一起。

*

华音寺的斋堂备了素面,吃饭的时候,温鲤被陈鹤征带到陈鹤迎面前。

面对这个气质森冷的男人,温鲤始终是畏惧的。陈鹤迎的眼神太凶了,像啖血饮腥的狼,压迫感层层叠叠。

而且,陈鹤迎亲口说过,他永不原谅。

陈鹤征一手搭在温鲤背上,安慰性的抚了抚,然后,拉开身侧的椅子,让她坐,不要怕。

温鲤挺直脊背,顶着陈鹤迎森然的目光,在位置上坐下,主动开口同对面的人打招呼:“陈先生。”

她手指有些冷,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冻的,陈鹤征有所觉察,伸手过来握了下,对她说:“好冰,一会儿我让人弄个暖手宝给你。”

陈鹤迎看不下去,几乎要拿筷子抽他,斥道:“陈鹤征,你在我面前秀什么恩爱!”

“没秀,”陈鹤征说,“我俩平时就这样,你多看看,早点习惯。”

“习惯?”陈鹤迎眯一下眼睛,“难道你要任由她拖累一辈子?”

温鲤在这时开口,用很平静的语气,“我不是拖累,以前,很多事,是我没做好,以后……”

“以前的事,错不在你,”陈鹤征打断她,“犯错的人已经受了教训,去坐牢赎罪了。”

陈鹤迎的火气压都压不住,掌心往桌面上重重一拍,“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陈鹤征气势丝毫不弱,回一句:“是谁把我养成这样的?”

这一句明摆着是在顶嘴,斋堂内的气氛瞬间僵硬,连温鲤都有些紧张。

陈鹤征却不怕,他看着陈鹤迎,继续说:“是谁教我明爱憎、辨是非、重情义、讲原则?是谁告诉我生而为人要顶天立地,不可欺凌弱小、朝三暮四,肩膀上要扛得起责任和担当?”

谁教的?陈鹤迎教的!

陈鹤迎自己是个拿链子锁砸人的狠角色,抢生意的时候,多阴毒的手段都敢用,心中无佛无神,也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但是,在教养弟弟的时候,却用了正人君子的路数。

父母留给陈鹤迎很多东西,最珍贵的就是这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养不好陈鹤征,陈鹤迎无颜面对早逝的亲人。

是他教会陈鹤征要人格独立,要有是非观和责任感,也要敢爱敢恨,磊落坦**。

是他把陈鹤征教得太好,一身硬骨,不弯不折,重情重义。

“遇见她之前,我没爱过别人,之后,也不会有。”陈鹤征向后,靠上椅背,眼睛看着陈鹤迎,手却与温鲤十指相扣,“感情上,我只认她一个。她不要我的时候,我在德国活成什么样子,大哥最清楚。”

一字一句,不退不让。

斋堂内愈发安静,连空气都紧绷。温鲤心口发麻,掌心也出了汗,下意识的,将陈鹤征的手握得更紧。

紧紧握着,不可分割,这一次,她不会再为任何理由放开他。

陈鹤征由她握着,与陈鹤迎对视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

仿佛一场博弈,时间一分一秒,漫长又难熬。

在温鲤脊背僵到发疼的时候,桌面另一侧,陈鹤迎终于有了动作。他将右手食指的素圈戒指摘下,指尖抵着,推到陈鹤征面前。

铂金质地遇上木桌面粗糙的纹路,摩擦出些许声响。

温鲤的呼吸几乎停滞,她听见陈鹤迎的声音,冷漠如冰雪——

“我说过,有些事情我永不原谅,现在,我依然是这个态度。”

音落,陈鹤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直接往外走,守在斋堂门口的保镖紧紧跟上。

偌大一个斋堂,瞬间就空了。

温鲤脸色变了变,有些无措,不等她开口,有些什么东西落入她掌心,冰冰凉凉。

“你知道的,我父母死于空难。”陈鹤征转过身,与温鲤面对面,“勘验事故现场,这枚戒指,是唯一保存完整的东西,内圈还刻着他们的姓名缩写。”

小小的素圈,躺在温鲤的手心,亮晶晶的,像星星,又像年仅七岁的陈鹤征掉落的眼泪。

“大哥带这枚戒指,带了快二十年,现在,他把它送给我们,”陈鹤征握着温鲤的手,那枚戒指,在两个人的手心里,“代表着,他祝福我们。有些事情,他永不原谅,但是,他尊重我的感情,并且祝福它。”

陈鹤征低头,吻了下温鲤的手背,郑重而虔诚——

“鲤鲤,大哥祝福我们。”

*

离开寺庙时,细雪仍在落着,很轻盈。

陈鹤征半抱着温鲤,带她上车,两人并肩坐在车内的后排,即便不说话,也有很暖的情绪,在涌动,在荏苒。

前头有司机,温鲤不管那些,她戳一戳陈鹤征,小声说:“我想在你怀里。”

陈鹤征身上那件大衣,沾了外头的风雪,他将外套脱下,不等放好,温鲤已经靠过来,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叫阿征。

小姑娘实在太会磨人,陈鹤征心都软了,指腹捏了捏温鲤的下颚,故意说:“司机还在呢,不害羞了?”

温鲤眨了下眼睛,眸子又湿又亮,小声说:“就想抱你,顾不上别的。”

陈鹤征笑了下,指腹贴在温鲤耳后,在那一小块儿皮肤上轻轻揉着,“想去哪?”

温鲤被他揉得好痒,心跳也乱,咬着唇,有些含混地说:“回家。”

顿了顿,又补一句,“去你家。”

陈鹤征只是笑,不说话,低头看她,眼睛里的暖意,能让全世界都进入春天。

温鲤迟疑半晌,到底没忍住,贴过去,在陈鹤征脸上亲了下,小声又主动地,对他说:“想你了,也想,做点别的事。”

很好的那件坏事,想和他一起。

最冷的时节,在他怀里,感受到深切的湿润的暖。

她这样乖,又甜得厉害,陈鹤征没办法不喜欢,喜欢得呼吸都紧了。指腹开始变烫,一下又一下,摸着她颈后的皮肤。

陈鹤征吩咐司机转变方向,去深蓝国际,这时候,一辆跑车,突然变道逆行,对着陈鹤征和温鲤的车子,恶狠狠地撞过来!

轮胎在路面上摩擦出刺鼻的烟,响声惊天动地,犹如山脉崩裂。

车内,一阵强大的惯性,温鲤身形摇晃,额头迎着车窗撞过去。厚重的玻璃近在咫尺,电光火石间,有人抱住她,温暖宽厚的怀抱,犹如铠甲,保护她,隔绝所有伤痛,所有危险。

*

医院走廊,杂沓的脚步声。

杜鑫彭疾步走着,鼻梁出了汗,框架眼镜歪歪斜斜。

路过急诊,碰到个出车祸收进来的病人,躺在移动病**,满身是血。要不是那人穿了套外卖员工的制服,杜鑫彭能当场跪下。

别出事别出事,千万别出事!

杜鑫彭一路祷告,顾不上敲门,直接闯进某间诊室,看见陈鹤征好端端地坐在那儿,他高悬的心脏才落回到原地。

“怎么回事?”杜鑫彭抹一把满额的冷汗,“酒驾啊?当街就撞!”

车祸发生得突然,好在没出大事儿。

陈鹤征这边,司机伤得比较重,撞了脑袋,有点脑震**。陈鹤征只在手背上落了些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已经涂了药,裹着纱布。

温鲤毫发无损,蹲在陈鹤征面前看他的手,不住地问:“疼不疼?”

陈鹤征将她拉起来,“别蹲着,伤膝盖。”转头看杜鑫彭,说出一个名字,“叶清时。”

突然变道撞过来的那辆车,车主叫叶清时,“毒”驾。

那场车祸,也不是偶然,是叶清时嗑药嗑坏了脑子,要同归于尽。

杜鑫彭抽了口气,骂一句:“作死!”

网络上那些负面舆论,就算沸沸扬扬,也不足以彻底毁灭叶清时的人生,但是,这场车祸可以,他终究把自己送上了不可挽回的绝路。

陈鹤征看上去并不愤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将温鲤拉到身边,让她坐下,声音很轻地问:“吓着了吗?”

温鲤眼睛有点红,小心地碰了碰陈鹤征裹着纱布的手,“没吓着。”

说到这,她抿唇,看向陈鹤征的眼睛,补了一句:“也不会离开你。”

不会因为遇到挫折,或是,一些外力伤害,就选择离开他了,再也不会。

陈鹤征轻笑,身形覆过去,脑袋低下来,很重地吻了下温鲤的唇。

诊室里有不少人,护士、医生、陈家的保镖,以及匆匆赶来的律师杜鑫彭。

陈鹤征不管他们,只看温鲤,轻笑着,说:“做得很好,奖励你。”

*

慕尚撞了阿斯顿,两辆豪车,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车主的身份,一个是著名节目主持人,一个是著名音乐制作人,消息一出,直接爆了,话题阅读数迅速过亿。

相关热搜,陈鹤征没叫人撤,留着吧,闹得越大,叶清时死得越难看。

事情经过并不复杂,官微“桐桉警事”很快发布相关通告,经尿检,违法人员叶某呈□□类和□□类阳性,目前,已被行政拘留,案件正在侦办中。

公告发布的同时,一个ID“小雾”的微博账号,公开了一段录音。音频中,女孩子哭腔压抑,将叶清时的所作所为一一列举——

“先捧我,再翻旧事,污蔑我。你明知道我从未跟姐夫有染,却歪曲事实,乱放消息。在夜店和你拥抱的人,也不是我,你却默许媒体将节奏带到我身上,让公众误以为我是个糟糕的女人,让我几乎丢掉工作。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落在我头上的那些骂声,都是污蔑!”

她逼问:“叶清时,你敢不敢认?你敢不敢?”

叶清时有恃无恐:“我认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录音一经公布,舆论哗然。

所有施加在温鲤身上的污蔑、诋毁、中伤与诽谤,在这条录音面前,被撞破、撕碎,灰尘一般,吹扬起来,消失在冬季昏沉的天空下,再无踪影。

温鲤拿出这段录音时,杜鑫彭都吓了一跳,问温鲤是怎么搞到的,如果早拿出来,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温鲤很轻地叹息,她说:“这段录音,我原本是打算销毁的,不让任何人知道。”

陈鹤征不喜欢温鲤用牺牲安全为代价,换取一些东西,她也想放过叶清时一次,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

但是,叶清时做事太绝,撞向陈鹤征的那辆车,砸碎了温鲤最后的仁慈。

她的底线被触碰了,所以,她不再原谅。

陈鹤征的底线是温鲤,那温鲤的底线呢?

杜鑫彭摇头,想叹气,又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啊……”

最后,杜鑫彭悄悄告诉了温鲤一个消息,关于江应霖——他病了,癌症,时日无多。

温鲤怔了怔,许久之后,她才开口,问杜鑫彭:“杜律师,你相信天上有神明吗?”

不等杜鑫彭回答,温鲤又说:“我信的,神明会保佑我爱的人。”

“录音事件”后,陈鹤征起诉两万余名网友的事,也有了回音。

陆续有自媒体和网络用户或是手写道歉信,或是登报致歉,承诺不会再以任何方式侵犯陈鹤征先生的名誉权。

温鲤的微博账号“小雾”,随#叶清时录音#这一话题,一并被送上了热搜,大量看客涌入她的主页,有人夸她勇敢,有人向她道歉,还有人骂她心机、绿茶。

关注度激增,“小雾”发表过的一些言论也被挖了出来,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条“分手纪念”——

这是我们分手的第一千零二十七天,我如常生活,好好吃饭,认真工作,尝试认识新的朋友。我从不提起你,大家都以为我已经放下。

直到那天家里突然停电,眼前一片漆黑时,我第一反应不是打开手电筒,而是喊你的名字,想握住你的手。那时候我才明白,我不是不难过,只是不敢承认,过了这么久,我依然难过。

大部分时候,我希望你能过得好,向前看,别回头。小部分时候,我希望你别过得那么好,这样我就有理由去找你了。

“小雾”念念不忘的男人究竟是谁——网友探寻多日,在一篇桐大校内论坛的旧帖中,找到了答案。

帖子里有几张照片,是图书馆的抓拍——

面容干净的少年和少女,并肩坐在桌子的一侧,牵着手,十指相扣,各自低头看书。身后是排列整齐的层层书架,桌角处一抹自窗外透进来的冬日暖阳。

照片里的两张面孔,网友并不陌生,分别是著名音乐制作人陈鹤征,以及被戏称为“初恋脸”的舞蹈演员温鲤。

温鲤的名字,她的网络ID。

陈鹤征写过的歌——《鸿消鲤息》、《有雾》。

这……

简直铁证如山!

更多谣言涌现之前,一篇名为“关于《鸿消鲤息》的八个秘密”的帖子,在网络上走红,被众多网络用户转载分享。

那八个秘密分别是——

秘密一,《鸿消鲤息》是陈鹤征写给初恋女友的,因为初恋的名字里有一个“鲤”字。

秘密二,陈鹤征只谈过一个女朋友,就是初恋,他只爱她,从未动摇。

秘密三,陈鹤征和初恋分手,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要出国养病。

秘密四,他们分手的时间很长,将近五年,但是,两个人身心有只有彼此。有坏人想插足,泼脏水,搞破坏,没成功。“坏人”是谁,懂的都懂。

秘密五,陈鹤征和初恋已经复合。

秘密六,陈鹤征比你想象的还要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秘密七,陈鹤征非常爱赌气,没复合的时候,他因为赌气,写了《有雾》,所以,“有雾”的歌词看上去很绝情。绝情不是真的,赌气是真的,他爱她,也是真的。

秘密八,遇见她之前,陈鹤征没喜欢过别人;遇见她之后,陈鹤征只想快点将她娶回家。

“八个秘密”刷爆朋友圈的同时,有人重新翻看“繁星之夜”的红毯生图,注意到了陈鹤征手腕上的刺青——

一尾鲤鱼,绕在脉搏跳动的地方。

“秘密”与“刺青”,成了新一轮的网络热议话题,陈鹤征与温鲤,却没有继续关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

五个月后,东诚娱乐有限公司正式成立,温鲤与reborn和平解约,签约东诚。同一时间,一部名为《是谁偷了玫瑰》的原创迷你舞剧,在乐优视频网独家上线。

舞剧的故事很简单——

花园里丢了一枝玫瑰,所有人都指责穿红裙子的少女。

没有偷玫瑰,你的裙子为什么是红色?

没有偷玫瑰,你的头发上为什么有花香?

没有偷玫瑰,为什么蝴蝶都围绕你?连百灵鸟都喜欢你?

少女在阳光下哀求,在夜色下哭泣,无人理睬她的困境。

他们说,她偷了玫瑰,所有人都这样说。

雾气昭昭的夜晚,少女暗淡消失,而那些指责她偷了玫瑰的人,每个人的裙摆下都藏着一枝玫瑰。

到底是谁偷了玫瑰?

……

舞剧时长很短,场面也算不上壮阔,但是,那里面有一袭漂亮的红裙,以及,一个美得惊人的温鲤。

她在跳舞,腰身极软,又韧,充满力量,纤长的手臂似蒲柳,韵律与节奏,是她的血液和骨骼。

她在哭泣,月光里,曳地的红色裙摆,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

她被音乐托举,看向镜头——

精致的五官,妆很淡,一双哀悸透骨的眼睛,霜雪般的皮肤,洁净至极,也美丽到易碎。玫瑰花瓣飘落着,在她脚边,在她周身……

短短十五分钟,镜头从未离开过温鲤,观众的视线也是,他们被捕获,被震撼,全身心的沉浸,忘却一切。

舞剧的编舞美极了,配乐也是,有人去查询主创团队的信息,看见上面的名字——

编舞:温鲤作曲:陈鹤征 顾问:祁赫

恋情之外,那些真真假假的花边消息之外,陈鹤征与温鲤,他们的才华更加惊艳。

#舞剧是谁偷了玫瑰#这一话题,很快登上热搜,视频的播放量,“井喷式”增长,从十万到百万,直至突破千万次。

这是东诚创造的第一个网络热点,以后,会越来越好。

*

舞剧的播放量破千万,主创们凑在一起,搞了个小小的庆功宴,祁赫也来了,带着陶思。

温鲤喝了酒,醉意明显,摇摇摆摆地,站不稳。陈鹤征将她抱起来,搁在腿上。

他细长的手指,从她黑色的发丝间穿过,偶尔低头,贴着温鲤的唇,很重地吻。

温鲤被吻到呼吸不畅,胸口发闷,忍不住咬了陈鹤征一下,然后转头去看陶思,气鼓鼓地说:“你过来,跟我交代!怎么回事儿?”

陶思脸红,不说话,一个劲儿地躲,祁赫挡在陶思身前,反问:“你管我叫什么?”

温鲤懵懵的,“祁哥啊。”

祁赫点头,嚼着一颗橄榄,“她是你嫂子。”

温鲤:“……”

她要跟祁赫干架,陶思才多大啊,还是小朋友呢,姓祁的,你禽兽!

被陈鹤征拦住,抱她起来,直接上楼。

深蓝国际的房子,每一处,温鲤都熟悉。床单被褥,有陈鹤征身上那种清冽的薄荷气息,她很喜欢,也心安。

温鲤是被陈鹤征抱上来的,没穿鞋,裙摆下,雪白细长的小腿,陈鹤征贴着她,反复吻。

楼下的聚会,什么时候散的,温鲤完全不清楚,脑袋里没意识。她只想贴着陈鹤征,一直贴着,太喜欢他了。

陈鹤征的身材好得不像话,劲瘦而流畅,尤其是腰,温鲤瞥到一眼,脸红了,陈鹤征故意握她的手,带她碰到。

太坏了!真的太坏了!

情绪最浓的时候,温鲤额头落满了汗,眼底浮着泪,却哭不出来。她紧紧抱着陈鹤征,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好多悄悄话。

好多好多。

她说她爱他,好喜欢他,叫他老公,也说饱了。

“吃不下了。”她好委屈的。

陈鹤征低笑了声,拿起床边小桌上的杯子,哄她喝水。

她出声太多,嗓子都哑了。

那杯水,喝得没有洒得多,温鲤慢慢咽下去,不等她呼吸,陈鹤征又来吻她。

反反复复,一夜。

天快亮了,房间里落了光,不刺眼,反而有种温柔的味道。

温鲤抓着床单的一角,手指揉在上面,弄出水一样的波纹。

陈鹤征的吻,落在她肩颈,声音则在她耳边,很软,很柔,问她:“宝宝,嫁给我吧,好不好?”

温鲤抱着他,埋在他颈窝那儿,小声说:“让我睡一会儿,睡醒就去领证!”

陈鹤征低声笑,“这么急啊?”

温鲤“嗯”了声,抱着他,“太喜欢你了,实在太喜欢了。”

喜欢到心跳发软,喜欢到不知错所,喜欢到死心塌地。

没办法形容的喜欢,太浓烈了。

“你呢?”温鲤仰头看他,软绵绵地问,“有没有好喜欢我?”

陈鹤征低低笑着,又去吻。

多傻的问题呢。

除她之外,陈鹤征还为谁动过心?

为谁交付过这条命?

这一生啊,都用来爱她了,恒久地爱着,无止无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想了一大堆话要跟你们说,但是,写文写到现在,实在太累,我全忘了,一句都想起不来,嘤嘤嘤。有事VB说吧,我先想想番外写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