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容眠躺在简陋的木**，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天胡思乱想。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能活在圣亚真好。
社会发展并一定会一直往前走, 也有可能停滞不前甚至倒退，看看丹斯就知道了, 作为一个星域庞大的帝国，连最起码的向心力都没有, 管理一团糟, 整个国家支离破碎。
要多少人花多少时间才可以把这样的国家救起来？
墙壁另一头突然传来响声，是小猪崽在敲墙？
容眠回过神仔细听。
【小兔子，睡了吗？】
容眠失笑，伸到床头边, 有节律地敲了几下。
这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暗号。
【没睡，你睡不着？】
很快, 墙那边又传来响声。
【想起来有个事忘了和你说。】
有什么事不能过来或者发信息？竟然敲墙。
容眠顺势问：“什么事？”
宋洋：“晚安。”
容眠眼神一闪, 捻了捻麻麻的指尖。
【晚安。】
他拉过被子闭上眼, 好像能感觉到小猪崽的气息, 几个呼吸后就睡着了。
四个人都是死遁出来的, 想要合理地回去, 不被丹斯王室怀疑, 还得想个办法。
纪偌先乘坐飞船去边境，和在那边的军方汇合。
容眠三人回到天降星T710时, 已经收到纪偌保平安的小溪。
他们找到当地混混组织附近的烂尾楼, 互相把对方绑起来。
宋洋看着容眠熟练的捆手动作，心情有些微妙。
“太紧, 勒着疼？”被盯着看, 容眠以为他难受。
宋洋委屈：“疼。”
那边已经被捆好贴了嘴巴的容光撇开脸, 实在没眼看。
容眠扯开宽胶带贴到宋洋嘴上，顺势隔着胶带亲了一口。
“忍忍。”
宋洋：“……”
本来能忍，现在能不能不好说了。
容眠咬住绳子捆住自己，稍微意思一下。
下午两点半，已经是上班时间了，
他打开终端给调查组组长发了视讯出去。
视讯很快接通，弹出的画面里，组长正和板栗他们一起坐在一个看起来像会议室的地方。
容眠面露惊恐，声音颤抖：“救命，救救我们！”
这么大的声音吓了会议室所有人一跳。
组长故意把虚拟屏放大设置了公开模式让所有人看到，猛地站起身，面色焦急：“你们在哪？！”
容眠眼眶发红，无措地四处张望，最后警惕地看着一个方向。
“我不知道，这些阿贝族好凶，同事已经被打昏过去了！”
说着镜头转向宋洋。
宋洋闭着眼以一个扭曲可笑的姿势斜靠在漆桶旁，双手双脚被绑，嘴巴贴了封条，看起来生死不明。
看他像个伸懒腰的青蛙，容眠差点笑场：“……”
这种时候不能严肃点？
调查组众人绷着脸，气氛异常沉重：“……”
不能笑，尼玛笑出来之前的戏全白演了。
板栗站在后面瞄了一眼，眉角一跳。
这绑得也太特么敷衍了。
茭白急得快扑到屏幕前了。
“有什么标志性建筑？！”
容眠抽着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里好像是联排的烂尾楼……”
番薯大惊，对坐在对面的蒙屠一行人道：“你们能定位到他们吗？！请快救救我的同事！”
蒙屠看着放大的虚拟屏，脸色越来越臭。
见丹斯的人不说话，容眠添了把火：“容上将也被他们关在这里！”
他把镜头转向另一边。
看着儿子表演的容光立刻扭身，双腿盘着，上半身趴在地上。
容眠：“……”
父亲，您在做瑜伽吗？
屏幕前的调查组众人：“……”
看起来还挺安逸的。
容眠把镜头转回自己，抽着鼻子呜咽：“要是他们回来知道我给你们通风报信，一定会杀了我的，救救我们……”
调查组众人冷不丁被容眠这怼脸的镜头暴击，差点忘了台词。
镜头外突然传来痛吟声，容光像毛毛虫似的从画面一角慢慢挪过来，声音虚弱。
“救命啊……他们虐待我，不给吃饭也不给上厕所……救命啊呜呜……”
容眠咬着牙，在看到父亲那个姿势后还是没忍住笑出来，可他反应很快，立刻就把这个笑变成了哭。
“哈呜呜……太惨了……救救我们……”
调查组众人：“……”
可你们看起来好像玩得很快乐。
他一边笑一边哭，感觉再这么下去要露馅了，突然朝门口看，惊呼一声，留下一个悬念就把视讯掐断了。
调查组众人：“……”
这浮夸的演技，太为难人了。
组长看向蒙屠，沉着脸：“请贵方立刻派兵支援我们！”
蒙屠老神在在地坐了片刻才站起身。
“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我们会把人救回来的。”
组长：“我们也要加入营救行动！”
蒙屠：“不方便。”
在调查组和丹斯军方扯皮时，烂尾楼里的三人正在中场休息。
容眠转头看向容光。
“父亲，下次您别出来捣乱了，差点坏事。”
容光自己撕了嘴巴上的胶带，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想给你配个戏嘛。”
容眠瞪向宋洋：“你也是，动作太浮夸了。”
宋洋不以为然：“堂堂顾家大少爷，就算被绑架也要摆出最帅的姿势。”
容眠：“……”
你确定那个姿势帅吗？
烂尾楼里除了厚厚的积灰，只有零星摆放的漆桶。
三个人干干净净地过来，一番折腾已经脏得不能看，看起来也有几分绑架后凄惨的模样。
容眠故意让01将他的位置信息暴露出去，背靠漆桶：“你们猜是救援先来，还是杀手先来？”
父亲故意出镜就是为了刺激丹斯军方行动。
如果之前那场爆炸是丹斯军方有意为之，现在看到人没死，必然会派人来补刀，他和小猪崽作为目击人也会被杀，丹斯军方只要对外宣布他们是被阿贝族混混残害就可以把锅甩得一干二净。
宋洋靠在他肩上：“不管是谁，赶紧来吧，好想洗澡。”
“救援和杀手有什么区别？”
容光听着外面的动静，余光扫向他们，随意地笑笑，“不出意外的话，不用半小时我们就会被包围，想到什么好对策没有？”
容眠歪头蹭蹭宋洋：“你说呢？”
宋洋半阖着双眼，拖着声音懒洋洋的：“想杀我们，也得有这个本事。”
酒店内，组长快步跟在蒙屠身边往外走，提出严正交涉，争执不下时，板栗三人趁机从各个逃生出口出去。
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不知道容光逃跑没有，想到任务没有完成，蒙屠耐心耗尽。
“如果贵方配合一点，现在已经把人救回来了！”
组长还要再说，被身旁的副组长拦下来。
“现在这种时候我们只能相信丹斯军方了。”
蒙屠从下属打开的车门里坐进去，脸色很差。
“定位到没有？”
开车的下属：“已经定位了！”
军方的车队横穿整个集市，开进了阿贝族的黑色地带，汇集了各种人渣败类和罪犯，连当地驻军都不敢靠近半步。
街道两旁的摊主们追在后面看热闹。
“出什么事了？！军方终于要弄他们了？！”
“军方打得过吗，就这么点人？”
“卧槽，不能早一天来？昨天才交的保护费！”
“求求了，千万不要影响我们做生意，一个小时能搞定吗？”
最后一辆车被围住开不过去。
车里的兵哥探出头，怒吼：“滚犊子！”
结果摊主们并不害怕，勾着车门就开始聊八卦，因为人太多，车被推得左右猛烈摇晃。
坐在后座两人抱着前面的座椅，焦急大喊。
“我们掉队了，怎么办？！”
“别停在这里，开起来！”
片刻后，挂满人的车缓缓从人群里重新启动，开车的兵哥表情已经麻了。
被混混霸占的区域是原本正在建设的新城区，但建到一半就被这些人占领了，现在搞得乌烟瘴气。
车队根据定位到达目标联排烂尾楼。
蒙屠和众多下属穿上防护用具，提着枪冲了进去。
“长官，在这边！”
听到有人喊，蒙屠立刻调转方向跑过去。
偌大的漆桶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围成了一个很小的空间，黑色的衣角从两处缝隙里透出来。
蒙屠非常确定，这就是视讯里容光和那个年轻穿的衣服。
他对下属做了个包围的手势，悄无声息地走到门框后，对准衣角的方向连发两枪。
砰砰！
漆桶的边缘被子弹擦破。
可等了几秒钟，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蒙屠惊疑不定，提着枪猛地闪神进去，却发现真的只有衣角而已，根本没有人！
“额唔——”
身后传来打斗声，蒙屠立刻举枪对准门口。
一个人影快速闪过，七八个下属被瞬间撂倒。
他想开枪，却根本瞄不准，每次他准备扣下扳机时发现对准的都是下属。
身后传来轻微地响动，蒙屠还没来得及转过枪口，突然被蒙住了头，身上脸上传来剧痛。
“唔——我是丹斯军方上校！立刻停止你们野蛮的行为啊——”
他缩着身体直到没有拳头落下，慌忙把麻袋从头上取下，一把甩到地上，摸了一把被打肿的嘴角，气到发抖。
“给我把人找出来！”
同样鼻青脸肿的兵哥们站起来，四散去其他区域找。
蒙屠找了一圈，出去让负责定位的下属跟着他。
“现在人在哪里？”
可兵哥还没来得及翻看雷达定位，两个人都被掏了麻袋。
“啊——别打我！”
兵哥抱着头颤颤巍巍地求饶。
阿贝族的凶狠是出了名的，要是不服软，被扒皮抽筋都有可能。
可他喊了半天却发现不怎么疼，原来这些人没打他，那他们在打谁？
兵哥哆哆嗦嗦地掀起麻袋，发现蒙屠正捂着脸躺在地上扭动，而打人的早就已经不见踪影。
“长官！您没事吧？！”
兵哥掀开蒙屠头上的麻袋，只看了一眼就被吓了一跳。
蒙屠本就不小的脸肿得更大了，两条鼻血流到嘴边，嘴角也破了。
这些暴徒也太残暴了，怎么可以打长官的脸了呢？！
蒙屠被扶着坐起来，眼冒金星，他一把甩开下属的手，怒气冲冲地大吼：“给我找！拆了这里也要把那三个人给我找出来！”
容眠三人早就提前熟悉了地图，再加上三个暗卫，彻底把这群兵蛋子玩弄于鼓掌。
容眠本想着毕竟是同行，心里有点愧疚，可一看连父亲都玩得很嗨，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群人是来杀他们的，戏弄一下怎么了？
等蒙屠不知道第几次甩下头上的麻袋，他脸上已经没有一块白皙的皮肤了，青青紫紫的像个包公。
一路到烂尾楼的顶层，总算在一堆漆桶里找到了正悠闲聊天的三人。
蒙屠恨不能给他们打成筛子，刚准备举枪，却发现半空中的视频窗口里显示出了调查组组长的脸。
他们竟然在视讯。
这个角度，如果他开枪的话，会被原原本本地拍下来。
杀不了。
这个念头让蒙屠压不住爆发的怒气，大步走过去，语气非常差：“你们一直坐在这里？！”
宋洋看过去：“对啊，这不是在等你们来救嘛。”
蒙屠握着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阿贝族的暴徒呢？！”
容眠表情认真：“刚才他们还在的，突然间就全都跑了，应该是打不过军方，撤离了吧。”
蒙屠咬着牙：“我倒是一个人都没看到呢！”
“真是非常感谢。”
容光起身，绑着手脚一蹦一蹦地过去和他握手，“这次要不是蒙上校舍命相救，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脱险了，谢谢！”
「舍命」两个字，故意咬得特别重。
蒙屠一把甩开他的手。
“既然他们都走了，那就走吧！”
容光：“哎你不帮我们松绑吗？”
可蒙屠却不想搭理他，气冲冲地走了。
他们到楼下，蒙屠已经空出一辆车专门给他们。
回去的路上那么长，下手的机会多的是。
容光朝外面看：“谢谢蒙上校好意，我们坐自己的车就好。”
蒙屠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刚好一辆黑色轿车停下来，走下来的是圣亚外长。
不知道是不是约定好的，外长对蒙屠也是相同的一番客套话，后者本就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脸更加难堪了。
三人和外长一辆车，返回酒店。
刚上车，01和02的声音同时在容眠脑子里响起。
01：“车上有□□！”
02：“扫描到监听和□□！正在分析——”
外长正要开口，容眠伸手摁住他的肩膀。
几个眼神的交流间，车厢内气氛急转直下。
宋洋唤醒03去干活，片刻后接收到危机解除的提示。
“没事了，小把戏。”
容眠费解：“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可以确定，父亲的意外是丹斯军方搞的，现在连外都要下手，这要是真出了事，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不可能轻易罢休。
容光：“丹斯有三分之一的居住星球都在爆发战争，种族矛盾非常严重。”
“那就更不应该——”
容眠说到一半突然回过神来，“想转移视线？”
挑起国与国之间的矛盾来弱化国内的矛盾，也许部分掌权者还会因此得到更高的民众支持率。
容光点头：“也有可能只是蠢。”
容眠：“……”
外长云里雾里，听了他们的解释后脸色难看。
“这次行程已经结束，明天就回国，狗屁倒灶的丹斯帝国，想利用我们还早了八百年！”
主动来求建交发展却连反遭遇暗杀，就算真要建交，也还没到那个时机。
到酒店后不久，住西侧套房的外长和他的助理一起到容光的房间，容眠和调查组众人都在，板栗三人也偷偷回来了。
外长：“我已经和王室说过，明天回国，刚才王室回复过来，已经同意了。”
想到俾雀族，容眠还是有些不放心。
瑜哥说找那个王儿子，可是他才七岁，自身都难保，真有能力管俾雀族的事？
宋洋和他一起靠在窗边，伸手抚平他皱起的眉头。
“十几岁的人别天天皱眉头。”
容眠下意识地松开，偏头看他：“离开前，得和二王子再见个面。”
南边套房，被弄坏的门和酒柜已经被更换，二王子正坐在沙发里看书。
达西从厨房端了下午茶放在二王子面前。
“圣亚那几个人找到了，刚才我收到信息，说是明天就走，想邀请您晚上聚餐。”
二王子头也没抬：“嗯。”
达西止不住担心，蹲坐在地毯上，轻声问：“这次他们都顺利回来了，您会不会被陛下迁怒？”
二王子不解：“哥哥为什么要迁怒我？”
“因为——”
达西警惕地看看房间四周，压低声音，“他根本不想那些人活着回去吧？”
“救他们回来的是蒙屠，不是我。”
二王子翻到下一页继续看，“现在一些人应该着急想问问他为什么那么拼命把人救回来吧？”
达西一愣，想通其中的弯弯绕绕后突然不那么害怕了。
不管怎么样，蒙屠这个挡枪的当定了。
因为不必再回丹斯的帝都星，他们也不需要再进宫和丹斯王室告别。
用外长和容光的名义，他们邀请了二王子和蒙屠以及这个区域的警务厅厅长一起聚餐。
从礼节上来说，应该是丹斯方面请他们，但现在这个僵硬的局面，明显没人在意这事了。
可能被打肿了脸太难看，或者不想再见他们，发给蒙屠的邀约石沉大海，直到约定的时间，只有厅长和二王子如约到达酒店餐厅的包间。
二王子的身份摆在那里，本应该坐在主桌的主位，但他却拒绝了。
“我不能喝酒，也听不太懂你们聊的话题，还是跟那几个年轻的哥哥坐一桌吧。”
今晚本就不算太正式的场合，而且王子本人发话了，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
容眠本还想着该怎么把二王子骗过来，没想到对方自己走过来坐在了他右手边的位置。
容光、外长和调查组组长几个坐主桌和那个厅长虚与委蛇，中间隔了屏风，容眠这桌的气氛就显得轻松很多。
他剥了一只虾放到左手边的宋洋盘子里，余光见二王子看过来，轻笑：“你也想吃虾吗？”
见对方没说话，以为小孩子害羞，容眠索性也剥了一只递过去。
达西被吓了一跳，双手拿着盘子过去接。
“谢谢您，这种事小的来就行了。”
二王子抬头看着容眠，不解：“你不是omega吗？为什么要帮alpha剥虾？”
“小鬼，你有意见？”
宋洋盯着那只虾，打翻了醋坛子，“不吃还给我。”
二王子看了他一眼，用叉子把虾肉叉起来就吃。
宋洋：“……”
余光见容眠盯着小孩看，宋洋勾着他的下巴转向自己：“你的宝贝在左边。”
容眠失笑：“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宋洋：“七岁的时候我都跟你在一起三年了，不小了。”
容眠：“……”
“在一起”还能这么解释？
俾雀族的事不好在餐桌上说，容眠担心那个蒙屠晚上突然找二王子，想来想去还是吃饭的时间最安全。
他手指微动，01从他终端上滑落变成一颗隐形的金属小球，慢悠悠地往二王子那边飞。
可从杯子后面绕出来，它就顿住不敢动了。
那个二王子竟然在盯着它看！
不但看看，还伸手过来摸！
外壳隐形是因为模拟了环境，但触感是在的。
01迅速避开他的手，躲到杯子后面，可下一刻杯子就没了。
01看到那只伸过来的手，在容眠脑子里大叫。
【啊啊啊——小主人救命，01大爷被发现了！】
容眠：“……”
他看向二王子：“您想喝那种饮料，我帮您拿？”
二王子一顿，默默把杯子放回去，朝01的方向偷偷瞥了一眼。
“我喝水就行了。”
赶在容眠动手前，达西先一步倒了水放在二王子面前。
二王子正要端过来，手还没碰到，就看到那颗躲起来的小球以惊人的速度朝杯子上撞。
一整杯水全部倒在他衣服上。
二王子：“……”
“殿下，您没躺着吧？！”
达西抽出手巾帮他擦拭。
二王子：“不小心手滑了。”
说是这么说，余光却一直盯着那个小球，直到它小时在容眠的衣袖里。
“对不起，我坐在边上竟然也没注意到。”
容眠抽了纸巾一起擦，“还是去换一身吧，会着凉的。”
二王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容眠：“刚才我也有责任，让我陪您一起去吧？”
二王子：“……”
当然是你的责任，你是主谋。
主桌的厅长已经被各种彩虹屁和酒精灌得七荤八素，根本没去留意那边的小插曲。
宋洋看着容眠离开，到底是忍住没有跟过去。
南边的套房内，容眠等在客厅里，直到二王子换了衣服出来。
“你想和我说什么？”
二王子坐在另一个沙发里，见容眠警惕地看着达西，解释道，“他是我的人。”
容眠沉默了片刻：“您知道俾雀族吗？”
达西脸色骤变，挡在二王子面前：“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有什么目的？！”
“达西，退下。”
二王子淡淡地开口，“我知道。”
容眠把这个随从的反应看在眼里，低声说：“那您知道他们一直以来在贩卖血液吗？”
“贩卖血液？”
二王子想了一下，“你和容上将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吧？”
这小子果然聪明。
容眠对这话没有表态，只是亦真亦假地说：“我们在圣亚边境调查一起走私案，陆续查获了大量俾雀族的血液，目前确定里面包含一些奇怪的物质，如果被其他人注射的话，可能会引起某些疾病。”
见二王子没什么太大反应，容眠接着解释：“之前我们以为是贵国对我国偷偷输送某种病毒武器，这才专程来丹斯调查，但从前几天的调查结果来看，并没有这方便的迹象。”
达西都听惊了！
俾雀族竟然在卖血！还卖到圣亚去了！
关键圣亚的人还偷偷摸摸来调查，这可不是小事啊！
谁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殿下肯定不会相信的！
二王子：“你把这些事告诉我，想让我做什么？”
“整个丹斯帝国我们能相信的人只有您。”
容眠双手交叉在身前，“我们希望您能想办法杜绝这种事再发生。”
二王子没拒绝也没答应，而是看向了他的袖口。
“那个小东西是什么？”
容眠知道小孩肯定是看到01了。
在餐桌上，他特意观察过，小孩看着01的眼神是聚焦的，似乎完全不会被01的隐形模式欺骗。
“一种玩具小机器人。”
二王子：“能让它再出来一次吗？”
有求于人，容眠只能答应，而且这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可01却有点怕这个二王子。
【我在他眼里一定没穿衣服，都被看光了呜呜呜——】
容眠：“……”
你本来也就没穿衣服。
说到没穿衣服，容眠倒是挺担心自己的。
敏锐地感觉到容眠的眼神变化，二王子特意解释：“我没有透视眼。”
容眠：“……”
见那个金属小球贴着容眠的衣服不过来，二王子自己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它捏起来，就像捉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
01刚想跑就被容眠下令好好待着。
【01大爷今天牺牲太大了，不知道回去后有没有奖励呜呜呜】
容眠：“给你申请五百克。”
01：“好耶！”
02：“主人，02也想去牺牲一下。”
容眠：“……”
让你哥分你一点。
02：“好耶！”
01：“呜哇啊啊啊——我太难了！”
二王子翻看手里的金属小球，眼神专注，后面的达西看得一脸惊恐。
殿下在看什么？手里不是没有东西吗？！
就这么持续看了五分多钟，容眠有一种再这么看下去他就能把这技术学过去的错觉。
“怎么样，您有办法吗？”他委婉地催促了一句。
二王子不舍地将01还给他：“如果事实如你所言，俾雀族那边我会处理。”
得到了承诺，虽然只是个孩子，但容眠觉得他并不是随口说的。
“谢谢。”
第二天一早，他们要乘坐9点的飞船去往天降星9号跳跃点，再从那里去往天启座，再返回国内。
要赶早，容眠和宋洋七点没到就起床了。
宋洋打着哈欠被容眠牵着走出套房。
“为什么不坐下午的飞船，还能多睡几个小时。”
容眠：“只有这一趟。”
宋洋把下巴搭在他肩上，连走路都不想自己走。
“早点回去也好，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容眠摸摸他的头：“等到飞船上就能睡了。”
他们来时就没带什么行李，等其他人都收拾妥当后一起走出套房。
刚到金属连廊，抬头就看到二王子和他的随从站在连廊尽头，像是过来送他们的。
容光和外长带着所有人过去打招呼。
二王子说了一些场面话后，对随从抬手示意。
达西会意，将手里的纸袋子递到容眠手里。
“这是殿下送您的饯别礼。”
容眠很意外，双手接过来，看向二王子：“谢谢。”
二王子：“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容眠报上自己的名字，犹豫了一瞬，问他：“你呢？”
二王子：“离逍。”
容眠轻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见面。”
二王子朝宋洋瞥了一眼，重新看向容眠：“我以后要娶圣亚的omega做伴侣。”
达西：“！！”
容光等人：“……”
容眠：“……”
这早熟的小鬼。
宋洋：“……”
刚才那眼神是挑衅吧？！一个小萝卜头敢跟他抢人？
宋洋牵住容眠的手，挑衅回去：“那就等你长大了再说吧，反正他是不会等你了，拜拜。”
二王子：“……”
看着所有人进了电梯，二王子示意达西联系蒙屠，他们也要准备回宫了。
回到套房内，达西和对方联系后，看看又坐下来继续看书的二王子，实在好奇。
“殿下，您刚说的是真的吗？您真要娶圣亚的omega？”
二王子翻着书，随口应下： “omega的年龄要比我大，温柔善良，身手好，会关心人。”
想到昨晚餐桌上容眠给宋洋剥的虾，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圣亚的omega似乎都很会照顾伴侣，所以还要懂得照顾我。”
达西：“……”
您这标准是按那个人量身定制的啊！
谁能达到这么多要求？！
二王子觉得自己的择偶标准很普通，直到多年以后他回想起这段往事，这才发现自己选择的伴侣除了身手好之外，没有一条符合要求。
成功上了飞船，这趟两个小时后就要转乘，安全起见，他们选择了大的客舱，所有人就坐一起。
容光和外长他们有很多公事要谈，自觉地去了角落里。
见宋洋托着手看向窗外，闷闷不乐的，容眠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一张小桌。
“还没缓过劲来呢？”
宋洋臭着脸：“没有，没个两三年缓不过来。”
容眠失笑：“你在祭祀仪式的时候撩小女孩，我可没吃醋呢。”
宋洋转头看他：“但是小女孩没送我礼物啊。”
容眠：“……”
小心眼。
他把二王子送的那个纸袋子找出来放到桌上。
有点沉。
容眠打开上面的封住的小胶条，玩笑道：“不会送我黄金吧？”
以丹斯王室那种装修风格，他觉得可能性很高。
宋洋气得咬牙：“那我就拿去丢垃圾桶。”
在古时候，送黄金是有特殊含义的，确定关系的AO双方才能送黄金。
纸袋子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朴素的木盒子，虽没有什么华丽的装饰但做工非常精致，雕刻的纹路很有丹斯的特色。
容眠失笑：“不会是首饰盒吧？”
宋洋一把抓住盒子就要拿去扔，被容眠死死摁住。
“好歹打开看看！”
宋洋憋屈地坐回去。
容眠打开前面的金属扣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眼神一闪，唇角扬起。
“这小子。”
竟然笑得这么甜！
宋洋感觉自己被扔进了醋坛子，都要被腌入味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
下次他也送！翻倍送！
宋洋把盒子转过来，恨恨地瞪了一眼，等看清后脸色一变。
盒子里侧用绒布包裹，中间躺着两个拳头大小的木头，被雕刻成了两个胖乎乎的团子。
刀法极其粗糙，却又透着老辣，寥寥几刀就勾勒出了他们的神韵。
见宋洋很感兴趣地拿起来翻看，容眠托着下巴看着他笑：“还扔吗？”
“他刻的是你，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了。”
宋洋对这个礼物有点满意，“下次有机会，我给他回了个礼。”
容眠看看那两个木头小团子。
与其说这是饯别礼，说回礼应该更贴切。
出来好几天，他们的假期已经用尽。
容眠本还想跟着父亲去边境看看，可一回到国内，学校里各种信息铺天盖地的涌进来。
主席和副主席一起请假，导致学生会的事务堆成山。
加上临近月考，他们回校后要立刻补上全课程的两次小考，加上各种必交的作业，别说宋洋，连容眠都有些头大。
到达天启座和纪偌汇合后，容眠想着来都来了，再和爸爸多待一天，第二天再出发。
中午吃饭，容眠剥了虾放到爸爸碗里，又拿起一只准备剥给小猪崽。
却没想到宋洋一把抓住他的手。
宋洋：“这是剥给谁的？”
容眠不解：“给你啊。”
宋洋放下筷子，把虾从他手里接过来：“你别动我来！以后都换我剥给你吃！”
容眠：“……”
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别说是容眠，就是其他人也觉得奇怪。
宋大少爷在容小少爷面前特别娇气算是公开的秘密，大家都习以为常。
可现在他竟然突然顿悟了？！
可宋洋这双灵巧的手却对付不了一只虾，两三下就被他搞得面目全非，毫无食欲。
连容光都看不下去了。
“别糟蹋食物了，还是让眠眠给你剥吧。”
在家有佣人管家伺候，在学校里有眠眠陪着，宋洋从来没有自己剥过虾，一来是真的懒，二来是没机会。
容光一发话，同桌一起吃饭的其他人也笑嘻嘻地劝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
“别说话，我已经很难过了。”
宋洋小心翼翼地把最后虾尾的部分剥出来，嘴里念念叨叨的，“我不能被小萝卜头看不起，我要振作……”
容眠：“……”
想法很好，但没必要。
宋洋把剥碎的虾肉递到容眠嘴边：“下次一定比这一块大。”
容眠张嘴吃进去：“好吃，真棒！”
被迫遭狗粮暴击的众人：“……”
手里的饭突然不香了。
刚吃了午饭，茭白突然匆匆找到容眠。
“下面的人说小梧被带走了，初步判断和秦世明那条线是一拨人——”
第70章 学习控制信息素，营救小梧
秦家分家的人为什么要抓小梧？
容眠理解不了。
要说超级omega, 富农多得是，而且小梧的信息素等级并不高，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茭白：“我的人在跟踪, 要不要先把人救回来？”
容眠考虑了片刻：“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如果对小梧构成威胁的话就立刻出手救下。”
茭白：“是。”
从这里回学府星, 其中一个跳跃点会经过仙女座，容眠打算去X62星看看情况, 本打算第二天再走, 现在不得不把行程往前挪。
临行前纪偌发了一个文件给容眠。
“我怕自己说不清，就写下来了，你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要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再问我。”
容眠打开粗略扫了一眼, 是关于对信息素的掌控机巧，写得非常详细。
爸爸为了自己随口的一句话, 竟然花了这么精力写攻略。
“我一定认真学。”
容眠牵住纪偌的手, 认真道, “没道理爸爸能做到的事, 我做不到。”
纪偌看向指挥舱另一头正在和下属说话的容光, 声音很低：“这事不要告诉你父亲。”
容眠：“为什么？怕父亲不能接受吗？”
在他看来, 完全没有这种问题。
父亲从一开始就知道爸爸改造人的身份, 只是和他们一样都以为爸爸是改造失败的，并不知道原来他的信息素也这么强势。
父亲能接受改造人的身份, 那接受信息素很强这一点似乎也不是很难。
纪偌一本正经的：“伴侣间有神秘感才更长久。”
容眠：“……”
懂了。
纪偌轻笑：“而且他的保护欲也无处释放了, 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眠眠。”
容光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你去救朋友我不拦着, 不过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要乱来，也不要什么都忍着，有什么事父亲给你兜着，明白没有？”
容眠轻笑，和他对了个拳。
“明白，边境这边就麻烦您了。”
“有进展的话会告诉你。”
容光看向一旁的宋洋，“臭小子，还闷闷不乐的？留下来我带你去战场溜溜，解解闷？”
宋洋：“……”
父子俩说一模一样的话。
宋洋靠着容眠：“只有眠眠能让我快乐，你太老了不行。”
容光：“……”
容光和纪偌把两个小的和两个暗卫送上飞船，板栗需要继续跟进边境走私集团这条线，没有和他们一起走。
看着飞船飞出停机舱，容光转头，表情认真：“阿偌，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纪偌牵着他回指挥舱：“还年轻着呢。”
容光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纪偌又说：“不生三胎太可惜了。”
容光：“不行！”
怕纪偌还存在不该有的幻想，容光难得强硬：“这辈子都不可能生三胎。”
纪偌：“……”
他只是开个玩笑。
小儿子都快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他们再生个孩子算怎么回事，儿子跟孙子一起长大？
飞船上的休息舱内，容眠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查看爸爸纪偌给他写的那份攻略，宋洋靠着他的大腿躺倒，已经睡熟了。
从上辈子到不久前，容眠对自己的信息素一直都很抵触。
破坏力强、霸道，他的身体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容器，一点点被它侵蚀殆尽。
它是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为了不伤害其他人，容眠只能选择伤害自己。
接受治疗后，容眠试着接纳它，却还是不敢放任它自由，如果没有02这把锁，他会一直处在焦虑中。
之前他只想着依靠02的充能方式来缓解这种焦虑，可能量总有充满的时候，他不可能每次充满都跑到战场去杀个一天一夜。
想要从根本上缓解焦虑，容眠觉得只有两条路——消灭它，或者掌控它。
他不是林权用药物改造的超级omega，用目前研发的修复剂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修复剂的本质在于修复腺体，让它的各项数据恢复到改造前的正常水平，可他天生就这样，根本没有修复一说，连外公和秦教授这样领域内的专家也只能做到缓解他的症状，并不能从本质上改变什么。
也就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像桑果和秦瑞他们那样，通过注射修复剂让信息素强度减弱，来达到正常人的稳定状态。
而且他和爸爸的状况也不一样，他的基因里除了爸爸改造过的那部分基因外，也继承了父亲容光稳定的基因。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强度的信息素对他而言是一种「常态」，要消灭它就是消灭他自己。
只有接纳自己，才能做出改变。
在第一次**期时，容眠试着让信息素攻击了蜂群，让桑果等人能安全突围。
但那个时候他意识模糊，完全靠本能去操控，事后他也不敢再去尝试第二次。
就像一个成年人，他能轻易打倒婴儿、幼儿园的小孩，根本不用去考虑要花多少力气，因为是降维打击，如果同样面对成年人，他就得思考用多大的力，用什么招才能打赢对方。
而容眠现在面临同样的问题。
用他的信息素杀死低等级的变异兽非常容易，他只需要释放这一个动作就够了。
可面对高等级呢？
就像那天遇到的近四级变异蚁后，他完全不知道得用什么样的攻击强度才能打倒它。
最强的武器就摆在他眼前，他却完全不会用。
文件里，纪偌列了一串信息素浓度的数据，每一个浓度都有对应的对变异种的杀伤力，和对人的杀伤力。
浓度1%可以杀死鸭子等家禽，会让人头晕呕吐呼吸困难，3%可以杀死一级变异小昆虫，会让人有强烈的窒息感和压迫感，各脏器超负荷运转，人会昏迷，5%能杀死一级变异野兽，会让人心脏骤停。
这是爸爸纪偌根据他自己的情况列出来的，并不是所有改造体都是这个强度。
容眠仔细将这张表格看下来，觉得很惭愧。
爸爸能把信息素的杀伤力精确到百分位，而他活了三十多岁，对自己的信息素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列出这样的一份表格，是不是就代表他离掌控信息素不远了？
这么一想，他就坐不住了。
到仙女座至少要6个小时，到那边后不知道什么情况，根本没有时间留给他练习。
飞船上没有变异野兽，也不可能用人来练习，容眠想来想去就只剩下那个地方——餐厅后厨。
见宋洋还在睡，容眠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头把自己的腿抽出来，拿了条小毯子给他盖上。
这个飞船上的都是父亲的人，容眠没什么不放心的。
刚起身，他就感觉衣服被扯住了，转头一看，宋洋拉着他的衣角，慢吞吞地睁开困倦的双眼。
“去哪？”
容眠蹲在座位旁：“我想先测测自己的信息素杀伤力，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里睡。”
宋洋听得一头问号。
小兔子要出去杀人？
是他没睡醒吗？
宋洋声音里透着还没睡醒的慵懒和沙哑：“我是不反对啦，不过用老爹的人来测试是不是太狠了点？”
“……”
知道他误会了，容眠解释，“不是用人测试。”
宋洋坐起身，揉着头发打了个哈欠。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接着睡。”
宋洋牵住容眠的手，抬起头：“我怎么能缺席你这么重要的时刻？”
被刚睡醒的美人凝视，容眠瞬间放弃抵抗，弯下腰，微微偏头亲过去。
温热干爽的触感会让人上瘾。
想到之前被小猪崽咬过，容眠也有样学样，在对方下唇上轻轻咬了一口，又怕咬太重，忍不住舔了一下。
作恶完，容眠抬眸看着宋洋，微微分开一点，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可对方只是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
难道他刚才咬的角度不对？
之前被小猪崽咬的时候明明觉得挺舒服的。
宋洋看着容眠偏到另一侧，那认真的表情像是在解数学题，看样子想换个角度再咬一口，试试他的反应。
任何人都不会拒绝和喜欢的人有亲密的接触，可比起这些，宋洋追求的是彼此之间程度对等的爱，如果无法对等，以后等待他的也只有痛苦而已。
为此他可以忍，可以一直等下去。
不过送上门的兔子，不吃就说不过去了。
在容眠要下嘴前，宋洋将人揽过来坐自己腿上，加深了这个吻。
容眠被他吓了一跳，又觉得这个反应在情理之中。
在短暂的愣神后，也试着去回应对方。
被容眠的舌尖轻轻刮过上颚，宋洋眼神一变，眼前不自觉地闪过一个画面。
记忆中那个瘦弱的、重病缠身的背影第一次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容眠正在努力学习，突然发现宋洋抱着他的手收得很紧，紧到他都感觉到痛的程度。
在两人断气前，宋洋不舍地松开，视线扫过容眠比平时红润的双唇。
“你刚才脑子里想的是不是怎么把这些技巧记下来？”
容眠：“……”
被猜到了。
宋洋轻轻擦过他湿润的唇角，轻笑：“下次接吻的时候只准想着我。”
被笑了。
容眠佯怒：“我没你那么多经验，不从你这学就没地方学了。”
宋洋：“……”
宋洋：“我的经验都是你。”
容眠挑眉，冷不丁地试探了一句：“那上辈子呢？”
“上辈子没——”
说到一半，宋洋顿住，重新开口，“上辈子我是和尚。”
容眠：“……”
信了你的邪。
走出休息舱，两人一起去了离得最近的餐厅。
飞船上除了他们，还有要护送外交部众人回帝都星的兵哥，餐厅里并不冷清。
窗口，打饭的兵哥听到容眠的请求，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您刚才说——想要两只活的鸭子？”
容眠点点头，扫了眼今天的菜品：“鸭子没有的话，鸡也行。”
打饭的兵哥觉得这特么太重口了，他应付不了，转头就叫了班长过来。
班长一听，惊讶地声音都高了八度：“要吃活的鸡鸭？这不行不行，咱们的鸡鸭都是兄弟们自己养的，没那么讲究，不是无菌的，吃不得吃不得。”
容眠：“我不是用来吃的，就是想——看看。”
班长和兵哥木着脸：“……”
看鸭子？
片刻后，班长带着容眠和宋洋到饲养舱，随手抓住一只鸭的脖子提起来，骄傲道：“我们的鸭每只都是精心喂养，在爱意中长大，拿来当宠物也完全不掉档次！”
容眠：“……”
宋洋：“……”
谁养鸭当宠物，给闲的？
容眠比划了一下，抓住鸭的脖子接过来。
“我先去和它培养培养感情。”
果然是当宠物！
班长以为自己猜对了，腰杆都更直了些。
贵家小少爷就喜欢这些玩意儿。
喜欢养鸭，真可爱。
怕来回耽误时间，容眠在附近找了个空的工作舱。
宋洋并不会受他信息素的影响，所以不用清场也没关系。
容眠唤醒02。
“现在开始精准测试我的信息素释放浓度。”
02：“是。”
他们面前的半空中弹出了一个虚拟屏，画面里有个很大的百分百数字，目前显示的是0%。
信息素释放到1%，就能杀死鸭子。
容眠反复提醒了自己三遍后，非常小心地一点点释放出信息素。
只要超过1%，那他这次的练习就算失败了。
可屏幕上的数据刚跳到0.1%，一直嘎嘎叫，扇着翅膀满屋子乱窜的鸭子突然栽倒在地，完全不动了。
它不动，容眠也不敢动了。
宋洋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你的感情太沉重了，它承受不起。”
容眠：“……”
为了精准测试，01对鸭子进行生命力检测。
“已经死透了哟。”
容眠让02吸收空气里游离的信息素，蹲在那只鸭子前：“这会不会是只病鸭，所以才这么容易死？”
宋洋低头看着他：“来都来了——”
班长刚检查了饲养舱里各处的饲料自动投放装置，转头就看到容眠和宋洋提着鸭子回来了，手里的鸭子变得异常乖巧，晃晃****的特别柔顺。
“这么快就驯服了？”
容眠双手把鸭子递过去：“我本来以为和它挺投缘，想带回家，可它宁死不从——”
班长一头问号，接过来看看，好家伙，死透了。
“……”
好一只烈鸭！
那就做烤鸭吧。
容眠摸摸鼻子，有点尴尬：“可以再给我两只吗？”
班长一看，小少爷看起来好像很伤心。
鸭子而已，他这里多的是。
班长撸起袖子：“我给您找两只壮的，保证好养活！”
片刻后，容眠一手提着一只鸭子又进了那个工作舱。
两只鸭子下地就开始干架互啄，扯出来的羽毛飞得到处都是。
宋洋闻着这鸭味分分钟要原地去世，躲到容眠身后才稍微缓解一点。
容眠深吸了口气，表情严肃：“01，02，准备好了吗？”
01：“来吧。”
02：“来。”
容眠盯着虚拟屏上的百分比数值，缓缓释放信息素。
【0.053%——0.084%——0.1%】
随着信息素浓度增强，两只鸭子的动作逐渐变得僵硬，不停地甩动脖子，走路开始摇晃。
啪！
信息素浓度刚到0.1%，两只鸭子瞬间倒地。
01迅速飞过去测试生命体征。
“都嗝屁了耶。”
容眠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说只是简单的测试，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信息素强度要比爸爸的高十倍？
这也太离谱了。
容眠抹了一把脸，盯着那边的鸭子，有些不知所措。
本以为他的信息素强度和爸爸的差不多，可这个结果让他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又崩塌了。
这个强度真的是人能控制得住的吗？
宋洋摸摸他的头：“怎么，这么快就打退堂鼓了？”
容眠头抵在他肩上，苦笑：“我就是一行动的生化武器。”
宋洋的手拂过他的发间：“杀了两只鸭子，要不要给你预约心理医生？”
知道他在逗自己开心，容眠失笑。
一般在编士兵都要定期接受心理指导，要经常打打杀杀，如果心理承受不住的话精神迟早会出问题，无论对个人还是军团来说这都是很大的隐患。
容眠抬起头，舒了口气：“不用麻烦找心理医生，有你就够了。”
宋洋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真乖。”
大致知道自己和爸爸的信息素强度差距后，容眠将那张表格上所有的数据除以10，得到的就是他的信息素释放量对应会产生的结果。
不过想要更精准的话，还是得亲自一个个测试下来。
飞船到达仙女座X62附近的空间站，两人带上茭白番薯和众人道别。
调查组的组长带着几个人特地来送他们。
容眠：“和丹斯的建交有说法了吗？”
想到这趟丹斯之旅，组长忍不住冷哼了一声：“穷乡僻壤出刁民，我们那么大一个帝国怎么可能舔他们的冷屁股？”
容眠想想也是。
不说瑜哥的脾气，就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再愿意继续友好往来了，不打过去只是因为看不上。
从空间站的专用通道出来，容眠四人乘坐民用飞船到达仙女座X62。
走出停机大厅，茭白示意他们坐上停在路边的悬浮车。
容眠坐进去，朝驾驶座看了一眼，年轻的beta感觉到他的视线，透过内视镜和他点头示意。
看样子，也是暗卫。
车一路朝最繁华的地带开，茭白查看下面发回来的最新情报。
“人刚被送进京奢酒店顶楼的套房，截止到刚才，有15个人上过那一层。”
说着他把屏幕投到面前。
画面里拍下了这15个人的样子，男女老少都有，旁边的窗口是对应的个人档案。
容眠一个个看下来，视线锁定在一个名叫木华的alpha身上。
这个人今年45岁，是个企业家，名下企业涉及到多个星系，资产达到上百亿。
有个老婆名叫赵媛，帝都星小贵族出身。
帝都星满地都是大大小小的贵族，走在街上随便扔一块石头都能砸中贵族，不过王室有意弱化贵族，只有那么几个大家族一直撑到现在，其他的大多只剩下一个贵族的虚名。
“他有问题？”宋洋问。
容眠摇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车在酒店外不远处的岔路口停下，容眠让01去酒店顶楼目标房间充当监控器。
很快，他们面前弹出的窗口里就出现了酒店套房的客厅。
一群身穿黑衣的男人聚集在一起，身上配着枪，客厅茶几上放着满满当当的子弹和弹夹。
一个alpha男子从卧室里走出，正是刚才容眠查过个人档案的木华。
他招手让一个黑衣beta过去。
“劝得怎么样了？”
beta恭敬道：“完全不听，还威胁我们放了他。”
木华梳着大背油头，叼着烟抬抬下巴：“去看看。”
beta狗腿地跟在他身边往另一个卧室里走。
01晃晃悠悠地飞进去。
房间内，小梧被反捆着双手坐在飘窗前，脸上有一道被打出来的印子，一边的嘴角也破了。
木华坐下床边，手里夹着烟，眼睛一错不错地打量他。
被他这猥琐的眼神注视让小梧生理性反感，微微侧身扭过头，当做看不见。
木华抽了口烟：“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梧咬着牙：“识相的现在就放我回去！”
木华冷笑了一声：“我就是不放，你能拿我怎么样？”
小梧偏头，恨恨地瞪着他：“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omega，对你们一点用都没有，为什么要抓着我不放？！”
“你可一点都不普通。”
木华吐出一口白雾，嘴边挂着笑，“我们的大事业只有你能替我们完成。”
小梧双手握拳又松开，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低声道：“我已经做了十年修复治疗，现在的信息素连只蚊子都杀不死，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都帮不上忙。”
“这你不用担心。”
木华起身走到他面前，手指勾住他的下巴，“像你这种改造过的只要一针就能恢复到从前，说不定还会更强。”
小梧瞳孔猛地一缩，唇色苍白。
“不可能！没有改造剂了……不可能还有改造剂！”
木华摩挲着他的下巴：“没有了，那再做不就行了？”
小梧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我不、不要被改造，放过我……我不想再被改造了……”
“刚才不是很刚吗？”
木华凑到耳边，“现在知道怕了？”
对改造的恐惧彻底压过来对这个人的厌恶，小梧对他的靠近无知无觉，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有可能会再次被改造的画面。
如果这次再被改造，那他真的再也回不到阿泽身边了。
不要，死也不要！
木华直起身：“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是谁都能被我们看上的，你应该感到高兴。”
小梧死死地盯着他：“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能放过我？！”
木华拍拍他的脸，又摸了一把：“把雪星上的改造体都弄到我手里，或者你接受改造，只有这两个选择，你也不想你的小男朋友出事吧？”
小梧咬着牙，太过用力甚至连嘴唇被咬破了都没有察觉。
窒息感上涌，眼前一阵阵发黑。
车里，容眠看得直皱眉。
他以前听哥哥说过，改造组织为了能造出和目标100%匹配的omega，会对他们进行多次改造，直到omega被改废了，就遗弃掉换人继续。
每一次改造就像经历一次死亡后复生，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很多改造体在过程中承受不了痛苦会自己抠掉腺体或者自杀。
画面里，木华从小梧的卧室走出来，对黑衣beta交代：“他能自己答应最好，好不容易搞到手，可别有什么闪失。”
黑衣beta连连点头：“他和之前几个不一样吗？特别厉害？”
木华嗤笑：“毕竟也算是个亲戚。”
车里，容眠眉角一跳，脑子里闪过很多记忆片段。
他借用哥哥容时的权限登陆军方信息库，查看木华的关系网。
木华的双亲去世，除了伴侣赵媛外，还有个alpha弟弟叫木彬，今年43岁，名下资产不比木华少。
容眠注意到他在天鹅座还有几个矿。
总觉得所有的线索就要连起来了，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够！
容眠边观察套房内的情况，边快速梳理木彬的社会关系。
宋洋切出分屏看了许久。
“有了。”
容眠偏头看过去。
宋洋划出关系图里一个叫木海的alpha。
容眠：“这个人是木彬的堂哥。”
宋洋又划出他伴侣的名字：“秦黛，秦余书的女儿。”
容眠轻笑：“总算抓到点东西了。”
秦余书现在是第十三军团的战略部署专家，秦家分家人。
当年审判时，秦家分家所有人都被彻查过，但当时并没有查出秦余书有什么问题。
帝国法律不搞连坐，哪怕秦家分家帮助林家往军部输送超级omega，但只要没有参与，就不会被追究。
秦余书也是目前分家中混得最好的。
当年分家强盛期没有参与搞事，倒是现在露脸了。
容眠让01把拍下来的视频保存起来，虽说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秦余书参与，但从这个关系图来看，八九不离十。
“以前秦家强盛时不搞事，现在没人了出来瞎折腾。”宋洋不给面子的吐槽了一句。
容眠：“确实不太符合逻辑。”
不过现在有方向了，查清楚也是迟早的事。
临近傍晚，番薯下车一会儿后回来，将手里的纸袋子递给宋洋和容眠。
“将就凑合垫垫肚子吧。”
他一上车容眠就闻着香味了。
“烤番薯？”
番薯打开车里的折叠小桌。
“还有烤玉米，烤饼，炸排骨……”
容眠拿了一块烤番薯掰开，递了一半给宋洋。
“难得一尝的美味。”
宋洋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伸手去拿了一包排骨。
“这么喜欢的话，以后每周末我都带你出去吃。”
容眠：“约会啊？”
宋洋：“你也可以当成是爸爸带儿子出去溜达。”
容眠：“……”
溜猪？
其他人：“……”
为什么执行任务都要被泼狗粮？
番薯本来递了烤番薯给茭白，结果对方并不给面子。
茭白：“我要烤玉米和烤饼。”
番薯换了两样递到前排，念念叨叨的：“没品味，番薯多好吃？”
茭白：“我吃怕了。”
只要和番薯一起执行任务，必吃烤番薯，十年如一日，谁受得了？
番薯：“……”
吃到一半，01的监控画面里，木华从套房走了出去。
宋洋让番薯找人跟着。
番薯：“这里都是老茭的人。”
茭白面无表情地啃着玉米：“已经在跟了。”
容眠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也会划分势力范围吗？”
暗卫组织相当于是独属于王室的情报部门，除了国王谁都不知道这个组织有多少人，容眠能接触到的也就是瑜哥身边经常出现这几个，这还是因为他们能力出色，瑜哥有意让他们走到明面上，这才见过一两次。
番薯点头：“我们一般是分区域拉下线，交会费，会费直接交给老大，我们其他人不能经手。”
容眠：“……”
搞传销么。
说得隐晦，不过容眠大概懂他的意思。
会有一定的区域划分，每个人手里握着自己这部分人的名单，彼此之间并不互通。
木华出去不到五分钟，那些黑衣人也陆续出了套房，小梧松绑后被两个黑衣beta夹在中间带出了酒店。
容眠：“跟上。”
悬浮车在夜空中划过一个弧度，远远追在前面的车队后面。
有01那辆车上，就算离得再远也跟不丢。
十五分钟后，车队开进一个无人港口，在豪华邮轮前降落。
容眠示意司机找个隐蔽的位置停下。
“02，看看能不能劫持这里的网络，把整个过程的监控视频完整保存下来。”
02：“是。这是二级无人港口，用的是五年前的AI网络运行技术，劫持半小时不会被发现。”
容眠和宋洋从两侧车门下车，悄无声息地朝豪华游轮的方向移动。
既然木华想要再一次改造小梧，那带他去的必然是类似实验室的地方。
小梧被黑衣beta粗鲁地从车里拽下来，双手再次被绑住。
“放开我！我不去！放开！”
“老实点！”
黑衣beta猛地把他往自己这边带，“等上了邮轮，我非办了你不可！”
对陌生人触碰的厌恶，对即将被重新改造的恐惧，和对阿泽的愧疚，这一刻彻底击垮了小梧。
没有未来。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从被拐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未来了。
在走上扶梯前，小梧用尽全力释放信息素。
“唔——”
黑衣beta离得近，被突然袭击，像是敲了一锤子，有一瞬间的恍神。
趁着这个机会，小梧猛地挣脱他的手，沿着河上的走廊拼命往回跑。
黑衣beta很快反应过来，边追边骂，从后腰拔出枪。
“给我站住！我要开枪了！”
拧可被打死也不要回去。
小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么多人，他能突出重围的概率是0%。
很快，他就被这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困。
黑衣beta：“臭婊子，出来卖的装什么清高？我们爷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事成后够你一辈子吃喝不愁，别给脸不要脸！”
在十几个枪口下，小梧慢慢往后挪，很快背部抵住了围栏。
再往后就是海了。
小梧冷笑，嘶声力竭地大喊：“你们那些腌臜事，以前做不成，现在做不成，以后也永远都做不成！”
容眠几人躲在暗处。
宋洋声音很低：“看样子想自杀了。”
容眠点点头，脸色很差。
听到黑衣beta对小梧那个侮辱性的称呼，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清晰地认识到，他们真的无处安身。
改造体看似能力很强，本质上是个弱势群体，是个人为创造出来的弱势群体。
“动手吧。”
宋洋声音很冷，“留一个问话，其他全杀了。”
他正要示意暗卫动手，突然被容眠拦住。
容眠观察那边的动向。
他们只有五个人，对方加起来十五个，还有一些人正往这边来。
而小梧此刻在他们的枪口下。
容眠想到那个爸爸那份表格上的数据。
3%的信息素浓度可以使人痛苦到昏迷，降低十倍就是0.3%。
看着黑衣人逼近，小梧深吸了口气，做好了跳海的准备，海风突然带来一股淡淡的甜酒味。
热烈的辛辣从鼻腔蔓延到喉咙，很快扩散全身，带着势不可挡的压迫感，却并不会让他感到痛苦，反而像是被巨人守护，安全感爆棚。
“唔——啊！”
“唔——”
黑衣人们纷纷掐着自己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让他们透不过气，眨眼间全部倒地。
赶过来的另一批黑衣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摸出配枪。
小梧刚想跑，又被那边的人吓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怕，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小梧猛地看过去。
容眠冷着脸，从漆黑的阴影中走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淡淡地看向那边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