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测中心不在宫内, 坐悬浮车要二十分钟。
容眠和宋洋等其他人都上车了才坐进最后一辆车里，跟上来的还有板栗。
开车的beta司机身穿类似西装的白色制服，只是脖子和耳朵上都戴了夸张的金饰。
在丹斯帝国, 身上饰品的款式和数量也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看着窗外的异域建筑，容眠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手突然被宋洋握住, 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温热干燥的手心瞬间抚平了他心里的焦躁。
容眠悄悄转动手腕，和他十指相扣。
到检测中心, 调查组被安排到一个宽敞的房间, 黑皮beta让人调出所有血样和组织样本的检测报告。
所有报告不得带出检测中心，调查组只能在他们的监视下进行比对。
组长让人打开终端联网。
黑皮beta在一旁确认，等没问题后示意手下把报告发到专用网络上，等调查组接收到终端里再做比对。
这种专用网络很特殊, 接收的文件只能在有网时打开，一旦网络断开, 文件也会一并消失。
组长示意手下接收。
黑皮beta死死盯着进度条, 在快到99%时, 突然暂停。
他错愕地看过去, 见是调查组内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年轻alpha。
“等等。”
宋洋手指按住暂停键, 看向组长, “这台终端很久没更新, 不能兼容国外的网络，接收过来怕也是乱码。”
组长一怔, 余光见黑皮beta隐隐露出恼怒的神色, 不动声色道：“那怎么办？我们这次来的人里没有网络专家。”
黑皮beta趁机道：“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提供服务。”
“不用了。”
宋洋笑笑, “我虽然不专业, 只更新一下系统还是可以的。”
组长故意犹豫了片刻, 让坐在身边的手下给宋洋让位，不放心地叮嘱：“别把系统弄崩溃了，不然今天比对不了了。”
宋洋修长的手指在桌面随意划过，唤醒虚拟键盘。
“我也是第一次弄，崩溃了也没办法啦。”
宋洋的速度很快，哪怕周围一群丹斯帝国的人围着依然没看清他搞了什么东西，只看到几条进度条快速闪过。
不过五分钟，他站起身。
“应该可以了。”
他随手按下启动键，99%立刻跳转到100%。
调查组调出容光加密过的DNA报告，和血样组织样本放在一起比对。
容眠站在组长的左后方，视线紧紧盯着虚拟屏上跳动的对比结果，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相似度0.01%，不匹配——】
容眠手指轻轻跳了一下，被他猛地握紧。
第二份血样比对开始。
【相似度0.01%，不匹配——】
随着一份份样本比对过去，跳出来的结果都是不匹配。
容眠不知道自己是更紧张了，还是松了口气。
到最后一份组织样本。
调查组和丹斯代表团都在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结果。
【比对进度20%-35%-55%——】
看着比对进度条一点点的涨上去，容眠不动声色地余光打量丹斯代表团的人。
大多数都面无表情，只有黑皮beta强装镇定，额角的头发微微湿润。
在进度条跳转到99%时，容眠突然手指微动。
【下手。】
01：“已切断。”
在出比对结果前，屏幕上的比对文件突然消失。
组长皱眉：“怎么回事？！”
旁边的手下立刻查看：“网络不稳定，断开了。”
组长对黑皮beta示意重新连接发文件，可黑皮beta却不乐意了。
“你们不是刚更新过？”
宋洋顺势接道：“要是不更新，根本撑不到现在。”
在他们争论中，容眠视线里出现了刚才最后一份组织样本的对比结果。
【相似度0.01%，不匹配——】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松，容眠这才感觉到手酸。
调查组组长看向黑皮beta：“我想您也不希望再跑一趟吧？”
黑皮beta眉头微皱起，强忍着不耐，让手下重新启动网络。
留意着这个人的表情，容眠用意念示意01入侵网络。
【将最后一份比对结果改成匹配。】
01：“四弟已经入侵网络，我再进去怕会被发现，要把它挤走吗？”
容眠眼神一闪，不动声色地看向宋洋，对方一脸状况外，尽职尽责地坐个小助理。
【不用。】
最后一份比对结果很快出来，显示相似度100%。
就在结果出来的一瞬间，容眠看到黑皮beta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眨眼间又回到之前的表情。
调查组组长猛地起身。
“我们要立刻去T710。”
黑皮beta：“抱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组长：“谁能决定，让谁来跟我谈话。”
“今晚陛下会设宴接待你们。”
黑皮beta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离开。
副组长：“请帮忙通报，我们现在就要见他。”
黑皮beta却不再回应，只是站在那里等他们离开。
从检测中心出来，他们又被带回宫。
黑皮beta给他们安排了休息室后就走了。
副组长一拳砸在桌上：“太欺负人了！就是拖着不让我们去现场！”
组里一beta助理绷不住红了眼：“要是早点去说不定能找到上将，他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另一助理气愤道：“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配合的态度，难道不怕两国交战？！”
组长坐下来，拧紧的手指暴露了他此刻的暴躁。
“他们给我的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的奇怪。”
容眠走到阳台，心情依然沉重。
没有检测到父亲的DNA不代表就没事了，在找到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被掳走、没采集到血样、无法采集到血样都有可能。
如果父亲成功逃脱，为什么手臂里的接收器会失效？
身后传来脚步声，面前出现了一个水壶。
“从国内带出来的，很安全。”
宋洋背着身靠坐在阳台边，“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很快就能查清楚。”
容眠接过来拧开：“枸杞泡水？”
宋洋：“千老说多喝枸杞，延年益寿。”
容眠喝了一口，失笑：“现在就开始养生会不会太早了。”
宋洋：“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和我一起变成老头啊。”
容眠眼神一闪：“一起变成老头？”
宋洋点点头。
容眠：“换一个方式怎么说？”
宋洋想了想：“一起变成阿公？”
容眠：“……”
白头到老很烫嘴吗？
很快，有宫人来通知晚宴的时间和地点。
容眠看了一下还有两个小时，在房间里待着太压抑，他想出去走走。
板栗叫住他：“还是在这里休息吧，外面不安全。”
“这里哪有安全的地方？”
容眠示意跟过来的茭白留下来，和宋洋一起走出了休息室。
他们好歹有战甲保护，调查组的组员什么防身的武器都没有。
接待外宾的区域在王宫西北角，他们住的这栋小楼外有个很大的花园，可惜花园里的花都异常壮硕，像刚从原始森林里移植过来的，没什么欣赏价值。
不用02检测，容眠随意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好几个监控器。
在这种环境下，他和宋洋也没办法聊正事。
两人在花园前漫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路过一处时，宋洋突然牵住容眠的手。
几乎同时，容眠也感觉到了花丛里传来的异响。
这些花矮的一米多，高得近三米，伸展的花瓣有几十公分宽，将花丛内挡了个严严实实。
01：“里面有人。”
02：“那里是这个区域唯一的监控死角。”
难道是蹲守在这里的杀手？
容眠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让01继续扫描。
【有没有热武器反应？】
01：“没有。”
花丛里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没有特意留意很难察觉。
容眠牵着宋洋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在接近监控死角时，他在宋洋手心里轻点了两下，迅速钻进了花丛。
不管在里面的是什么人，在他们的住处附近出现，必然要搞清楚。
花丛比他想象的更大，堆放着一些装饰的大石头，但因为这些花长得太好，把石头全挡住了。
容眠走了五分钟，才在一堆石头后面再次听到动静。
他靠近时，那个声音又消失了。
容眠背靠大石，唤醒01。
刚准备绕过去看看，就见大石后面探出来一个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容眠：“……”
这不是那个二王子吗？在花丛里躲猫猫？
男孩打量他，声音很轻：“你不是宫里的人。”
容眠背着手，让01变回装饰扣，几步走过去。
“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警惕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声音更轻了：“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你。”
容眠看看他这张精致的小脸：“那我也当做没看到你。”
得到了承诺，男孩蹲下去就不再管容眠了。
三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堆在一起，中间有个很小的洞，而男孩就在这个小洞里刨坑。
通过01和03的连接，容眠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宋洋，左右看看，在男孩身前的的草堆里看到了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大概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容眠蹲下来，仔细打量这个孩子。
衣服的材质很好，但是很旧，有几处不显眼的地方破了几个小洞，像是被刺之类的东西扎的，裤腿往脚脖子上缩，看起来不太合身，鞋子发黄还脏，全身上下只有耳朵上戴了饰品，两颗耳钉似玉非玉，不知道是什么宝石，耳尖上还有七八个金属环。
在下人都穿金戴银的丹斯王宫里，王子这身打扮太寒酸了。
见他指甲缝里全是泥，容眠捡了块扁平的小石头递给他。
“用这个。”
男孩看了一眼，接过去继续挖。
“你不走吗？”
容眠：“我想看看你要做什么。”
男孩没理会他。
看了片刻，容眠也觉得自己太无聊了。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异国宫殿，躲花丛里看一个小孩挖坑？
他好像也没这么闲。
刚打算离开，后面突然传来声响，几个人在喊一个人的名字。
“二殿下……二殿下……”
容眠看到男孩猛地朝那边看，握着石头的双手在微微发抖。
男孩放下石头，小心翼翼地从草丛里把那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抱出来，放到坑里。
可坑太小太浅，这个东西不能完全放进去。
男孩犹豫了片刻，把这东西放回去，继续刨坑，只是动作明显比刚才更快了。
着急了。
容眠听着那边的声响，一把握住男孩的手腕，在对方看过来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人调整了一下位置。
声音越来越响，男孩没什么表情，可身体却绷得很紧。
“二殿下——”
突然一个声音对着花丛吼，容眠微微侧身将男孩挡在身后。
外面传来几个人的说话声，片刻后声音越来越小。
容眠放开他的手腕。
“走了。”
男孩看看他，什么都没说，埋头继续挖。
几分钟后，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包东西放进去，把土埋回去，又在上面堆了一些杂草做掩饰。
容眠看到他手背上有两道划痕，正渗着血。
“这只小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
见男孩警惕地看过来，容眠解释：“它被杀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
男孩拍拍手上的泥土，坐在地上。
“我偷偷养了它两年。”
容眠看向那堆杂草。
一个守卫敢挡着王子的面把他的爱宠杀了？
看起来丹斯帝国王室也是一滩浑水。
见容眠盯着看，男孩警惕地问：“你是不是想趁我走了把它挖出来？”
容眠：“……”
为了消除孩子的误会，容眠随口说：“我刚好有亲人出事，看你埋它，有些难过。”
“你身上的气味很特别，和一般omega不一样。”
气味？是说信息素？他戴着02，怎么可能会有信息素释放出去？
容眠不解。
02：“一点点都没漏。”
男孩的视线落在他手环上：“这块宝石也很特别，它会流动。”
容眠扫了眼装饰扣，在待机状态下，01看起来就是一般的蓝宝石，不可能在流动。
01：【我没动QuQ】；
男孩站起来：“听说圣亚帝国的上将在我的国家遭到袭击，你是来找他的吧？”
容眠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孩子比他预想的要更早熟，而且该说是观察力还是感知力，非常惊人。
对方是一早就知道他的身份，还是只通过刚才那句「我的亲人出事」判断出的？
“你一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容眠问。
男孩没回答，猫着腰朝外面四处看了看。
“你的人情我会还的。”
说完，就朝着一个方向跑了。
容眠：“……”
一般六七岁的孩子说话这么老气横秋？
晚上6点，调查组被请到设宴的地方。
组长副组长和外长一起去了主桌，容眠和宋洋两人自觉找了角落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隐约能看到里面的国王。
这任丹斯国王不到三十岁，长得不错，一身行头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
和下午那个小孩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
容眠吃了两口就没动了，只是拿着餐具假装在吃。
宋洋看在眼里，时不时往他碗里夹东西。
“这个肉不错，尝尝。”
怕他失望，容眠只能夹起来塞嘴里。
夜里，外长带着他的几个手下过来，见容眠和宋洋都在，非常惊讶。
“是哥哥让我们来的。”
容眠不想绕弯子，让01劫持了整栋小楼的网络后，让他们坐下来谈。
“到底怎么回事？”
容眠问，“父亲出意外时你们在场吗？”
外长摇头：“我们结束访问后，他说要去T710，但我接下来还有别的事，就跟他分了两条路，没想到——”
组长拍拍容眠的肩膀：“我们已经争取到去T710的机会，明天早上8点出发，到了那里多少会发现一些线索。”
容眠点头：“谢谢。”
组长：“这是我分内的事。”
深夜，容眠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总是会去想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容眠眼神一变。
仔细听了两秒后，他掀开被子朝门口走。
宋洋刚打开门，怀里就扑进来只兔子。
“都几点了还不睡？”
容眠抱着他：“你不也是？”
宋洋搂着他反手关门：“我是专门趁你睡着了过来偷袭的。”
容眠埋在他肩头猛吸了一口，焦虑的情绪稍微压下去些。
“我专门醒着等你来偷袭啊。”
“那还叫偷袭吗？”
宋洋抱着他扑到**，“别胡思乱想了，他们要是有线索的话，会自动反馈到我终端里。”
容眠：“他们？”
宋洋：“丹斯王室和军方。”
容眠一把捂住他的嘴，视线警惕地看看房间四周。
“别担心。”
宋洋拉下他的手顺势握住，“我在监控系统里植入了病毒，他们听不到我们说话。”
容眠：“大概能用多久，不会被发现吗？”
宋洋：“病毒装在他们的专用网络里，就算被发现他们一时间也清除不掉。”
容眠一怔：“你当着他们的面装了病毒？”
在检测中心，容眠以为宋洋当时那一番操作，是想给他们这边的网络增加保护，确保父亲的DNA信息不会被盗走。
“他们又发现不了。”宋洋懒洋洋地笑了一声。
容眠失笑：“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宋洋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所以你放心，如果真是他们干的，一定会有纪录的，我们先找到人，帐放着慢慢算。”
容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轻叹。
“幸好有你在。”
宋洋下巴蹭蹭他的头顶：“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
容眠闻着熟悉的味道，闭上眼睛：“嗯。”
宋洋：“那你要说什么？”
容眠：“有父亲的孩子像个宝。”
宋洋：“……”
容眠：“你给我讲个睡前故事吧。”
宋洋：“从前有一只狼，它长得英俊又凶猛，可惜运气不好，遇上一只比他还凶猛的兔子，所以整天受欺负——”
容眠轻笑：“你确定这是睡前故事？我的睡意都要笑没了。”
宋洋委屈巴巴的：“为什么要笑？这明明是个悲伤的故事。”
容眠笑出声。
见他总算笑了，宋洋低声问：“还听不听？”
容眠：“听。”
第二天七点多，调查组所有人准备妥当出发去约定的停机坪。
丹斯王室为了表达诚意，会派王室成员陪同调查，所有安保措施以王室出行的规格来。
众人本想着就算国王不来，那也得来个亲王什么的，结果上飞船一看，来的竟然是个七岁的孩子。
见调查组神色不对，孩子身边的随从介绍说：“我叫达西，这位是二王子殿下，接下来几天都会陪同诸位一起。”
组长面色难堪，但对着七岁的孩子他没办法发脾气，只能应下来。
到休息舱，副组长忍不住骂道：“我们是去查案！不是游玩！让一个孩子跟着我们，他根本什么都不懂，能提供什么帮助？！”
组长拍拍他的肩：“至少我们的安全有保障，其他的就别指望了，自己来吧。”
“不见得。”
容眠淡淡道，“丹斯王室派他来，怕是根本就没打算要保护我们。”
一个连宫人守卫都敢随便欺负的王子，不用想也知道国王对他根本没好感，说不好是不是想让他趁乱死在外面。
听到这话，调查组众人脸色都不太好。
宋洋招手让板栗过来，低声说：“必要的时候看着他们，我和眠眠不需要你们保护。”
板栗下意识地看向他手腕上的手环，点头应下。
两个小时后他们到达T710，这里比容眠现象的还要落后。
主道附近都是破败的矮房，有些地方能看到明显的坍塌，路两旁随处可见的流浪汉，卫生条件也堪忧。
哪怕帝国刚开发出来的居住星球，条件都要比这里好。
车里，王子的随从达西听到他们议论，解释说：“这个星球上基本都是阿贝族，他们有自己独特的信仰，就愿意像个流浪汉似的生活，政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宋洋：“政府强制实时，还怕他们不执行？”
达西笑笑：“我们丹斯帝国是崇尚差异性的国家，尊重每个种族的风俗和传统。”
这话说得好听，本质上就是懒得管。
昨天，容眠通过丹斯的网络查过他口中的阿贝族。
这个族群天生好战，在手工艺方面很有天赋，但不服管教，排外，经常因为一点小事爆发激烈的冲突。
他们到达出事的集市，这里已经被当地的驻军封锁，在爆炸现场还残留着大量的血迹、衣服碎片和不明块状组织。
因为在之前带回去的样本里有容光的组织，调查组得以被允许进入爆炸现场，进一步找寻线索。
容眠戴着手套，避开地上有血迹的地方，视线从路旁建筑物外墙到小巷到各种角落，细细看下来。
【01，试试调取这附近街道出事当天的监控。】
01：“正在尝试入侵——”
走了一半，和对面过来的宋洋打了个照面。
容眠：“怎么样？”
宋洋：“没什么发现。”
这也算是意料之中。
事发已经一天多了，附近估计已经被驻军翻遍，哪怕有一点痕迹也都找出来了。
这次一起来的还有之前那个穿白袍的黑皮beta，对方站在警戒线外，全程没什么好脸色。
容眠低头看向地面，故意放大声音说：“这好像是军装上的布料。”
这一说，其他人都凑了过来。
调查组组员拿着镊子将这块黑色碎布放进瓶子里，皱着眉疑惑不解。
这看起来好像只是太脏了，并非原本就是黑色。
宋洋：“我看到上面的暗纹了，错不了。”
组员瞪大双眼仔细看：“……”
是他眼瞎了吗？
容眠看向组长：“这种程度的爆炸不至于连条残肢都没留下，不排除被埋伏在这里的叛党带走了。”
组长会意，看向黑皮beta。
“您可以帮我们联系这里的驻军吗？我们有些问题想问。”
“可以。”
黑皮beta爽快应下，指着那个放破布的瓶子，“但那个你们不能带走。”
容眠看过去：“请问我们可以在这附近看看吗？”
黑皮beta冷着脸：“为保证你们的安全，还是少走动得好。”
刚一说完，附近的守卫兵全都朝前迈了一步，身怕他们会逃走。
监控得这么严密，想要从这里去南茗星，正常的渠道是不可能了。
“让他们看看吧。”
一直没说话的二王子突然开口。
黑皮beta微微躬身，语气却没多少尊敬：“您还小，这些事就由属下处理吧。”
听到这话的调查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
再小也是王子，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
二王子：“一直听说阿贝族的工艺品做得很好，我想挑一件送给哥哥，就顺便带他们走走吧。”
没想到二王子竟然不退让，黑皮beta有些惊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敢在违背他的意思，只能点头应下。
阿贝族的集市就像容眠在历史书上看到的那样，人们在地上铺一块布摆上东西就是一个摊子。
小工艺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在这种地方找线索，简直大海捞针。
余光见走在前面的二王子抬头看向某处，很快又移开视线，容眠顺着方向看过去。
在一个摆摊的架子上挂着很多木牌，木牌上刻着不同的图案，动物花卉都有。
容眠的视线很快锁定在其中一个上，取下来正要给钱，想起来两国没建交，货币不通。
刚要放回去，眼前递过来一只拿着钱的手。
宋洋用丹斯语对摊主说：“不用找零了。”
摊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钱，嘴里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又举起纸币冲着附近的摊主吆喝，看起来是在炫耀。
这应该是赚大发了吧？
容眠偏头看向宋洋：“你哪来的钱？”
宋洋：“组长给的。”
组长见一千块就这么没了，想骂不敢骂，表情都扭曲了。
容眠：“……”
太惨了。
01：“已经复制了监控视频，这里的网络防守能力很弱。”
容眠收起木牌，让01把爆炸前后的监控视频切出来。
很快，他视线里弹出来一个窗口。
昏黄的路灯下，一辆悬浮车停在路边，穿着军装的容光从车里下来。
似乎并不急着赶路，他边走边逛，速度很慢。
在经过出事的巷子口时，巷子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抱着他往里面拖，不过两三秒钟后巷子里突然发生爆炸。
街道各处的警报器同时响起，路两旁的摊主们慌忙收拾东西跑路，看起来动作都很熟练。
烟雾过了十几分钟才散去，直到驻军赶过来，巷子里都没任何人进出。
容眠重新回看了几遍，突然注意到角落里的一处，让视频暂停。
在爆炸发生后五分多钟，在隔壁巷子里出来一个骑着古董单车的男子，对方身穿宽松的长袍，头上披着头巾，根本看不清脸。
可容眠几乎确定，这人就是父亲容光。
【01，扫描这辆车，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搜索到。】
01：“正在搜索——在半径五百米内找到15个相似的对象。”
容眠看看每辆车对应的位置，离路边都不远，可能是这些摊主的。
第一个目标就在前方十米。
自行车被随意地缩在路旁的树干上，从链条上的锈迹不难看出，已经很久没用过了。
容眠的视线快速在车身上掠过，走了两步在一个摊前蹲下来不动声色地查看另一面。
什么都没有。
“您想要什么，我这里的东西是最好的！”摊主兴奋地向容眠推销商品。
容眠摆摆手，起身：“我再看看别的。”
摊主似乎很不高兴，一把将手里的东西扔回去，嘴里念念有词。
容眠觉得他极有可能被骂了。
02：“侮辱性太强，我就不翻译给您听了。”
容眠：“……”
前方，黑皮beta听到后面摊主们的吆喝声，转头看向身后，就见容眠和宋洋又在小摊子上买东西。
他忍不住嘲讽：“你们国家派来调查的人好像不太专业。”
“毕竟还年轻。”
调查组组长淡淡道，“总不可能每个人都想阁下您这么能干。”
黑皮beta面色不悦，转头继续往前走。
走到第七个目标附近，见位置是巷子往里五米。
走到路口，容眠拉住宋洋：“那边的扇子好特别，去看看。”
宋洋：“嗯。”
这辆自行车被当成了摊子，车上挂满了各种扇子。
容眠边翻看边面无表情地说：“这扇子真好看啊，是吧？”
宋洋：“……”
念台词也该带点感情。
见容眠每把都说好看，把摊主给高兴坏了。
这可是贵宾啊，贼有钱！
“买五把送一把！”
翻开挂在车头上的扇子时，容眠眼神一凝。
总算找到了。
车身不显眼的位置上用利器刻了一只很小的兔子图案，歪歪扭扭的，脸上还有两撇胡子。
在他们家，这个图案代表父亲。
也就是说，视频里出现的那个长袍男子确实是父亲容光。
他在爆炸后很快伪装成阿贝族群众，骑车离开现场。
得到这个结论后，容眠控制不住眼眶发热。
担惊受怕了一天，总算看到了好结果。
“你喜欢兔子？”
听到这个稚嫩略显沙哑的声音，容眠偏头，就见二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五米外的地方，正直勾勾地看着车身上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