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高挂,清辉如洗,玉香一直候在床边不敢离开。

舒禾裹着被子躺在**睡的十分安恬,冰雕玉塑的容颜呈现最初的寒碧,长长的睫毛悠然的落在玉颜上,如一佳人斜倚修竹。

渐渐的,舒禾开始不安稳的轻轻蹙起眉头:“嗯……”

玉香被惊动,她立在床头柔声试问:“娘娘,您醒了嘛?”

舒禾似清醒又似迷糊的缓缓睁眼。

“娘娘,您没事就好……”忍住即将涌出的泪水,玉香暗暗松了心。

意识逐渐清明,烙在记忆中的余悸停留在每一个细胞内,那刺骨的痛楚是那么钻心,苦涩的药味徘徊在喉咙深处,他的呼吸,他的恐慌和他的无能为力……

舒禾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冰寒的眸中泛着一种固执,他撑着床面想要坐起身,骄傲如他怎么能表现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即使逞强他也要挽回属于舒禾的尊严。

“娘娘您慢点。”玉香忧心的扶着他。

舒禾坐稳身子,他垂首盯着自己的双手,白嫩细长,骨骼清明,纹理交错,一看便知此手主人是何等的养尊处优。

“玉香……”

“奴婢在。”舒禾一唤,玉香即刻颔首。

舒禾偏过脸,秀发滑落脸颊遮了他眼眸中的寒意:“你给本宫吃的药还剩多少?”

“娘娘,还剩两包。”

“能撑多久。”

“一个月。”

“然后呢?”这样的情况一个月会发生两次嘛?

“每月中旬皇上会把足用三月的分量送来,这药不会断,所以娘娘不需要担心。”对于此事玉香仿佛早已司空见惯,她的语气中竟还带着淡淡轻松。

“皇上嘛……”玄付之,你到底对百里千留做了什么手脚?不能让他死便让他生不如死嘛?用这戒不掉的毒……

那医馆大夫说过的话在脑海里回**,百里千留体内的两种剧毒,一种他能确定是玄付之下的手,那另一种埋伏十年之久的毒又是从何而来?百里千留才满十七岁,是谁在他幼小时期就想要铲除他?这么残酷的事情难道都没有人发觉过吗?百里千留的父母呢?其余的亲戚朋友呢?

还是所有人都想要百里千留死!?

无形的巨石落下,瞬间压弯舒禾的腰背,他急迫的想知道他的命压在百里千留身上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承受这份死亡嘛?不,他要离开,必须离开!

玉香见他突然俯身便惶惶不安道:“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玉香请御医过来?”

舒禾咬着牙咽下涌到舌尖处的苦水,在强烈的憎恨与绝望下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他舒禾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打败的人,百里千留的人生交到他手里那就是他的命运,他不会去走百里千留的路,但他要活下去那些想要百里千留死的人就得先去死!

舒禾深吸一口气,缓和心口处的绞痛,他一脸苍白的看向玉香:“花花回来了嘛?”

玉香怔愣,随之回道:“奴婢不知,奴婢一直守在娘娘身边没见花公子来过。”

傻小子既然没有回来!?舒禾蹙眉:“召集东宫所有人去把花花找回来。”

话落他掀开被子便要下床,玉香即刻紧张道:“娘娘您身子不好就多休息一会,花公子奴婢会让人去找回来的,您别担心!”

舒禾没停顿,花花是被他气走的就该他去找回来。

月梢处,苔丝垂挂,随风飘拂,花花一身淡蓝色衣装,他缩卷着自己蹲在月夜中看着水中的晶亮发呆,他被带进这个皇宫已有好几个月,从最初的心慌到现在的留恋,他从未感觉如此无助过,可今晚他好难受,难受的蹲在这里不想出去,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在哭。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棋盘上写的两字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让哥哥看到,想让哥哥记着,让哥哥也开心也笑,可哥哥把棋盘打翻了,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受伤了,他心痛他愤怒,他冲出大门,等他冷静下来后他不敢回去,他想让哥哥来找他,只要哥哥来找他就不生气。

可是……

“呜呜……花花错了……花花不发脾气……花花很乖的……哥哥不要丢下花花……呜呜……”

“谁在那里?”

清脆的女音在夜色里猛然响起,花花一颤,吓的赶紧缩住自己不敢出声。

“谁在那里?”声音低了很多,惶恐中好似也怕吓到对方,但声音一样清脆的充满活力。

花花赶紧擦擦眼泪,咬着下唇把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妙龄女子一身正规宫装,她提着灯笼小心的往前走:“你出来好嘛?”

女子借着月光和烛光四下打量:“咦?这会怎么没声音了?刚刚好像就是这里附近传过来的。”

她身边的侍女赶紧接口:“可能是娘娘您刚才听错了,什么人都没有我们还是离开吧?”

“不可能,本宫确定听到了。”宫装女子执拗的持之己见,冲着周边柔声道:“你在哪里?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出来好吗?如果有什么委屈本宫会替你做主的,出来吧?”

黑暗中花花胆怯的心颤着,哥哥为什么不来找他,难道哥哥真的不要他了嘛?

“娘娘,我们回去吧!”

“肯定有,仔细找找。”

全然不顾及侍女的劝说,宫装女子不服气的聚神聆听,她相信自己没听错,这周边肯定有人。

“花花,花花……”

舒禾那轻灵淡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深更半夜的找不到花花他也焦急,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吃人的宫廷中,能陪在他身边唯一不需要提防的便是花花,因为傻子不会勾心斗角,傻子不**谋诡计,傻子也不会害他,也只有在花花面前他才能真正的放松下来做舒禾,即使花花是一块不稳定的浮木,他也想暂时抓住。

“花花!花花你在哪呢?天黑了快回家!”

宫装女子顿住驻足:谁?

花花从不远处草丛中噌了一下跑出,激动的眼中泪水蒙蒙:“哥哥!是哥哥!花花的哥哥,呜呜。”

宫装女子浑身一抖,险些没被他的出现给吓死:“真是见鬼了!”

花花毫不迟疑的向黑暗中的那一点光亮冲去:“花花在这!”

舒禾披着一身雪白的狐貂长裘出现,玉掰妩媚,环佩叮咛,他踏着月色而来,精致的面颊犹如这月色一般洁白,美得如一缕雪魂,飘渺却又孤独:“花花……”

花花瞬间扑进他怀里,撞的他踉跄着往后退开好几步才稳住身子:“呜呜……花花怕,花花好怕,花花错了,哥哥不许丢掉花花,呜呜……”

舒禾莞尔,刚想安抚他一下就听玉香道:“娘娘,前边那人似乎是灵妃,要打招呼嘛?”

抬眼看到黑暗中走来的光点,舒禾轻蹙眉头,道:“不需要,回去。”

“是。”玉香摆手,一群人快速撤离。

叶灵儿愁闷的看着没人的地方:“可恶!青儿,给本宫查查这附近都有谁的别院。”

“是。”

叶灵儿提着灯笼往回走,想着刚刚那惊鸿一瞥:那个人的眼睛是红色,竟然是传说中的红眸,嗜血的色彩,神圣的光芒,凌驾苍穹的霸者,可惜不是双红,不过这也不能消除她的好奇心,她一定要再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