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姚绍卿的后腰撞在坚硬的桌角上,腰间挂着的汉白玉佩砸在桌脚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丝裂纹从边角处蔓延。

孩子已经四月有余,后腰这么一撞,肚子里的孩子不安分地动了起来,小腹坠坠地发疼。

姚绍卿有些慌乱地伸手环住肚子,向前微微弓起了腰,那是一个很坚决的保护姿势,他一张脸苍白,眼眶却红得滴血。

“王爷这话怎么说?”姚绍卿的后腰刺痛,“孩子是我一个人就能有的吗?”

他从没有这般跟萧颐泽说过话,自从他嫁来幽都后,萧颐泽说什么他都是温和地全盘接受,哪怕是成为药引。

他自作主张地喜欢上萧颐泽,原本就没想过要跟他白头到老,放点血要不了他的命,所以他甚至从来没有怨恨过萧颐泽。

可萧颐泽阴冷的话语在这一刻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肉里,泛着寒气的话用`力地在他血肉里搅着,让他疼得连呼吸都困难。

他的身子是师父花了十年才调养好的,本身底子就不算好,怀孕已经是冒险之举,孕期更是痛苦万分。

“本王原本以为你是个识趣的人,”萧颐泽被姚绍卿眼中的水光刺到了,手上的力度也小了下来,“可你越来越贪心了。”

姚绍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萧颐泽眼中变成了一个贪心的人。

“余亭喜欢酸梅,你也开始喜欢酸梅,余亭前些日子说想骑马,第二日柳琮就牵了马来你骑去了郊外。那这次呢?怀孕,你想用他来做什么?”

姚绍卿气得手都在发抖,他狠狠地咬着下唇,鲜血从齿缝中渗出。

萧颐泽对他向来不闻不问,只会在需要他的血的时候,装成一副心疼他的样子。可是他自认为自己是个欠操的婊`子,将他按在**顶撞的时候,问过他的感受吗!

“萧颐泽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是我想要嫁给你所以向皇上求旨的吗?是我为了跟你上`床自愿给沈余亭当药引的吗?”

姚绍卿狠狠地甩开萧颐泽的手,他下巴上清晰地印着青紫的指印。

萧颐泽怔住,姚绍卿这副样子让他突然想到了一年前在药王谷遇见的他的时候。生动活泼,远不像嫁来端亲王府之后那般逆来顺受。

姚绍卿忍着腹部的疼痛,弯腰对着萧颐泽行了一礼,“王爷大可放心,臣从未有逾越之想,更不会不自量力同沈军师抢东西,但是——”

他倏地抬头,眼神坚定倔强。

“臣自己的东西,自己会守护好。”

说完这句话,姚绍卿全身的力气都耗尽了,他靠在身后的桌子边缘,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王爷还请回去,臣……臣要休憩了。”

10.

那是姚绍卿第一次对萧颐泽失望透顶。

之后的每一天,送去姚绍卿屋里的药依旧没断过,萧颐泽仍然每七日去一次姚绍卿的屋里,看着他取血。

看着姚绍卿日益苍白的脸,萧颐泽心里难得出现了心疼和愧疚的情绪。

孩子近五个月的时候仙道回了山上,说是要取一味药,此药能够帮助沈余亭换血而身体不受损。

沈余亭有些担忧地看向萧颐泽,问道,“王妃不会出事吧?”

他喝了整整六个月的血药,从来没有问过一次姚绍卿会怎么样,而换血确实真实的让他害怕了。

“军师放心,贫道会保证您和王妃两人无碍的。”

11.

萧颐泽的生辰在冬季,姚绍卿夜里睡不好觉,孩子闹腾得厉害,每每入了眠,就会疼醒。

姚绍卿睡不着,偏拿起针线篓里的针线缝制衣裳。

王府不缺办事的丫鬟,可姚绍卿从来不愿意假借他人之手,孩子的衣服他做了七八件,还剩下的丝线。姚绍卿又去管家那儿取了些,他想给萧颐泽做一件氅衣。

可是却没想到,沈余亭送给萧颐泽的也是一件氅衣。

一件同他一模一样的氅衣。

王府里的用度管家处都有登记,姚绍卿也拿不准沈余亭是无意还是有心。

他看着萧颐泽笑着披上沈余亭为他定制的氅衣,有些窘迫地将手里的木盒往身后藏了藏。

“王妃手里拿的是什么?”沈余亭眼尖地瞧见了他的动作,好奇地问道。

姚绍卿像被人踩了一脚一般,飞快地转身将盒子塞进了柳琮的怀里,赌气般道:“入冬了幽都冷,柳琮适应不了我就给他做了件衣裳。”

说着他瞥见萧颐泽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带着几分快意接着道:“臣对王爷了解不深,竟不知今日是王爷的生辰。”

他挺着有些过分大的肚子,凑到萧颐泽的面前,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萧颐泽的耳边,“王爷若是想要礼物,不如今晚亲自来臣房里取?”

他这几日实在是过得困难,晚上睡不好觉,白日里又总是犯困,可却总总入不了眠。

哥儿虽适合生育,可孕期难捱,没有自己的丈夫陪在身边,就连孩子也会更加闹腾几分。

他也是实在受不住了,才会在萧颐泽生辰的时候,用这种方法求他。

姚绍卿的声音不小,在一旁的沈余亭听得真真切切,手指抓紧了轮椅的扶手。

姚绍卿走后,沈余亭才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他抬头打量着萧颐泽的神色,对方正望着手中裂了一条逢的玉佩。

“阿泽?”

萧颐泽细细地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那道裂痕遍布整个玉佩表面,像是玉佩摔碎后重新黏上去的一样。

“嗯?”

“晚上去逛逛灯市吧?”沈余亭声音有些虚,他好像在心里已经笃定了萧颐泽会拒绝他,可还是忍不住询问,“今天是你的生辰,不出去散散心吗?”

萧颐泽想起了姚绍卿离开时的那个眼神,无助又带着点期待,好像是真的很需要自己。

“不了,”他将那枚玉佩别在腰间,说道:“近日天冷,你出去了怕是会风寒。”

沈余亭落寞地低下头,将膝盖上的毛毯折了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