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拥有一颗竹子吗?”

方钧的每个字都落在晏池的心尖上,烫得晏池身体微微瑟缩。

冬日的夜色很美,月亮没有被乌云遮挡住,周围也没有星星与他平分秋色,周围的黑暗被他照亮。

晏池很瘦,方钧很轻松地就能够环住他纤细的腰,宽大的手掌罩在他的腰腹处,能够感觉到晏池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这颗竹子可能不如想象中好,”晏池本来想好好说话,可是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让他没办法轻松地说出接下来的话,“他已经被虫啃食过了,伤痕累累,又不漂亮……”

方钧抬头用食指压住晏池的嘴唇,将他接下来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在我心里,这是竹林里最漂亮最迷人的一根竹子。”

方钧没对谁说过情话,所有说出口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可越是笨拙就越显得真诚。

晏池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嚎啕大哭过了,好像很近又好像从没有这么畅快淋漓过。

方钧知道他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一动不动地抱着晏池,感受着怀里人身体的抖动,他的心都在跟着晏池一起哭。

晏池身体没有恢复好,哭了一会之后就没有力气了,只能攥着方钧胸前的衣襟小声地抽气,肩膀时不时颤一下。

“哭完了?”方钧一下一下拍着晏池的后背,冬夜更深露重,晏池在外面呆了挺长时间,肩头和后背都染上了湿意。

方钧担心他身体还没好又着了凉,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罩在他的肩头,将人抱着回了房间里。

他小腿上的伤因为没有处理,又青又紫看起来有些骇人,轻轻一碰就疼得他发抖。

方钧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晏池看着他苦大仇深地给自己的小腿上药,笑着伸手抚平他额间的褶皱。

“没有太疼,”晏池说着,方钧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还强装着镇定道,“嘶——真的不疼。”

方钧却变了脸色,放下手里的药瓶,仰着头郑重其事地看着晏池。

晏池被他盯得发憷,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看着我做什么?”

“疼就说出来,”方钧知道晏池隐忍惯了,不愿意给周围人带来麻烦,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疼,“在我面前,你可以哭可以撒娇可以喊疼也可以无理取闹。”

晏池只愣了一下就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轻皱着眉头道:“好疼啊,你轻些。”

他低头将额头抵在方钧肩上,轻轻蹭着。方钧偏头在他耳垂上不用力地咬了一口,又继续专注地给他擦药。

一切都收拾好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方钧明早还要去校场当值,晏池就留他在晏府睡下了。

两人表明了心意,只是抱在一起都觉得美妙。晏池畏寒,睡着了后频频往方俊怀里钻。

方钧寅时便起床了,晏池被他搂在怀里,感觉到身后的人的动作,他挣扎着要醒过来。

方钧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你继续睡,我当完值来找你。”

晏池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熟了,被压在一侧的脸通红。

方钧当值回来才知道晏池发烧了,昨天晚上特意让他泡了个热水澡还是没能预防。

晏池一生病看起来就很揪心,一张小脸煞白毫无血色,方钧进门前,晏池仰头面无表情地喝下一大碗药,看见方钧进来,立马皱起了眉冲他道:“药好苦。”

丫鬟都吓了一跳,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晏池,看起来太新鲜了。

晏池从来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撒过娇,这话说出口才觉得害羞,臊着脸将吃笑的丫鬟打发出去。

方钧从怀里掏出一袋子桂花糖,油纸还没打开就能闻到桂花的清香,勾得晏池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晏池身子冷,方钧脱掉身上发凉的外袍,带着温度将晏池搂进怀里。

晏池常年喝药,就连发丝都染上了草药的香气,方钧爱极了他身上的这股味道,低头吻住了他的发顶吸气。

“修竹身上好香。”方钧在唇齿间将“修竹”两个字裹了一遍,说出口就已经带着一股爱意。

晏池被他吻得身子发软,手虚虚拢起抓了抓床单。

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晏池的后背紧贴着方钧前胸,能够感受到方钧强劲有力的心跳,像是有把小锤子敲再他的脊骨上一般。

“他们说,”晏池的手被方钧握在手里暖着,他低头捏着方钧的手指玩,“发烧那里很舒服,你要试一试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大胆的话,说完之后脸都红透了,恨不得用手堵住耳朵欲盖弥彰。

方钧气笑了,握着晏池的手稍稍用力,在他手背上留下几个浅白色的手印。

“想都别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你现在胆子可是比从前大了不少……”

晏池本来也觉得羞涩,听了方钧的话后,转身捂住了他的嘴,眼下一片绯红眼里还含着水光,看得方钧一颗心颤了颤。

“别……别说了。”

“该说的话都被你说了,还不让我说,”方钧凑在晏池耳边轻轻呼气,“我妻好凶。”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方钧嗅着晏池脖颈间特有的香味,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近得像是一个人。

“等幽都下了大雪,我一定给你一场盛世婚礼。”

晏池眼睫颤了颤,光亮从间隙里透出来,他点了点头,回得很轻,“好。”

酉瀛六年小年夜,幽都大雪,一切都被白色覆盖,晏府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绸,灯火彻夜通明。

红色的迎亲队从晏府长到王府,歌舞喜乐一个不少,方钧在漫天大雪里握住了晏池的手,将他从喜轿上抱了下来。

高堂满座,亲友皆全。

酉瀛八年,大暑夜。

晏骋宋锦书方钧在院子门前站着,脸上都布满了焦急之色。慕锦拉了拉方钧的衣摆,仰着头伸手要他抱。

方钧嘴唇都急得起了皮,弯腰将小孩抱在臂弯里,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房门,里面每一声挣扎的嘶吼都像是利剑扎在他的心头上。

“方爹爹,池爹爹生的小宝宝叫什么名字呐?”

“叫方悦竹。”

话音刚落,婴儿的啼哭尖利地划破夜空你。

方钧心悦晏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