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晏池以为方钧不会再来的时候,第二日方钧手里捏着小糖人出现了。

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慕锦的满月酒过去后,晏府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方钧来晏府来得多了,就连丫鬟和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看见他进府还跟他打了声招呼叫一声“方总督”。

晏池的院子在后头,他生性喜静,丫鬟们没事也不会去扰了他的清净。可今日方钧还未走近小院,就听见争吵声和晏池的咳嗽声。

他担心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快步往里走,就看见晏池被人扑倒在地,周围的丫鬟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看见他过来,丫鬟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简单地跟他讲清楚了来龙去脉。

原来今日沈毓休不知发什么神经翻墙进了晏池的院子里,他喝了酒力气出奇的大,晏池同他争吵了几句,就被他扑倒在地,轮椅也被掀翻在一侧。两人的动静闹得有些大,这才惊动了丫鬟们。

方钧脸色阴沉地看着抱着晏池在地上不依不饶的醉鬼,将所有丫鬟都打发了下去。

晏池被沈毓休压在身下不太好受,脸色比平日里苍白了几分,看见方钧出现就更觉得难堪了。撇过脸去,羞得红了眼眶。

沈毓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一会是成亲,一会又是交杯酒的,晏池听得云里雾里想要挣扎却使不上劲。

方钧早就忍得不耐烦了,领着沈毓休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肚子上。打得沈毓休弓着身子呕出了一口津液,顿时觉得眼冒金星。

晏池的小腿磕在凹凸不平的地上青了一大块,方钧扶着他站起来时,轻轻用力都疼得他皱起了眉头。

沈毓休其实并没有喝得不省人事,早在将晏池扑倒在身下时,他的酒就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他不过是想仗着醉酒再跟晏池说说话。

他有太多的话积攒在心里了。

他刚想开口,话头却被方钧抢了过去。

“今日不是沈少爷的大喜之日,新郎官不在沈府陪新娘子,怎么认错路踏错门走进晏府来了?”

晏池听罢一愣,沈毓休会娶妻他一点也不意外,但是会这么快也是他没想到的。

如是这般想着,晏池却自虐般的想到了穆茹跟方钧,如果有一天方钧真的带着他同穆茹的婚贴来找自己,他怕是会嫉妒得连简单的表情都维持不住吧。

晏池这才鹜地回过神来,他一直以为方钧对于自己来说不过是冬日黑暗的房间里偶然透进来的一缕阳光,就算最后消失了他也不会觉得不适。可习惯了光亮的人,又怎么可能再接受黑暗呢?

沈毓休疼得嘴唇发白,抬头对上晏池带着点吃味的眼神,心里一喜立马忘记了身上的疼痛,挣扎着要去拉晏池的手,却被方钧一把躲过,指甲划过晏池的手背。

“没事吧?”方钧立马牵起晏池的手,上面赫然出现了两道细长的浅红色划痕,方钧皱起了眉指腹在他手背上的伤痕周围摩挲着,眼中全是心疼。

晏池的手被方钧握在手心里,温度源源不断地从手心下传递过来,直直烫进了心房。

方钧的肤色要比晏池深不少,这样握着晏池的手对比非常明显,看得沈毓休红了眼。

他今天跟表妹成亲,父母笑得合不拢嘴,可他握着红绸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给宾客敬酒后,他没有回房间,而是装作酒醉跑了出来,将跟在他身后追出来的下人甩掉了,这才偷跑来了晏府。

他心里放不下晏池,第一次心动就是给了晏池,他同晏池情投意合,晏池处处都合他的意。

“修竹,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喝酒冲的,沈毓休声音有些哽咽。几日不见,他有些憔悴也消瘦了不少,倒是比之前那副样子成熟了些许。

“这些天我晚上都睡不着,我从前都是抱着你入睡的,我闭上眼睛就是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我吓死了。”沈毓休碰不到晏池一根汗毛,于是低头将脸埋进手心里,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他是真的觉得难过,他对晏池的感情都是真的,是真的想对他好也是真的想跟他过一辈子。

“你不是有表妹么?”晏池受伤的那条腿使不上劲,只好靠在方钧身上,看起来他像是被方钧抱在怀里一样。

晏池有些不自在,他和方钧挨得太近了,近到能够闻到方钧身上的气味。

是有些凛冽的松木香。

“我们已经和离了,你是今晚婚宴的新郎官,你不在会让新娘子为难的。”晏池垂眸,眼底早已经没了别的情绪,“沈毓休,你不能永远这么随心所欲,你已经让你身边的人感到困扰和不安了。”

“不要再来找他了,”方钧是真的很生气,他最见不惯沈毓休这幅样子,如果不是搂着晏池,他甚至还想再上前踢他一脚,“你不好好对待的人,现在有我来呵护,你如果还希望他好,那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晏池被方钧的一席话震得发晕,直到沈毓休被人扶着出了院子,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方钧低头就看见晏池望着自己发愣,不由得好笑地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问道:“看我看傻了?”

晏池抬头的时候,脖子处的喉结很明显。听见方钧问自己,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纤细的脖子上浮起淡青色的血管。

方钧看得口渴,无意识地抬手抚上晏池的后颈,轻柔地捏着。

“你不要你的穆小姐了吗?”晏池踟蹰了很久才问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问这话的时候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从指尖凉到了手心。

方钧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被他迅速抓住了,他低头看着晏池有些委屈的眉眼,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喜欢。

“穆茹已经定了娃娃亲了,我可不能要她。”

说完,他亲了亲晏池光洁的额头,“我能拥有一颗竹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