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池看得出来方钧对自己有意思。

晏府里的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方钧在追求晏池。

晏池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针线,他和宋锦书在绣给小孩子穿的衣服和鞋子。

他没学过这些东西,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好几次针尖都不小心扎到了手指。

“大哥对方大哥是什么看法?”

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平日里不吵也不闹很是省心,宋锦书将最后一根针线勾好,试探着询问晏池的态度。

没了沈家那些烦心事,晏池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王大夫每隔一天就要来府里为他把一次脉,该吃的药一次也没有落下。

晏池手上动作不停,对宋锦书的话充耳不闻。

“方总督是很好的一个人。”晏池稍稍分心,针尖刺进食指指腹,鲜红欲滴的血渗出在指尖,浑圆。

宋锦书一看连忙抢走晏池手上的针线,短短几日,他手上已经留下了好几个小针孔,看得人触目惊心。

“方大哥年级也不小了,他若是愿意的话,恐怕没有哪家姑娘少爷会不愿意嫁给他,”宋锦书把手里做好的衣服捻起来看了看,眼中笑意更甚,“大哥怎么看?”

晏池愣了愣,视线忍不住向摇篮床里熟睡的慕锦看去。

他晚上时不时会从睡梦里惊醒,梦里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带着铁锈的味道,伴随着婴儿的啼哭。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晏池垂眸藏住眼底的落寞,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处留下一片阴影。

“是到了该婚娶的年纪了,若是哪日方总督送来请帖,我一定会给他备一份厚礼。”

“大哥明明知道——”

晏池没让宋锦书把剩下的话说完,把慕锦穿的小鞋拿在手里轻轻揉捏,“方总督会有一位温柔可人的妻子,以后也会儿孙满堂。”

说完,他用'力地握住了宋锦书的手,问道:“对吗,锦书?”

宋锦书语噎,他明明看见了晏池眼底**漾起来的水光。

方钧的脚步顿住,抬起准备敲门的手在半空中停留了几秒后,落回身侧。

他转身往回走,前院里忙活的丫鬟看见他,疑惑地问道:“方总督怎么刚来又要走?”

方钧回过神来,将手里卖给慕锦的小玩具递给了丫鬟,笑了笑,道:“刚想起王府里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就不进去了,你替我把这东西给你们小主子吧。”

说完没等丫鬟回复,失魂落魄地抬脚离开了晏府。

王府这些日子大变样,萧颐泽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将王府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搬去了幽都郊区的别院。他向皇上请命卸下了兵权,手里仅握着幽都八千禁军的调令。

方钧这个禁军总督突然就闲了下来,这才每日都有时间去晏府探望晏池。

萧颐泽一个人搬去了别院里住着,就算是沈余亭,也没有办法跟着他一起走。

方钧走进王府的时候,正巧碰见柳琮从屋檐上跳下来。

他身上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姚绍卿离开了幽都,他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每天都笑得没心没肺。

“阿钧!”柳琮跳到方钧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这些日子你早出晚归的,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方钧提不起一丝劲,轻飘飘地拂开了柳琮搭在他肩上的手。

“我不像你能够在府里待着养伤,禁军营里事务繁多,忙了些。”

柳琮狗腿地凑到方钧身边,替他捏了捏肩。

“我的好阿钧,我身上的伤是你打的,你还不清楚我的伤势究竟需不需要养这么久?你若是实在忙不过来,明日我去营里帮你分担一些。”

方钧满脑子都是在宋锦书房门前听见的那句话,此时看见在眼前晃悠的柳琮,想也不想地就问了出来,“你喜欢的姑娘要是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

柳琮一听就站直了腰,捋了捋衣角拍了拍衣摆,“那不可能,我这么风流倜傥,不会有谁家姑娘不喜欢我。”

柳琮眼珠子一转,立马品出来了里面的味道,贱兮兮地笑道,“哈哈哈,该不会是有姑娘拒绝了你的求爱吧?哈哈哈哈哈”

方钧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来的柳琮,心情却意外地好了不少。

见方钧不说话,柳琮笑着笑着就停了下来,搬着椅子坐到方钧身边,“真的啊?谁家姑娘这么不长眼,我们阿钧哥虽然说为人刻板了一点,不过长得可确实没话说。”

“不是姑娘。”

“啊……那是你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少年郎?”

方钧眼底神色柔和了几分,抿着嘴带笑地点了点头。

“你们一定是太久没有见面了,”柳琮不想看见方钧伤心,当真开始绞尽脑汁帮他想办法,“他是不是没有认出你啊?你小时候那么帮过他,他若是知道怕不是要扑上来求着以身相许。”

方钧无法想象那个画面,晏池对他做过的最过分的动作就是娇嗔地瞪他,恐怕只有那个人,才会让他心甘情愿地扑进怀里吧?

晏池也应当是没有想起他是谁来,否则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他见到自己就不会那么意外了。

这么想着,他神色又黯淡了不少。

“我还在边郡的时候,看见话本上写过,”柳琮费力地回忆着话本里的内容,“这追人啊,一定要讲究手法。得欲擒故纵,你不能一直惯着他宠着他,你要学会吊着他,这样他才会对你欲罢'不能,就像萧颐泽那个狗贼对我家主子那样。”

想起姚绍卿,柳琮又狠狠地骂了萧颐泽几句。

“欲擒故纵?”

柳琮虽然没着没调的,可在感情上面总是比别人多一些机灵。

“是啊,”柳琮学着外面说书人的样子,摇头晃脑道,“女人最不能惯着,男人……男人也一样!他要是没有明确拒绝你,就说明你还有机会。阿钧你不如激一激他,看看他对你到底有没有意思?要是有意思,你就把他一举拿下,要是没意思……”

“要是没意思,”方钧踢了踢翘起的凳角,柳琮一时不察跟着凳子一起摔倒在地,“我不会再去打扰他。”